外面还在下雨,客厅宽大的落地窗上爬满了蜿蜒的水迹,密密麻麻地将整座别墅包裹其中,庄雁鸣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 他回过头对庄镇山说:“我要出去一趟。” 庄镇山怒火未消,和庄雁鸣说话时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这么晚了上哪儿去?” 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庄雁鸣找到了许多合适的理由。譬如吴康祥约他喝酒谈事,又或者是公司有些事务还需要处理,但最终,他只是勾着嘴角,露出一个他在虚与委蛇的社交场上惯常用的笑来:“我连出趟门都必须向您报备吗?我不想说。” 庄镇山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句话来,一瞬间瞳孔紧缩,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都在细微颤抖,但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庄雁鸣就越过他朝门口走去。 “雁鸣你……” 门关上了,梁美云说了什么,庄雁鸣一个字都没听清,就全部淹没在了哗哗的雨声中。 出门时,庄雁鸣在玄关柜上随便摸了把车钥匙,走进车库时才发现是庄昭炀那辆烧包的红色911。 脱掉大衣随手甩在副驾上,庄雁鸣拿起中控台上庄昭炀留下的半包烟,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叼在齿间,而后挽起衣袖,启动了车子。 庄雁鸣没开过跑车,将油门一脚踩到底,911轰鸣着穿过山间的雨幕。极致的速度燃起了庄雁鸣胸腔里蛰伏已久的火种,他神经质地笑起来,漂移过弯,驶入快速路,去见一个他今天非见不可的人。 到达知春苑楼下已经十一点半,庄雁鸣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那个微信昵称很奇怪,叫做“我向关圣帝君请示过”的联系人,没有发来任何信息。 四楼的灯熄了,借着楼下窗户透出来的一点光亮,庄雁鸣看见窗台上孟归南养的那盆金钱树被雨水浇得东倒西歪。 如果他现在上楼吵醒了孟归南,孟归南对他发脾气的话,他是有着充足的理由为自己辩解的——他必须尽快把那盆金钱树搬进房间里,不然它一定会死在今夜的雨中。 四五米的距离,滂沱的雨水就将庄雁鸣整个人浇得透彻,寒冷顺着每一个毛孔钻入身体。他拢了拢几乎湿透的头发,又放下折起的袖口,确认自己仪容得体,才抬步朝楼上走去。 好在郑姐还没睡,庄雁鸣只轻轻叩了几下门,门内就传来了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庄先生,你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哎哟,还淋了雨啊,快进来快进来。” 不等庄雁鸣开口问,郑姐主动汇报起了孟归南的情况:“小南今天早早就睡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庄雁鸣脱外套的动作一顿:“昨天呢?” “昨天很好,还和我商量着说今天晚饭准备什么菜呢。但是晚上他又说你不来吃饭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高兴。” 庄雁鸣“嗯”了一声,脱掉了大衣和西装外套,朝卧室走去。 轻轻推开卧室门,眼睛适应了片刻黑暗,他才看清屋内陈设影影绰绰的轮廓。 床上隆起一个包,孟归南似乎睡得很熟。 庄雁鸣轻手轻脚走进来,先把那盆可怜的金钱树搬进房间里,然后去洗了个热水澡,等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他上了床,把孟归南拥进怀里。 “我梦都做了一轮了。”孟归南哑着声音说。 庄雁鸣说:“年轻人没有这么早就睡觉的。” 孟归南像是被他的话噎住了,好半天才回道:“你长了张狗嘴。” 很难听的话,比他的话要难听得多,但庄雁鸣并不生气,甚至心里还有些柔软的情绪像水烧开时上涌的水蒸气一般噗噗噗地往外冒。 庄雁鸣把下巴颏抵在孟归南的发顶,一手放在他的腰间,手指不太规矩地撩开了他的睡衣下摆:“你要跟我说什么?” 房间里很安静,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取暖器工作时轻微的嗡嗡声,都让庄雁鸣感到平静和温暖。 有一瞬间他想,如果可以和孟归南谈恋爱就好了,如果能得到孟归南全部的爱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时常得到这样美好的温馨时刻。 但他又想,假如他得到了这些,孟归南又得到了什么呢? 他只能像现在这样躲藏着,给不了孟归南足够陪伴的同时却还要让他和自己一起承受家庭的压力,这一点也不公平。 孟归南沉默的时间比上次久,庄雁鸣胡思乱想了一通,他仍然没有开口。 庄雁鸣疑心是不是他的声音太小,孟归南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于是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要跟我说什么?” 庄雁鸣确信这一次孟归南听见了,但他还是安静了很久才出声:“你的过敏好了吗?” 这显然不是孟归南在电话里郑重其事地和他说“等你回来,我有话想和你说”的内容,不过说一些很重要的话之前,是需要做一些铺垫的。 庄雁鸣回答说:“好了。” 孟归南点了点头,头顶的发丝扫过庄雁鸣的下颌,有点痒,他伸手捋了捋:“然后呢?” “做吗?” 孟归南翻了个身,没有等庄雁鸣发表意见,就在黑暗中吻住了他。 庄雁鸣有些震惊,甚至忘记回应他。 但很快,庄雁鸣就意识到了这是绝对清醒的孟归南,情势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孟归南抬脚踩住庄雁鸣的肩膀:“开灯。” 庄雁鸣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因为孟归南的这个指示不得不停下动作,他忍得辛苦,但还是语气平缓地问:“怎么了?” “不怎么,你开灯。” 庄雁鸣只好下了床,打开卧室的顶灯。 被褥一团乱,孟归南躺在床上眯起眼睛看向他,胸前遍布的旖旎痕迹让庄雁鸣大脑里名为理智的神经瞬间崩断。…… 彼此都到了最后时刻,两人隔着十来公分的距离一眼不错地对视,孟归南浑身颤抖着问:“我……我是……是谁?” “孟归南。” “南”字刚落地,孟归南就抽搐收紧,庄雁鸣用了很大的力气抱着他,手指按着他颈侧鲜活跳动的血管,从喉间滚出一声闷哼。 孟归南第二天还要上班,尽管庄雁鸣还未尽兴,但还是努力克制了自己。 “洗澡吧。” 孟归南把脸埋在枕间,看上去不太想动:“你先洗。” “好。” 庄雁鸣下了床,走进浴室,洗到一半,孟归南拉开门走了进来。 他斜倚着门框,指间夹着支烟,浑身上下只穿了条灰色运动裤,裤腰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里面应该什么都没穿,庄雁鸣看见他两侧胯骨下深刻的沟壑以及一些红色的印痕。 庄雁鸣眸色暗了暗,将湿发拢在脑后,他关上淋浴开关:“明天把你这条破裤子丢了。” 孟归南吐出口中的烟,那烟气很快就和浴室里的雾气融为一体。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水雾中,身影模糊到像是虚幻的庄雁鸣,片刻后,他问:“庄雁鸣,我为什么会和你的初恋宋医生长得那么像啊?” 【作者有话说】 南:直视我!崽种! 饱饱们晚上好~
第42章 各自既定的命途 平心而论,在长相上宋凌霄和孟归南相似的地方并不多。 如果孟归南没有听张林繁提起过“宋医生”以及那句“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庄雁鸣相信,孟归南即使见到了宋凌霄,也并不会把自己和他联系在一起。 硬要说哪里像,那就是两人笑起来时,都习惯轻抿着嘴唇,两只眼睛弯弯的,很温柔的样子。 心思不够敏锐的人是不可能发现这一点的,那天聚餐时,饭桌上的每一个人都见过宋凌霄,但也只有何钦钦一个人看出来了。 庄雁鸣扯下毛巾架上的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然后穿上了睡衣,以确保自己不是赤身裸体,能稍微阻隔一点孟归南落在他身上,似乎要看进他心里去的目光。 庄雁鸣走到洗手台前擦头发,边擦边说:“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孟归南还是笑,只是说话的语气突然冷下来,“你糊弄鬼呢?” 孟归南看上去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庄雁鸣单薄的一句否认压根动摇不了他心中早已定下的结论。 庄雁鸣确实在撒谎,孟归南和宋凌霄并不是一点关联都没有,但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这件事,只能避重就轻道:“宋凌霄不是我的初恋。” “是吗?”孟归南嘴角挂上讽刺的弧度,“那宋凌霄是你什么人啊?”什么人? 庄雁鸣看着镜中自己冷漠的一张脸,思绪回到八年前的那个秋天。 何钦钦过生日,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饭后又到酒吧续上了摊儿,中途,何钦钦捂着肚子踢了一脚齐舒然:“哥们要窜了,快快快,让个道。” 大家都没在意,过了十几分钟,卫生间的方向突然发生骚乱,紧接着震荡的声浪中传来一声“有人在打架!保安!保安呢?!” 庄雁鸣和张林繁对视了一眼,立刻站起身往走廊跑去,到了地方,果然看见何钦钦和人扭打在了一处,地板上有一滩刺目的红。 何钦钦受了伤,住进了医院,但他觉得这事儿实在太丢人了,没敢让家里知道,就花钱请了个护工。 何钦钦是一个很喜欢热闹的人,寝室里的其他几人怕他在医院憋出毛病,空闲的时候便会到医院来陪他聊聊天。 庄雁鸣来的时候,医生正在查看何钦钦腿上的伤:“等消肿了才能做手术,还得再等两天。” 听见庄雁鸣走进病房的脚步声,医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去在何钦钦的伤处轻轻按了按。 何钦钦嚎了两嗓子:“啊……疼疼疼疼疼。” 医生检查完了,何钦钦也缓过劲了,开始和医生瞎侃:“宋医生,做手术的话,我这腿上不会留疤吧?” “留疤的可能性比较大。” “别啊。”何钦钦臊眉耷眼的,“我还没找对象呢。” 宋医生被他逗乐了,笑着说:“疤在腿上又不在脸上,不会影响你找女朋友的。” 庄雁鸣站在床头看着这位姓宋的医生,瞬间愣在了当场。 庄雁鸣来看何钦钦的频率高了些,大都是在早上查房前到,然后在十点钟离开。 查房时,宋凌霄总是面带微笑,说话轻声细语,看上去是一位很有耐心,很温柔的医生。 出于某种原因,庄雁鸣总是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在他身上,但宋凌霄只是偶尔看他一眼,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那位叽叽喳喳有点吵的17床病人的朋友。 再一次到医院探望过何钦钦,那天不巧突然下起了雨,庄雁鸣下楼时,在住院部大门口遇见了可能是刚下夜班的宋凌霄。 他面色有些焦急,似乎是赶时间,庄雁鸣看了一眼手中的雨伞,犹豫了几秒钟后走到宋凌霄身边:“宋医生,没带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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