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唯道:“只怕他此刻已离开京城。” 殷宁思索片刻,“你只管去查,他跑到哪,你就追到哪。此人绝对与楚天涯大有干系!” 颜昭唯顿了顿,领命道:“臣遵命。” 自从做了吏部侍郎,林岱安几乎夜夜都宿在吏部官舍里,吏部尚书空缺之后,他那个院子就只他一个人住。 他刚步入院子,就听到有人喊他:“林岱安!” 那声音悠扬、洒脱、爽朗。 林岱安抬头看去,只见屋顶上屈膝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红衣少年,一手握剑,一手执酒,笑得阳光和煦,望着他道:“上来呀!” 林岱安纵身起跃,脚下轻点,走壁飞檐,坐在红衣少年身侧,“竟然真是你!” 花朝哈哈一笑,从背后抄出一壶酒,递给林岱安,“淦州的‘不夜侯’,味若茶香,千杯不醉,彻夜不眠!” 林岱安接过,拔掉酒塞,仰头喝下一大口,果然不似寻常酒,入口清香甘甜,几乎品不出酒味来。 “没想到,竟是你中了状元,”花朝感慨无限,“灵均呢?” “他在西北。”提起薛灵均,林岱安内心隐隐作痛。 花朝呀了一声,惊讶道:“他怎会在西北……我从西北一路南下,这么不巧,竟与他错过了。” 林岱安仰头喝酒,他平日里沉浸公务,甚少饮酒。 今日遇到故友,倒是想畅饮一番。 只是他与花朝两个,原本就是因着薛灵均才结交,如今薛灵均不在,两个人除了聊一聊薛灵均,也找不到别的话题。 两人沉默着喝了一会子酒。 林岱安转头看他,目光清明,语气坦诚道:“花朝,你是灵均儿时最好的朋友,便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一句话问你,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花朝听闻,洒脱一笑:“你跟我客气什么,想问什么便问。” 林岱安开门见山道:“你可是红莲世人?” “什么人?”花朝先是一脸疑惑,接着恍然道:“你说的,可是南方‘王权陨落、自由极乐’的那个红莲世?” 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只想做个扶危救困的江湖侠客,入红莲世做什么,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我活腻了不成?” 林岱安看他神色没有一丝作伪之处,心底松一口气,执起酒壶,仰头灌酒。 只可惜这酒还真是千杯不醉,大半壶下去,一点酒意也无。 他晃了晃酒杯,不满地问花朝:“你这酒是给姑娘家喝的吧?” 花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嗨!如今我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别人都以为我千杯不醉……只可惜,我却是个一杯倒,实在令我伤心,只有这不夜侯才能叫我千杯不醉……” 说着说着,林岱安还没笑,他自己倒哈哈笑起来。 “你找到楚天涯了么?” 林岱安刚问出口,就见花朝收起笑容,浮现惆怅之色,“找到了,又找不到了。” 林岱安好奇道:“你拜他为师了?” 花朝一壶酒已喝完,丢下空壶,朝后躺下,枕着双手,发出一声叹息:“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一开始我不知道他就是楚天涯,不肯拜他,后来知道了……又……” 他似乎颇为烦恼,双手使劲地挠了几下后脑,“总之,唉!他跑了,我正在到处找他。” 林岱安心下诧异,忍不住问道:“你看见过他的脸没?” 这实在是个人人都好奇的事情。 毕竟,连颜昭唯都不曾看见过。 花朝轻轻嗯了一声,他盯着夜空,双眼亮晶晶的,嘴角含着笑意,只用了最简单的两个字:“好看!” 楚天涯之于花朝,就如王琅之于颜昭唯,没有任何人能及得上。 “楚天涯在京城吗?” 花朝听得这句话后,失望地摇头,“他要是在,我哪还有闲心在这与你喝酒……唉!” 他坐起身,“我得走了!我就不信,追不到他!” 林岱安神色犹豫一瞬,还是开口劝道:“楚天涯有红莲世人之嫌,你最好不要再与他接近。” “那不可能!”花朝断然道,“我同他在一起三年多了,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 林岱安还欲再问,花朝却一跃而起,丢下一句“有缘再见”,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夜里。 看来,这些年过去,花朝不止剑术卓然,连轻功也大有所成。 林岱安刚回到房中,就脸色微变。 房内有一股淡淡的胭脂粉香,这种香味,绝对不该出现在林岱安房中。 他一手按在腰间长剑上,缓缓朝里走。 行至床前时,猛然转身抽剑,剑尖指着来人咽喉。 “姑娘深夜造访,所为何来?” 黑暗中隐约见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纱。 那女子临危不乱,口齿清晰,“为故人而来。” 林岱安蹙眉,“即是故人,何故蒙面?又为何不请自入?” 那女子揭下面纱,微微叹息道:“你不认得我,我认得你。你可还记得林暮?” 林岱安收回剑,略微疑惑道:“你是林暮的……” “我叫林婉儿,原本在海城唐俪文的船上做歌女,那一日因嗓子不适,便不曾去。”林婉儿说着,眼中闪烁出泪花,“可惜林暮他……” 林岱安并不全然信她,但依旧点亮烛火,静静听她讲话。 “我知道你不信我,”她拭去眼泪,从腰带中摸出一只红色海螺珠,“我刚在你房里找到的,原本想趁你不在,悄悄带走。” 林岱安信了三分,“海螺珠原本就是姑娘的,林姑娘若只是为它而来,只需说一声,岱安便会亲自送去,又何必如此隐蔽行事?” 林婉儿又叹息一声,“我此次来,还有一件事。” 她上前走近一步,林岱安闻到脂粉味道,微微蹙眉,后退一步。 “林姑娘,不如屋外说吧!” 到了院子,林婉儿语调哀怨,又垂泪道:“我原本名叫张莺,后来林暮死了,我才冠他的姓,提醒自己莫要忘了他的冤屈。” 林岱安默然片刻,安慰道:“如今唐俪文已死,姑娘也该放下。” “唐俪文虽死,但还有许许多多个贪官狗贼,”林婉儿神色凄楚,语气满是怨恨,“唐俪文一条命,哪里抵得过那么多只冤魂!” 她语调一转,突然对林岱安道:“我此次来,是要给你传递消息。” 林岱安皱眉,不解道:“什么消息?” 林婉儿歉然地望他一眼,快语道:“世主叫我对你说,你做得很好,可以开始收网了。” 她话音刚落,院子里立刻冲进来一群人。 一群官兵举着火把,握着刀,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随后走进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是兵部侍郎武济川。 林婉儿飞身而起想逃,没跑几步就被官兵拿下。 林岱安岿然不动,神情镇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武济川寒着脸道:“林岱安!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与红莲世勾结,如今事已败露,还不束手就擒!” 林岱安环顾四周的士兵,冷然道:“原来刑部办案,竟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 “本官已查清,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我弟弟!你与她勾结一处,是众人亲眼所见,还敢抵赖!”武济川双目中闪烁着愤恨的光,挥手下令:“拿下!” 林岱安长剑一扬,朗声道:“我看谁敢!” 四周的士兵顿时停下脚步,踌躇不前。 殷宁曾命人将“天子剑”一事广而告之,给了林岱安极大的行事自主权,见天子剑,如见天子,不从者,按谋逆罪论处。 武济川咬牙道:“林岱安蒙蔽天子,借天子剑行谋逆事,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林岱安冷笑一声,双目如剑一般环视四周,“来一个,我杀一个!看陛下是治我的罪,还是治他的罪!” 官兵们竟无一人敢上前,只敢拿刀指着林岱安。 僵持之中,突听屋顶上传来一声讥笑, “废物。”
第061章 陷阱 武济川唰地一声抽出长刀,“谁?!” 颜昭唯站立在屋顶上,语气嘲弄,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胸口,“我,”又指了指武济川,“骂你,废物。” 武济川见到是他,脸上惊了一瞬,转念一想,颜昭唯素来与林岱安不和,又高声道:“颜大人,你与我一同将他拿下!功劳分你一半!” 颜昭唯讥笑一声,两手一摊,“本官还有公务在身,爱莫能助,你们继续。” 说完,竟然就踏着檐瓦飞走了。 “林郎快逃!”林婉儿突然大喊一声挣开官兵的钳制,身子飞旋,扬手一洒,纷纷扬扬的粉末落在附近几个官兵身上。 林岱安心下一惊,连忙道:“灭火把!” 然而已经迟了,那几个官兵身上立刻着起火来,惨叫着倒在地上打滚。 林婉儿自己身上也落了不少粉末,此刻也燃起熊熊大火。 烈烈火光中,她犹自骂着:“狗官!红莲世人早晚来索你的狗命!” 骂声逐渐小了,渐渐变成痛苦呻吟,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一下官兵们再不敢犹豫,一拥而上,朝林岱安袭来。 吏部当值的令史被惊醒,见守门的差役也被打晕了,带着几名属下围过来一看,自家大人竟然被官兵围住,这还得了,连忙命人去传递消息。 林岱安不愿伤及无辜,一边出剑挑开官兵的兵刃,另一边出拳打在官兵腹部,他历练多年,那些官兵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武济川脸色难看地盯着场面,他虽听过林岱安会些功夫,但想他一个文官,每日苦读,武功又能高到哪里去,却没想到会如此棘手。 他只得亲自上阵,一跃而起,长刀带风,自上而下,凌然劈向林岱安。 林岱安侧身避开,却见武济川长刀一横,在林岱安腿上划拉出一道口子,衣襟刺啦一声裂开。 武济川刀法精炼,除了王琅,还从未有人能在刀法胜过他。 林岱安顺势一肘顶开身旁的官兵,长剑拄地,腰下一弯,避开另一个官兵背后的一刀,紧接着又长剑一弹,就势而起一掌拍在冲上来的一名官兵肩上,借力一个过肩飞旋,转至武济川身后。 他这一连串动作极快,武济川只觉得一阵剑风朝自己后脑袭来,大骇之下慌忙侧身闪避,出肘后顶去攻林岱安的腰胁,却忽觉肩上一痛,挨了重重一掌,手中长刀脱手,手臂被人拧在身后。 林岱安一手擒拿武济川,另一手剑刃已搁在武济川咽喉处。 “刀剑无眼,武大人可千万别乱动,否则一不小心出了人命,岂不叫人惋惜。” 官兵们见武济川被拿住,纷纷住了手。 “林岱安,你竟公然拒捕!” 林岱安挟持住他,“我若乖乖跟你去了刑部,只怕会落得个‘畏罪自杀’的下场。不如武大人,跟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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