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的声音很有规律地钻进耳朵,夜晚是如此安静。 “既然吴优也在,你要不要去跟他聊聊?”庄定湉偏过头看他。 “你跟谈昕说了一样的话诶。”钱与舟说。 庄定湉笑了笑:“因为你比较合适,虽然不是乐队的成员,但却是他们曾经的经纪人。” “当时分道扬镳的时候,大家都不理智,那现在隔了这么久,应该可以好好地重新审视一下过去了。”庄定湉很理性地说。 他抬起脸看海,笑了笑:“我们俩不也是这样吗?” 钱与舟凑过来,挨着庄定湉的肩膀,停顿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我小时候最讨厌毕业,无论是小学初中高中或是大学,因为每一次毕业我都要跟好朋友们告别,很多时候就是再也不见。”钱与舟靠着庄定湉,听着潮水的声音。 “其实我就是一个特别懦弱的人,明明希望大家能够留下,但总是在原地等待,看着朋友们离开。”钱与舟说。 “又总是在事后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努力一点?” 庄定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尽管不知道结果如何,我们现在去找吴优吧,顺便吃个夜宵,我又有点饿了。” 庄定湉站起来,又伸手拉钱与舟,然后又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钱与舟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给吴优弹了个语音电话。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钱与舟忍不住说了一句:“还好没有拉黑我。” 吴优的微信电话铃声还是《及时道别》这首歌,钱与舟深呼吸了好几次,表情十分复杂。 电话接通挺快,吴优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诧异,钱与舟没问别的,只问他现在有没有空,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吴优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两个人约在一家烧烤店。 距离不远,钱与舟转头问庄定湉:“打车还是骑自行车过去?” 庄定湉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骑车吧,舒服。” 他们就扫了共享单车,钱与舟在前面指路,庄定湉跟在他的后面。 晚上骑车很惬意,耳边是风,远处是海,淡淡的水汽擦身而过。庄定湉仰起脸,在一个下坡的时候,双手脱把,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 烧烤店晚上最热闹,外面也摆满桌子,大家坐在塑料凳子上架起腿,一手啤酒罐子一手串。 大概是因为音乐节,这家店年轻的面孔特别多,笑声和歌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两个人在烧烤店里面找到吴优,他坐在角落里,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看到钱与舟的那一刻,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钱与舟坐下来,把菜单递给庄定湉,柔声说:“点菜吧。” 吴优又伸长脖子往外望了望,表情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他说:“时瑞没来吗?” “三哥今天跟弟弟们吃饭去了。”钱与舟说。 吴优慢吞吞把帽子摘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酒,拉开拉环,接着又递给钱与舟和庄定湉一人一罐。 钱与舟下意识去拦:“湉哥不喝酒的。” 庄定湉却已经接过来了,他笑着说:“我现在高兴的时候也喜欢喝一点。” 钱与舟就扯了纸巾帮他擦罐口,对吴优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吴优喝了口酒:“老样子,平时上班,下班就弹吉他,我认识了几个小孩,组了个新的乐队。” “说实在的,我还挺佩服你的,上班这么累了,还能坚持玩乐队。”钱与舟说。 庄定湉点完了菜,又把菜单递给吴优:“我稍微点了点,你再看看。” 吴优低头看菜单:“如果不弹吉他,我可能会得抑郁症吧。” 他叙述的语气平淡,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但听起来是这么重,沉甸甸的。 钱与舟印象里,吴优是乐队里最寡言的人,平时话不多,有空就琢磨怎么弹吉他,怎么演出。 他对待音乐纯粹,有自己的一份坚持。 钱与舟握着啤酒罐,犹豫很久,才说:“这样也挺好的,我听谈昕说,今天你们乐队也有演出。” “嗯,我们签了厂牌,老板和主办关系挺好,才有了这次演出机会。”吴优说。 钱与舟表情变得复杂:“我以为你会很反感商业化。” 吴优“嗯”了一声:“但现在我是乐队的老大哥了,也越来越能明白时瑞,如果不签厂牌,我们不会有这次表演机会。” 钱与舟靠在椅背上,皱起眉:“那你有没有想过回归的事情?” 吴优愣了愣,他快速地眨眼,最后苦笑着说:“有心无力了,我没法兼顾两个乐队的事。而且,我也不知道,时瑞能不能原谅我。其实我一直想跟他道个歉,去年脾气上来了打他的那一拳,真的很抱歉。” “其实他也没有错,他只想乐队能走下去,他跟我不一样,我走不下去了可以回去当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但时瑞只有音乐这条路。” “但人和人之间总是这样的,我们一起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最后还是会分道扬镳。” 大家沉默很久,直到第一盘烧烤上桌。 庄定湉伸手拿牛肉串吃,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钱与舟叹了今天的第五口气,庄定湉碰碰他的手背,给他递了串鸡翅。 钱与舟就开始低头啃鸡翅,吃完一个美味鸡翅,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吴优说:“正好大家都在烟台,明天见个面吧。” 吴优的表情明显犹豫了。 “怎么了,见我可以,见三哥不行?” 吴优又喝一口酒,颇为烦躁地说:“时瑞不一样。” 钱与舟低头戳了两下手机,继续啃第二个鸡翅。 等嘴里的东西吃完,他把手机拿起来,举到吴优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钱与舟和时瑞的聊天框,对话很简单,钱与舟说他正和吴优吃饭,明天要不要一起聚个餐? 时瑞问他在哪,他现在就过来。 钱与舟看着吴优,有点强硬地讲:“我知道你有点近乡情怯,但不准逃跑。” 吴优深吸一口气,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酒喝完了。 时瑞来得很快,他脸有点红,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是喝了不少酒。 他看到吴优,表情变得有点怒气冲冲,走过来就给了他一拳,但力度不大。 时瑞这样打了好几下,但怎么也不解气,他嘴唇抖着,没能说出话来。 “哎,三哥……”钱与舟刚想劝解,时瑞就把吴优一把抱住了,抱着仍然生气,又打了他几下。 吴优眼眶红了,他说:“时瑞,对不起。” 时瑞还在打吴优的脊背,拥抱却更加用力,他哽咽着:“我真恨你。”
第101章 把握当下就好了 “时瑞……”吴优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掌按在时瑞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时瑞却按住吴优的肩膀,把他推开,没好气地给了他脑袋一下:“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呢。” 吴优表情有点尴尬:“怎么可能……我是怕你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到我。” 时瑞抱起胳膊,情绪收敛一些,伸手开了一罐桌上的酒,闷了两口。 “你俩小学生闹别扭呢。”钱与舟嫌弃地讲。 “快点,握手言和了。”钱与舟说。 “我又没怪过他。”时瑞叹了口气。 吴优偏过脸看他,脸上表情很抱歉:“那时候是我太冲动,不该打你的。” 时瑞摆了摆手:“火气一时上来难免的。” “一会儿出去我给你也打一下吧。”吴优很认真地说。 时瑞眨巴两下眼睛,有点无语。 “这样咱俩就扯平了。”吴优说。 时瑞一脸无奈,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俩之间,算这么清楚干嘛?” 吴优沉默一阵,跟他碰杯。 “说说你吧,你们今天的演出我去看了,歌很好。”时瑞说。 吴优皱起眉,他深吸一口气:“那你呢?休息一年多了,之后要继续歇下去吗?” 时瑞垂下眼睛,看着啤酒罐口溅出来的水珠,轻轻地讲:“我还没想好呢,现在觉得做幕后也不错。” 吴优握了握拳,又说:“时瑞,是我对不起你。” “我总想起这事,明明知道我就这么跟乐队一刀两断会让你难受,但我还是做了。”吴优脸上满是懊恼,“我那么了解你,当时却只想用这份了解伤害你。” “因为我觉得你变了,我讨厌你改变,好像只有我会怀念最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人做音乐的日子。”吴优用手掌捂住脸,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他低着头,酒意在脸上浮现。 时瑞脸也很红,他来之前就喝了不少,他凑过去,试图找到吴优的眼睛,语气和动作都很小心:“我让你失望了吗?” 吴优闭上眼睛,嘴唇有些颤抖:“我不知道,实际到了今天我发现你也没有错,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只是理念不同。” “理念不同不用硬凑在一块儿。”时瑞笑了笑。 这句话是去年他们分道扬镳前吴优说的。 吴优愣了愣,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和时瑞之间的裂缝,到了今天,早就成了一段迈不过去的深谷。 他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向前走的人,挥别了过去,拥有了新的伙伴。可这句话被时瑞原话奉还给他的这一刻,他怎么会觉得这么疼痛? “我是觉得及时道别留在那一刻挺好的,但这个乐队始终和你有关,我不能一个人做决定,让他结束。” “幸好与舟当了这个中间人,之前也想找你聊聊,可惜没有什么好时机。”时瑞托着脸,举起酒杯,“走一个吧,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吴优在这一刻犹豫,但他又别无选择。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时瑞不是那个被过去困住的人,他的道别在一年前就已经完成。 那个雨夜,灯火通明的露营区里,时瑞被人群围住,他唱了《及时道别》。 而吴优站在很远的地方,音乐被雨声模糊,变成一篇很难的完形填空。 但他闭着眼睛就能把它毫不费力地完成。 啤酒罐子撞在一起,吴优听到了气泡破裂的声音。 “过去的事不再提了,朋友们,前程似锦。” 时瑞笑着说。 他的面容变得特别年轻,就像多年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吃完饭,钱与舟给这两个人打了车,然后转头,拉住庄定湉的手,他说:“走走吧,正好醒醒酒。” 这会儿时间更晚了,路上几乎没有人,路灯昏黄,他们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日晷,随着他们的走动,忽长忽短。 “你是不是有点难过?”庄定湉捏了捏钱与舟的手。 “嗯。”钱与舟点了点头,有点烦地说,“想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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