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居然会觉得寂寞 钱与舟和庄定湉走出民政局的时候,两个人有点尴尬地在门口对看了一眼。 此情此景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于是就礼貌地道了别。 钱与舟拿着离婚证,选择了和庄定湉相反的方向离开。 其实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他很茫然地往前走,心里很荒芜。 他们的离婚办得很快,没有财产分割问题,没有孩子赡养问题,甚至没有多少感情纠葛,离婚协议是庄定湉准备的,内容也相当简单,钱与舟没有细看就签了字。 原来人生大事结束的感觉这么轻飘飘,钱与舟觉得很不真实,明明他和庄定湉前几天还坐在一起吃饭,现在居然已经分道扬镳。 钱与舟下意识想掏烟,手碰到裤子才想起来,这是他刚换的新裤子,每一个口袋都是干干净净的。 钱与舟叹了口气,他看到不远处便利店的蓝色招牌,茫然地想,可能他们两个人,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认识。 因为从故事的开头就错了,充满私心的初遇,匆忙的相处,一时兴起的结婚提议,婚后默契的粉饰太平,直到现在,隐瞒的真相和各自怀揣的私心摊开在两个人面前,像两把匕首,分别扎进对方的身体里。 离婚才是最好的选择。 钱与舟去便利店买了烟,抽了一根,冷静下来一点,他想接下来也没别的事好做,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个房子,然后写歌。 婚姻失败了,至少还有事业可以搞。 钱与舟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这句话不太适用于他,钱与舟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他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然后一觉醒来,一切如常。 钱与舟吐出一口烟,很心酸地想,他怎么把一切都搞砸了呢? 另一边的庄定湉回到家,输入密码进门,嘟嘟跑出来迎接他,有点奇怪地歪头。 它明明闻到了另外那个两脚兽的味道,怎么没见他一起回来? 庄定湉把嘟嘟抱到沙发上,他在沙发边上蹲下来,整张脸埋进嘟嘟柔软的肚子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脸,眼角有一点红。 他收拾好心情走进书房,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强迫自己打开电脑,画了一些杂乱的线条。 庄定湉坐在电脑前,一直画到天黑,纷乱的线条中,藏着一张男人温柔的笑脸。 那是庄定湉第一次见到的钱与舟,有些自来熟的男人笑起来却带着一点甜蜜的羞涩,他看着湖面晃动的水波,惊叹道:“真漂亮啊。” 那个画面太过美丽,于是庄定湉答应了和钱与舟的下一次见面。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旋转着的命运齿轮会把他们带向哪里。 庄定湉看了一眼时间,缓慢地站起来,他的胃很空,有一点细微的疼痛,但他又实在没有胃口,只好走到外面,先去喝了杯水。 刚入夜的时候,是这个小区最嘈杂的时候,晚归的上班族脚步匆忙还在讲电话,散步回来的老人拉着孙子的手在问他为什么和小朋友吵架,还有小狗欢快跃上台阶的声音,庄定湉知道那是一只热情的萨摩耶,滚圆滚圆的,是住楼上的情侣养的。 他从前很习惯这些声音,今天听着,却觉得心里寂寥。 往常这个时候,钱与舟也回家了,庄定湉总能听到他和邻居在楼梯上讲话的声音。 钱与舟自来熟,住了一个月就认识了左邻右舍,并且在第一次碰到那只萨摩耶时,就获得了一个来自狗狗的热情拥抱。 钱与舟总会顺路把菜买回来,除了食材,塑料袋里总是会多些小玩意。有时候是一朵花,有时候是一杯糖水,如果今天是去排练的,基本都会带一块蛋糕回来。排练室附近有一家很火的网红咖啡厅,钱与舟一来二去熟了,总能让老板给他留一块最热门的口味。 庄定湉发现习惯的养成是如此简单,此刻家里的这份安静,让他感到不适应。 他居然会觉得寂寞。 庄定湉无法忍受这样的安静,他打开冰箱,找到最后一个苹果,在水龙头下面冲了一下,就送进嘴里。 牙齿磕破果肉的声音短暂缓解了庄定湉的焦虑,他很慢地咀嚼着,想起有一天,钱与舟站在厨房切水果,切着切着笑起来,拿着半个苹果喊庄定湉。 “湉哥,快看。” 庄定湉走过去,看他拿着的那个被横着切开的苹果,中间是个小小五角星。 钱与舟像献宝那样说:“你记得那篇小学课文吗?苹果里的五角星。” 想到这里,庄定湉有点难受地笑了一下,这个苹果汁水太甜,把他呛到了。 咳嗽了几下,还是觉得嗓子毛毛的很不舒服。庄定湉失去胃口,他把剩下半个苹果往旁边一放,目光没有焦点地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那罐青梅酒,于是视线就像相机缓慢对焦一样,慢慢变得清晰。 庄定湉伸手把它拿了下来,这是领证前他们去桐庐看外婆,临走前小姨让他们带走的。 三个多月过去,青梅酒看起来没有什么改变。 庄定湉拿了个杯子,打开装酒的玻璃罐子,淡淡的香气溢出来。 钱与舟很爱这个青梅酒,但他喝得次数不多,每次喝都是有好事发生的时候,用来当庆祝的酒。 他喜欢在杯子里加冰块,然后一口闷掉半杯,剩下半杯慢慢喝。 庄定湉学着记忆中钱与舟的样子,装了半杯冰块,然后把青梅酒倒进去。 液体是漂亮的琥珀色,顺着冰块之间的缝隙流淌下去,庄定湉把这一杯酒举高,眼睛凑过去,注视着其中那块正在晃动的冰。液体的颜色落入他的眼睛,叠在一起像一盏昏黄的灯。 庄定湉拿着酒杯在客厅的懒人沙发里坐下,这个也是钱与舟买的,他喜欢坐在这里听歌。 这个懒人沙发放的位置正对放着cd机的小柜子,伸手就可以拿到遥控器。 cd机上还放着上次听的碟,于是庄定湉按下了播放键。 / 都怪这该死的车站 路比想象中短 白猫泄了气的眼在探 所有摇晃都有关 惧怕滚烫答案 新的再见将开始推翻 这首歌听起来像一个傍晚的故事,适合手持摄影机拍摄,摇摇晃晃的镜头,好像一切都在流失。 庄定湉越听觉得心脏越潮湿,他有点烦地按下暂停键,随手拿了另一张碟换上。 这张碟的第一首歌听起来像好多了,前奏活泼欢快,听得人心情都明朗一些。 但很快庄定湉又笑不出来了,他听出来这是钱与舟的声音。 这是上次钱与舟从江一帆那里拿回来的碟,那天他听他说起过,这是月圆五十次乐队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专辑,发行量很少。 钱与舟自己都没留下一张,只有当时负责做专辑的江一帆那里剩了三张,跟着他从北京来到杭州,最后存放在他工作室的书架上。 其实一帆也是很长情的人。那天钱与舟是这么说的。 我以为你更念旧。庄定湉记得那时候说这句话掺了一些试探。 他对钱与舟总是如此,谈及他的过去或是李思齐,庄定湉总是在试探。 钱与舟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呢? 庄定湉还记得他有些苦涩的眼睛,他说,找不到了也没办法。 庄定湉自然而然把这个答案代入到钱与舟对李思齐的态度上,之前是人在国外没办法,现在他回国了,钱与舟又是怎么想的呢? 或许他也后悔过,不应该这么轻易地答应自己草率的结婚提议。 庄定湉知道钱与舟重感情,也有责任心,既然已经同他结婚,就不会跟旧爱再去牵扯。可身体能控制,心脏难道不会习惯性偏移吗? 这些问题庄定湉从前逃避,不愿意深想,到了今天一切都结束,他痛痛快快地想,也痛痛快快地接受这份痛苦。 痛苦具有成瘾性。 庄定湉闷一口酒,冰凉的酒径直滑向他空荡荡的胃,带来一阵短暂的痉挛。 痛苦转移到身体,庄定湉觉得好受了一些。 这是他惯常的做法,一旦情绪脱离控制,他就采取痛苦来让自己麻痹。 这个酒很好喝,可是尝久了舌根隐隐发苦,庄定湉坐在那里微微仰着头,玻璃杯上的水珠浸了他一手冰凉。 他发现时间的流速真是难以捉摸,这首歌好像怎么也播放不到尽头。 这是更年轻的钱与舟,属于庄定湉和他没有相遇的时空。他的声音比现在青涩,但更为甜蜜,听起来很快乐,没有忧愁。 但庄定湉不喜欢这首小情歌,他的脑海中划过这些甜蜜的歌词,有些嫉妒地想,这首歌是不是写给李思齐的呢? 庄定湉握着酒杯的手冻得有些发麻,他很茫然地想,他为什么会感到嫉妒? 这首歌终于结束,一首歌和一首歌之间有短暂的空白,细微的转碟声像小动物的呼吸,在这几秒钟的安静里,庄定湉的眼泪就这么滑了下来。 音乐声再起,庄定湉僵硬地抬起手,触摸到他莫名其妙的眼泪。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他感到难受不是因为婚姻的失败。 而是难过,自己真的只是李思齐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该死的车站》Bad Sweetheart ps.明天有的
第58章 多希望他也能在这里 月圆五十次乐队重组后的第一次演出安排在了杭州,是一个拼盘演出,另一个乐队名字叫倒淌河,周屿最近在兼职给他们做吉他手。 周屿又多打了一个唇钉,一出现就给了钱与舟一个拥抱。 抱完他又开始东张西望,找了一圈没找到他想看到的人,就“咦”了一声,问:“舟哥,你的漂亮老婆呢?” 这话问的,听得张弛在旁边倒抽一口冷气。 这几天钱与舟都没什么精神,离婚把他变成一株脱水的植物,那明明奄奄一息却还要强行装作自己没事的样子,让大家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庄定湉的名字。结果跑来了个大嘴巴周屿,在这里哪壶不开提哪壶。 今天是演出日,钱与舟装也要装得活力满满,他随口扯了个谎,说:“他去出差了。” 周屿替他遗憾:“这可是你们重组后的第一场,他不来看好可” 钱与舟心里想,有什么好可惜的,陈嘉禾又不唱歌。 周屿热心肠地拍拍钱与舟的肩膀,说:“没关系,我会帮你们录视频的!” 按照乐队人气程度来说,应该是月圆五十次乐队先演,倒淌河压轴。但当时对流程的时候,倒淌河的主唱说希望能换一下次序,他说重组后的第一次演出,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为他们停留。 钱与舟和他握手,倒淌河的主唱前阵子刚过四十岁的生日,是个具有忧郁气质的沉稳男人,这个乐队已经十五年,成员走的走,换的换,到了今天只剩主唱和贝斯是原班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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