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山不太高兴了,“有数还受这么重的伤?之前玉峰山的地下赛事为什么要去?你就非得跟我对着干才高兴?” “你说不去我就不能去?” 下意识的、习惯性地反驳说出口后,顾星陨触及到裴凛山的眼神,很不自然地顿了一秒之后才说:“好,玉峰山那件事是我有错,我不该拿自己冒险,但是裴凛山,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原则和方法,你可以不认同,但是你不能插手。” “我没插手。” 裴凛山克制着自己,目光始终看着他,语气也努力温柔;“以前你做事,哪件事我插手了?我纵着你不管你,就是怕你不高兴,但是却把你越推越远了。” “我……” “玉峰山出事那天,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吗?顾星陨,你明明知道我这么喜欢你,却还不把你自己的生命安危放在第一位,如果你真的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那对我来说,不残忍吗?” 顾星陨避开男人炙热的眼神,“我没有。再说……再说我也没感觉我们……” 话没说完,裴凛山突然低下头快速重重地吻了他一下,顾星陨一下消音,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喜欢你,还要怎么证明?” 裴凛山的目光太沉,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里载满了星河,灼热到发烫。 不自觉的,顾星陨的耳朵尖都红起来,在他失忆之前,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一起说过话,而现下,面对裴凛山这样的一番剖白,他脸上一贯的冷淡表情再也把持不住。 “我对你,什么时候不是有求必应?只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来找我。” “红星的项目,你要拿去捧江远道,我又是不是一件件都忍下来,甚至帮着你捧他?” “还有去年城南的地皮,2亿的资金我眼睛都不眨送给你去竞拍,你知道后说会还给我,可是我又哪里想过要你还。” “做AI,投房地产,投数码,我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还有那些政府项目和大工程,我又何尝没有在暗中为你助力?” “你叫我滚蛋,我就滚了,我生怕你不高兴,生怕你更不喜欢我,换了别人,谁敢这样对我?” “顾星陨,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但是你做得对,我就是喜欢你,你怎样胡闹都可以,唯有一点,你不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你听清楚了吗?”
第67章 死亡 “扑通。” 很轻的一声。 偌大的游泳场馆里空无一人,恒温的池水在头顶大灯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水从四面八方漫上来,压迫感袭来,青年屏气闭眼,修长的四肢在水流的抚动下优雅伸展,不过只游了片刻,他潜入水底收紧双腿抱胸,安安静静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浮力将他微微拖起,但因为姿势的缘故,远远看去,泳池里像浮了个溺毙的尸体。 五感被封闭,一片不见底的漆黑里,顾星陨回忆起以前。 第一次下水,他在水里抽搐到昏厥。 恐水的童年阴影始终笼罩在他头上,这让他才刚刚走到泳池边,就不可避免地头晕、想吐,大脑保护机制启动,他的腿宛如灌了铅。 然而即使这样,他还是僵硬地、机械地、坚定地迈着步伐。 湿的、流动着的水渐渐包裹上来,他在诸多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下水,水漫过脚背、腿肚、大腿,然后到胸。 逼人的压迫和眩晕感袭来,身体才刚刚浸入水里,他就止不住地发抖抽搐。 “够了!” 几乎是在他出现反应的第一刻,岸上的医生就露出不安的神色,“快把顾先生带上来!” 负责看护和救援的游泳教练第一时间靠近他。 水流随着教练的动作而向他涌来,像涌入了胸腔一般令他无法呼吸。 下一秒,他张大嘴,猛吸了一口气后埋头,彻底将自己置身于水里。 无色的水流争先恐后地淹没他,裹紧他,这种灭顶的窒息感几乎瞬间令他的身体产生剧烈的机体反应,四肢抽搐,连带着发生呼吸障碍,那一刻,他想到了死亡。 “顾先生!” 也许有人叫他,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无数双手在水里朝他伸过来,抓着他的手臂、腰腹,试图带他脱离水面,而他的手则抓着泳池边的把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挣扎、气泡、抽搐。 原本平静的水面被彻底打破,他固执地将自己埋在水里,强压下一切强烈的求生本能。 不到一分钟,他晕了过去。 医生坐在床边,扶着眼镜对醒过来的他冷笑:“顾先生,恐怕您的目的根本不是想跨越恐水这道心理障碍吧,我看您今天的表现,用寻死来说比较恰当。” 他睁着眼睛望天花板,心想你说的对。 他是比较想死。 从他的父母死去那天开始就疯狂的想了。 车子的急刹声,人所发出的尖叫声,以及那血肉模糊的现场,大滩的血液和零碎肢体——这些东西,几乎日日夜夜在他的梦里闪现。 痛苦,恶心,恐惧,仇恨。 这些情绪裹挟着他,叫他喘不过气来。 要不是还有个顾氏,要不是还有复仇的念头在,他早就死了,同他的父母一同死在那场车祸里,死在那种灵魂被当场剥脱的尖锐痛感里。 他不要脸面,不要尊严,不要道德,听信任何人的话语,他去乞求,去跳舞,去陪酒,只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顾星陨,往日里的顾氏少爷、天之骄子顾星陨已经死了,只剩了具空的壳子,会随着人类的要求而摆出千万种表情。 他还记得那个夜晚,裴凛山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中朝他走来。 当时他正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姿态狼狈又可笑,余光撇及男人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分神了一秒:这个男人觊觎他的□□已经很久。 他知道他的目的。 甚至不用思考,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反正灵魂已经死了,再失去一具□□算什么?何况他早就在过往的接触中猜到裴凛山背景不凡,说不定是个比他们顾家还要显赫的家世。 他笑出来,满嘴巴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说:“裴凛山,我想好了,我跟你走。” 后来的一切果真如他所愿—— 出卖□□的报酬是他终于拿回了顾氏。 那曾是他22岁那年的新年愿望。 彼时是他们第一次上床。 他不在意裴凛山是否温柔,也不在意这场情事发生的原由,或许是很痛的,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心跳唯一变快的时候,是做完之后窗外突然有无数烟花炸开——新年了,裴凛山问他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他的眼睛这才有了点焦距,然后短促地笑了一下,轻声:“裴凛山,你帮我拿回顾氏好不好?” 裴凛山吻在他的眼睛上,说:“好。” 后来他开始真正地飙车,甚至敢在玉峰山的弯道上放开双手。 他开始吃肉,哪怕一次又一次地吐出来。 他开始迷恋上薄荷的味道,只因那味道实在令他难受,而难受才能保持清醒。 烟、酒、咖啡。 一切不曾热爱的事物渐渐占据他的生活,时时刻刻提醒他,割裂他,警告自己,他没有舒适的资本。 他不择手段,在商场上暴戾又阴险,为了利益,一次又一次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上游走。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会和裴凛山吵架。 从最初的不耐烦、言语上的争执,到后来他甚至忍不住情绪,在男人面前将笔记本电脑狠狠摔在地上。 情绪发泄过后,他喘着气,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衬衫扣子以缓解燥热,一边讥笑:“裴凛山,你该不会以为和我上了几次床,就有资格管我的事了吧?” 他的手指几乎控制不住地发着颤,扣子根本解不开,这让他更加烦躁,他注意到男人的眼神随之落到他的脖颈处,于是松开手,冷着声:“滚出去。” 裴凛山就真的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书房。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然而满腔的情绪却并未得到纾解,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了茫然,紧接着他沉沉坠落到沙发椅里,犹如浑身脱力一般。 这很搞笑不是吗? 他说服自己,本来不过就是一桩权色交易,他们各取所需罢了,这个男人又是以何种立场来干涉插手他的选择? 更何况,他过去沦落到那个丧家之犬的模样,难道不是拜他们裴家所赐? 想到这,他露出一个苦笑,要不是他找的人是裴凛山,他还真的不知道,当初他下跪去求的某位人物,竟然就是裴凛山的父亲,而案情查到最后他才惊觉,这不过是裴家的一场博弈,而他们顾家,则成了这场博弈里的炮灰棋子。 害死他父母的凶手,裴家也算其中之一。 真可笑啊,他竟然委身到凶手身上,还差点沦陷其中。 而他们裴家那个眼高于顶、没半点涵养的山野村妇也敢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甚至跑到公司来用最下流的词骂他,字字句句都是都是他配不上裴家。 对,他是配不上,可是他不快活,又凭什么让裴家快活? 你们不是想让裴凛山联姻吗,他就缠着裴凛山,反正都骂他不要脸了,那他就不要脸一回,谁也别想好过。 再后来,他一次又一次搅黄了裴家的联姻,甚至不客气地将桌上的咖啡泼到正相亲的裴凛山脸上。 某权贵家里的大小姐捂着嘴发出尖叫声,而他速战速决,泼完就走,半分没有留恋的姿态。 晚上裴凛山回家,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愤怒,反而温柔缱绻,趁他刷牙的功夫从背后拥了上来。 “星陨。” 裴凛山在他的颈边低语,炙热的吻一下一下落在皮肤上。 他没忍住抖了抖,就听到裴凛山说:“跟我回家吧,好吗?” 他最终鬼迷心窍地陪他回了家,然后被人拉着掉下了泳池。 谁也看不见他,谁也不会来救他。 他甚至都没有过多挣扎,在最初的恐惧和痉挛之后,他没有任何求生欲望地任由自己沉到了水底。 他以为他会死。 或许等他死了,他才刚刚打理好的顾氏又会分崩离析,不过顾云成已经废了,只要他一死,他藏在暗地里的那些人会立刻去疗养院了结他这位二叔的生命。 只要顾氏没落到顾云成的手里,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纵使父母的心血会毁于一旦,但是人死如灯灭,他不想管,也不愿管了。 他太累了。 累到每日每夜睡不着,除非与裴凛山滚在一处闹得精疲力竭,才能偶尔有个好眠。 ——“顾星陨!” 晕过去之前,他听见常宁焦急地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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