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值班的大爷今天休息,何乐就托另一位今天上班的大爷把烟交给对方。 回家的路上,何乐给孙胜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他把自己昨晚的经历简单跟人说了下,表明今晚自己要出摊,但手脚不便,希望晚上推车上坡的时候,孙胜能早点在那儿帮帮他。 电话里孙胜听完很不解:“你都伤成那样了还出啥摊啊。” 何乐没多做解释,只说:“我不出摊,你给我钱吃饭付房租啊。” 孙胜轻笑两声:“你不是有林珩吗?他不管你?” 何乐语调瞬间沉了下去:“你就说你帮不帮,不帮拉倒,哪这么多废话?” 就帮忙推个车的小事,为什么也能牵扯到林珩? 何乐突然生气,电话那头的孙胜立马正经起来:“哎哎,怎么开个玩笑还上头了哩,跟林珩闹矛盾了?” 何乐不出声,孙胜又慷慨陈词道:“帮帮帮!只要乐哥你一句话,我孙李夫妇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 “挂了。”孙胜话还没说完,何乐就掐断了通话。 何乐不想再听孙胜嘴贫,可挂了电话他心里的烦躁也丝毫没能消减。 捂了捂自己的膝盖和手腕,何乐告诉自己没事的。 他不能不出摊,一不出摊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他怎么生活? 难道他真的要靠林珩来养? 那林珩又能养他到几时? 如果真如此,那他岂不是默认了林珩的偿还? 等林珩偿还完了,他们也就可以结束了。 他绝对不能这样。 绝对不能。 何乐认为自己虽然身体有些不便,但小吃摊生意他做了十几年,麻辣烫他闭着眼都能做出来,所以撑着身体出摊应该没问题的,可晚上在小吃街,他却是状况百出。 还是脑子跟不上,间接性卡壳,以至于那些本该熟到发烂的流程他做起来十分生疏,甚至生疏到手背都能贴到煮锅上。 竟然犯如此低级错误,孙胜对何乐感到无法理解。 他这会儿正是上人的时候,停不下来手,是对面他媳妇在帮何乐做处理。 李银已经一大桶的矿泉水浇下去了,何乐手背烫伤的地方没什么灼烫感了,但很快鼓起一个特别大的水泡。 “乐哥,你忍着点,这水泡我得给你挑了。”李银从孙胜那儿抽根干净的竹签,又用湿巾擦了擦。她将尖尖的那头对准何乐手背上鼓起的水泡:“我尽量轻点,你别动啊。” 何乐点点头。 “嘶....” 李银做事麻利,很快就把水泡里的泡液挤出来,还保留了完整的水泡表皮。 不过挑完水泡的地方要注意卫生,还不能碰水,所以何乐的手背不能直接晾着接触空气,容易引发感染。 李银找一圈都没找到一个像样的东西,能包裹住何乐的手背。她皱眉建议何乐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这里没有纱布包扎不了。” 何乐抽出一张餐巾纸盖在瘪了的水泡上,摇摇头:“没那么严重,家里有烫伤膏,我回去擦点就行。” “你快回去忙吧,这一会儿我看有不少人想买喝的。”何乐让李银回自己摊位上,他不想再耽误人生意。 李银看了眼自己的摊位,确实有不少人等着在。 “那我先过去了,乐你自己注意点,别碰到水啊。” 李银走后,何乐叹口气,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继续生意。 可旁边的孙胜边炒鱿鱼,还边不忘数落他:“我发现乐哥你最近脑子很有问题啊,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孙胜给手里的鱿鱼翻个身,转头瞪何乐一眼:“你以为你穿长袖长裤别人就看不出来了?你膝盖手腕、手肘都肿成什么样了,尤其是膝盖,裤子都被撑起来了,你今晚还出什么摊啊?” “现在好了,手背也挂彩了,我看你还能怎么折腾。” 何乐知道孙胜也是着急上火,说话才这么冲,他无意跟人生气。 可孙胜开口的第一句却戳中了他的心病。 脸上勉强出来的一点笑意也维持不住,何乐像个迟暮的老者呆愣在凳子上。 他想,自己真的要去医院挂个精神科看看了。 “乐哥。”孙胜结束手上的活,转身劝何乐回家:“我送你回去,你这几天就别出摊了。” 他其实还想再多说一句:这两天在家让林珩帮你看着点。 但一想到俩人估计在闹矛盾,他便及时闭上了嘴。
第49章 饶是外人,孙胜也察觉到何乐跟林珩最近关系很僵。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孙胜在小吃街上就没看到过林珩来帮何乐。以往跟他闲聊总是‘小朋友长,小朋友短’,恨不能把林珩挂嘴边的何乐现在也闭口不谈对方,甚至别人跟他提起林珩他还会不高兴。 俩人间到底发生了啥事?能闹成这样? 孙胜有点好奇,不过,并不意外。 他很早就跟何乐说过的,随着林珩发展越来越好,他们之间肯定会有矛盾的。何乐当时不以为意,还振振有词,结果现在不还是愁眉苦脸的? 把人送回家,孙胜着急自己小吃街的生意,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放完东西就赶着回去了。他没多逗留,也没多一句话。 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一个萝一个坑,萝卜要不要成精跳出这个坑,只能看萝卜自己的意愿。其他人说再多都是白搭。 孙胜走后,何乐先是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也不是完全地发呆,他点开了微信自己跟唐明的聊天页面。 从上次林珩发现他和唐明在微信上有联系后,唐明再发过来的消息何乐都没怎么回过了。可唐明这个人很执着,依旧孜孜不倦地跟他保持单方面的联系。 何乐之前觉得唐老板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如今却是想好好跟唐明聊聊了。 看了半天唐明的头像,何乐最终还是没能动手敲字。 算了吧,再挨挨呢? 生病的人总是这样,认为自己再忍忍,再挨挨,不对劲的身体就能自己好起来。 熄灭手机,何乐的注意力才被手背上的痛感吸引。 低头看着自己手背还烫红的手,他突然顾影自怜起来。 常年跟油盐酱醋等各种调味品打交道,何乐的手很不好看。无论春夏还是秋冬,为了洗菜他的手天天泡冷水,即使是飘雪的深夜,双手也要在凛冽的冷空气中忙碌。经年累月下来,少年时期白皙修长的手指,现在只剩白皙,十根手指各有各的臃肿,还遍布着细小的划口。 手掌掌心还长着一层不厚不浅的茧呢,这次手背中央又烫了个直径快两厘米的水泡,也不知道好了以后会不会留疤。 何乐长舒口气,掏出医疗箱,打算先上层药,把伤口包裹起来。 就在他给手背裹上第一层纱布的时候,家里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林珩出现在玄关处,看到对着药箱举着手的何乐,他眉宇一秒紧皱:“你的手怎么了?” 林珩鞋都没换,直接大步走到客厅要抓过何乐的手查看情况。 何乐将手往身后藏:“没事。” “你给我看看,乐乐。”林珩弯下腰,坚持要抓何乐的手。 何乐神色突然很慌乱,他另一只手开始推林珩,说话也是不流畅地急促:“真,真没事,就是...不小心烫了一下。” 又是这样! 又要推开他! 又回避他的关心! 看着又在不断推阻自己的何乐,林珩一时怒从心生。 不顾何乐的抗拒,他粗暴地拽过何乐手臂,提高声音强势道:“怎么烫到的?我看下。” 何乐愈加恐慌,被抓住的胳膊拼命往后撤:“不用,你别看...” “你给我看看!” 啪。 一声清脆又诡异的巴掌声,骤然在房间里响起。 林珩的脸被扇到一侧,何乐的手还举在半空中。 两人皆是一愣。 脸上火辣辣的疼,从表皮一直疼到心底。林珩歪着头,不解又怨愤地看着何乐。 何乐受不了林珩这样的眼神,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有根绳断了。双手一把将林珩推到沙发上,何乐像是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小兽,站着不停嘶吼:“我说了没事!”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没事!没事!!没事!!!” 林珩倒在沙发上,迟钝地望着何乐:“乐乐,你到底怎么了?” 他根本无法相信眼前如此声嘶力竭的人是何乐。 何乐浑身都在抖:“你不要问我怎么了!不要跟我说话!”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底一片血红,煞白的脸上全是崩坏的情绪。 何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像个狰狞的魔鬼:“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你走!走啊!” 吼完这一声,何乐摇摇晃晃摔坐在地上,开始不断扇自己巴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真的病了。 他怎么会动手打林珩? 林珩一惊,立即从沙发上跪倒何乐身边:“停手,停手,乐乐!停手!” 他抓住何乐,将失控的人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安抚:“没事的,没事的...” 他妈的,来个人来告诉他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何乐靠在林珩怀里,目光涣散。他的精力像是刚刚发狂时用完了,整个人像是被拔掉电池的机器,没了力气,喃喃着让人走:“你走吧,走吧...” 走吧,我不要被你看到我的现在的样子。 林珩抱着何乐,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样的要求。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林珩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用锥子,一下又一下深深凿着,一条腥黏让人窒息的液体从凿出洞的心脏流出,流经他的四肢百骸,叫他彻底喘息不过来。 那么温柔的何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暴躁?这么厌恶他? 难道是昨天「何安」出现了,何乐意识到了什么? 何乐不需要他这个替代品了?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林珩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又想抠自己脖子上的那颗痣。 “不要管我,走好吗...” 两人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何乐还在自语不停,要林珩走。 林珩还是没回应,他抱起何乐,把人轻轻地放到沙发上。捡起摔到地上的医疗箱,翻找出纱布,他开始帮何乐包扎手背。 何乐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一直小声说着“走”。 等最后的结打完,林珩松开何乐。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他舔舔唇,尝试找回自己声音:“我...我明天就出去看房子...我,我会搬出去住,你不要伤害自己...” “我...”林珩还想再说点,可声音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哽咽。 抬手擦了擦眼角,林珩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不想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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