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措初面上还是闪过了一丝失落,喝汤的速度也变慢了,才喝了半碗就放下了勺子。 “不好喝吗?”姜聆聿茫然地看着他,这家可是做得最好喝的一家了,他跑了好远才带过来的。 “你以后不用来给我送汤了,护工会去医院食堂给我买。” 措初一句话再次把姜聆聿砸懵了,医院食堂的饭向来是健康但不好吃的。他住过很多次院,深有体会。 “那你想吃什么?我明天带过来。”看他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措初神情变得凝重。 姜聆聿现在小心翼翼又乖顺的样子让他不解,怎么昨天那个咄咄逼人的姜聆聿突然消失了。可是好像现在这个姜聆聿才是他熟悉的姜聆聿,熟悉到让他心疼。 “你是愧疚吗?”措初低声问。 “嗯?” “我不要你愧疚。”措初面无表情的盖上了鲫鱼汤的盖子,“如果我这样只能博得你的同情,那我不需要。” 这句话又给了姜聆聿当头一棒,而且越细想越不对劲。他深吸了口气,才慢慢说出三个字。 “是心疼。” 医院窗外的海棠已经开出花苞了,措初想起自己院子里的那一棵,他问姜聆聿:“那我好了之后呢,还会心疼吗?” 姜聆聿感觉自己没有退路了,这话直白也含蓄。 “可是我不好了……”姜聆聿低声说:“对你不公平。” 措初好像一眼就能看透他在想什么,他碰了碰姜聆聿的手背,“我也说过慌,那两清了好不好?” 姜聆聿没有立刻答应,措初总是那么好,也总是给足了他体面,把他每一次的不堪都装进一个精美的袋子里,陪他自欺欺人。 “真的讨厌我吗?” 话音刚落,姜聆聿就条件反射般直摇头。看到措初得意的笑容,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谎言彻底被拆穿了。 他转过脸不再理人,思绪即将飘远时,才听到措初说:“明天不想喝汤了。” “啊?”姜聆聿转过来,忙问:“那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吃点正常的饭菜吧。” “好。”姜聆聿一边在大脑里搜寻上海有名的家常菜,一边起身收拾保温桶。 手指才碰上盖子,手腕就被措初按住。姜聆聿看了眼被握住的手腕,没有挣开。 “我收拾了拿回去洗,明天再给你带其他的。” 措初把他拽到床边,重新端起碗,说:“别浪费,我还是喝了吧。” 姜聆聿猜不透他这变幻莫测的情绪,只能依着他:“这碗凉了,我重新给你舀一碗吧。” 等他把热汤递到对方面前的时候,措初又不接了。 “不是要喝吗?”姜聆聿疑惑地看着他。 措初动了动手腕,面不改色的说道:“我好像这两天手也有点使不上劲,不知道是不是也伤了筋骨。” 医生不是说除了腿没有其他问题吗?有力气拽他,没力气喝汤。 姜聆聿这会儿倒也很上道,腹诽着还是端起碗把汤喂到了措初嘴边。 磨磨蹭蹭又喝了一碗汤,措初戏谑地看着姜聆聿耳尖的绯红已经蔓延到了整只耳朵。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汤碗终于见底,姜聆聿如释重负的跑路了。 之前莽撞表白时他有多勇敢,现在就有多怯懦。被喜欢的人撞见了自己所有不堪的一面,就再也做不到心无旁骛的喜欢。 “女为悦己者容。”的定义在姜聆聿这里变得宽泛,明知措初不会是那样的人,却也改变不了他的敏感。 被措初看光了他所有丑陋的面,不干净的手臂,不健康的人格,不堪的家庭关系……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为措初呈现过一个美好的样子。 中介前两天就给他发了几套房型,但因为措初受伤,便没来得及看。 姜聆聿回到酒店洗干净保温桶,就坐在床边翻看房型。他对房子要求不高,地段好,采光好就行。 不过二十分钟,他就从一堆房型里面挑了一套最满意的。中介那边回复很快,还问他现在是否有空去看看房子。 姜聆聿仰躺在床上,突然变得很懒,不想去做任何事了。他慢吞吞的拿起手机,和中介约定了明天看房。 夕阳透过薄纱照在床前的地板上,压在手臂下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姜聆聿眨了眨眼,半晌才拿起手机。 他的微信没有任何联系人,除学习和工作的群,就只有措初。 熟悉的头像给他发了一张图片,没有附带任何文字。 是医院窗外的海棠花,原本干枯的枝条上已经缀满了花苞,仔细一看,某些枝条上已经开出了花。 措初根本无需多说,仅凭一张随手拍的照片就确定姜聆聿能明白他的心意。 上海的花期要比香格里拉早,措初院子里的海棠说不定才刚开始抽芽。 姜聆聿没有回复,却偷偷把朋友圈的背景图换成了那张海棠。 他们,心照不宣。 退出朋友圈页面,姜聆聿发现自己订阅的公众号有一个红点。点进去才倏然想起,自己上次约了心理咨询,就在今天下午,但是他忘了。 他时常会忘记很多事,会在早上买咖啡时,忘记选全糖,然后皱着眉喝完一整杯苦咖啡。会在走到食堂前决定好要吃的饭,可走到窗口前时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胡乱点两个菜。 但姜聆聿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记得措初明天要吃什么菜,记得和措初看过的烟花,记得措初怀抱的温度,也记得措初每一次看他的眼神。 真奇怪,明明他什么都记不住,又好像什么都记得很清楚。 原来,当他带着遗憾和希望向生活致意的时候,心中默念的是措初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带着遗憾和希望向生活致意的时候,心中默念的是你的名字。 ——《加缪情书集》
第44章 我听懂了 得寸进尺,是姜聆聿连送了一周饭后得出的结论。 措初今天嫌弃太油,明天又嫌味精放太多。姜聆聿每次都只能默默把被措初嫌弃过的餐馆划掉,但这些都是评分很高的餐馆。 有一天,姜聆聿来得比平时都要晚,措初记得他的课表,他今天是没课的。在措初都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又跑路的时候,姜聆聿才姗姗来迟。 他带了一个双层的饭盒,一共四道菜,每一道菜的卖相都非常……难看。 这是因为他太挑剔,所以故意报复吗? “饿坏了吧?”姜聆聿今天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他看了眼桌上剩下的半个巧克力,有点愧疚,拆好筷子递到措初面前。 措初对着他向来生不起气,但还是幼稚的晾了他一会儿。姜聆聿也不恼,就这么一直举着,也不过两分钟,措初就伸手接过了筷子。 “你这是……特色菜?”措初嘴上不饶人,筷子还是伸过去夹了一根青菜。 青菜炒得又老又糊,青菜都吃出了锅巴的味道。 “油和盐都放的很少了啊。”姜聆聿自顾自嘀咕了一句,然后抬手去拿措初的筷子。 “还是别吃了吧,你想吃什么,我重新去给你买。” 筷子被姜聆聿夺走,措初看见了他手背上一道长长的红痕。他下意识就拽过姜聆聿的手腕,筷子叮叮当当滚到了地上。 “怎么了?”姜聆聿迷茫地看着他。 “手怎么回事?”措初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道红痕。 “就是不小心划伤了。”姜聆聿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饭时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挣脱不了就想翻转手腕,藏起伤口。 手腕向上,那里同样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粉红色疤痕。姜聆聿心里一颤,用力挣开了措初的束缚。 “我没自残,真的。” 措初沉默了一会儿,冷厉的目光里透着若有所思,还有一抹难以化解的愁绪。 “姜聆聿,别骗我。”没有诘问,没有哀求,措初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用最平静的语气,对姜聆聿说出自己的诉求。 姜聆聿生来就需要公平,但他从未被平等对待过。诘问会让他变得慌乱,哀求会让他逃跑。 “你可以说你不想告诉我,但是别骗我。” 死水化开,姜聆聿漂浮在水面上,迫切的想要找一叶小舟。 “我没有骗你。”姜聆聿对着这双眼睛,做不到拒绝,也说不出谎言。 “只是看你都不爱吃从餐馆打包的饭菜,我就想自己试试看。你也知道我的厨艺,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被划伤了。” “你做的?”措初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这几道菜瞬间变得顺眼了起来。 “嗯。”姜聆聿弯腰捡起筷子,“不好吃就不吃了。” “好吃。” 姜聆聿失笑,“你说谎了。” 措初被反将一军,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说没说谎可不是你说了算,得让我的胃说了算。” 在措初的强烈要求下,姜聆聿只好把饭菜放到小桌板上,又重新给他拿了一双筷子。 措初没能吃上几口,就被姜聆聿没收了吃饭的权利。他看着专制主义的某人,心情却莫名的好。 “我想出去转转。” 姜聆聿有求必应,找来了一个轮椅,强行让他坐上了轮椅。措初觉得很没面子,极力反对,但反对无效。 路过住院部大厅,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让住院的病人解闷。措初眼睛一亮,转头对姜聆聿说:“你再去弹一次吧。” “弹什么?” “就弹你上次在咖啡店给我弹的那一首《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措初念出了它的中文名,姜聆聿也想起了那一晚。 一首烂熟于心的曲子,他为措初弹过两遍。 第一次,他藏着私心,他对措初说:“你总会明白的。” 第二次,他听到措初说:“我听懂了。” 姜聆聿错愕的看着他,就听到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听懂了。”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措初听懂了,才会放下所有顾虑,毫不犹豫地迈向他。 姜聆聿的心情很微妙,兜兜转转,这一刻终于形成了闭环,而他因为害羞,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我想出院了。”回到病房后措初突然说道。 “嗯?”姜聆聿不太赞同,“你这还没拆石膏,而且你出院了没人照顾你,行动也不方便,我不放心。” 措初不以为然:“我多大个人了,还需要你照顾。我住不住院,你不都要上课吗?” “再说了,酒店电梯直达房门口,我也不用担心行动不便。” 他都这样了怎么还能让他住酒店,姜聆聿继续劝说:“要不你还是再住一段时间吧,等到拆了石膏再出院。” “占用医疗资源吗?”措初环视了一圈这间单人病房,又将目光落到姜聆聿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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