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贺繁语气平静,又注意到他没有抵触Max Jiang帮他披衣服,虽然人很虚弱,但情绪看起来正常,乔遇有点犯糊涂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劳动关系,员工发烧老板会把人留下过夜还顺带照顾吗? 他没上过班,有点拿不准,想了想试探着问贺繁:“那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我打车来的,可以先送你回去。” 不等贺繁回答,江代出先冲着乔遇一抬下巴,“喂,你要他跟你走,有先经过我同意吗?” “江代出。”贺繁低声叫住他,虽不至于愤怒,但语气照比之前确有一些紧绷。 “好歹乔遇是我朋友,你打了他不仅没道歉,还用比赛威胁他,现在又是这个态度。” 贺繁顿了顿,“你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让我难堪吗?” 江代出张了张嘴,却一下哑火了。 不仅对乔遇的,还有那晚自己在Eric和Sarah面前口不择言喊出的那些话,想了想,贺繁现在还愿意在这里跟自己说话,已经够容忍他了。 他担心贺繁会一纸辞呈递给他,再跑到哪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去担心得两晚上睡不着了。 “你病没好,不能出去吹风。”他气势一下收敛,语气也压下来,“先不走行吗?” 贺繁未置可否,目光先是转向乔遇。 江代出注意到了,挠了把后脑勺就直接走到乔遇面前。 先前他针对乔遇是以为贺繁跟这人有什么,现在知道没有了,再看乔遇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谈不上有敌意,他本来也不是品性恶劣,知错认错没什么。 “对不住,之前是我误会了,你的比赛还是一切照常,打了你的事我也很抱歉。” 江代出带着十分诚意迈前一步,微低了下巴,“你可以还回来,我站这不会躲。” 他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响亮的肉体击打声,头便朝一侧偏了过去。 乔遇呲牙的猫一样上去就是一拳,挥得毫不客气。 “妈的,憋死我了,一进来我就想揍你了。”他转了转被震疼的手腕,斜眼看着江代出。 脸上一阵火辣的痛麻过后,江代出徐徐转回头,眼底没什么情绪,略过乔遇勾勾地看着贺繁。 贺繁与他对视一眼后收回视线,抬步要走。 “贺繁。” 江代出无措地一把拽住贺繁的手腕,从语气听得出他的慌乱。 贺繁轻声叹气,停住脚,转对乔遇说:“我帮你去开个房间,你在这睡一会吧。” 这么一大早跑来找他,想必是担心他一晚上,估计没有休息好。 “不用了小繁哥。” 乔遇见贺繁并不像被人夏药弥煎的状态,心情放松下来,又打了人解了气,一身舒畅地准备办他的正经事去了。 “我不睡了,等下得联系保险公司去看给我安排的房子,还得找找能修吉他的地方。” 他说着又抬头在贺繁和江代出的脸上梭巡两遍,犹疑着问:“Alex,你真没事吗?真不用和我一起走吗?” 换作别人,乔遇也不会这样过度关心的。 但贺繁和他别的短暂交过的朋友不一样,虽然当年他转学去多伦多后两人不常联系,一见了面还是觉得亲切,或许始终记得在东部住地下室的日子里贺繁对他的帮忙和照顾。 那时他英文不好,又是第一次离家在外,自理能力不怎么样。所有电器像是燃气灶,洗衣烘衣机那些都是贺繁手把手教会他用的。他屋里有桌子腿松了,灯泡坏了,洗手池堵了,也都是拜托贺繁帮他弄好的。 他亲哥对他都没这么有耐心。 可以说贺繁是乔遇这辈子见过最温柔又有担当的男人了,感觉要是哪个女的将来嫁给他,保准过得特别幸福。 要不是当年自己满眼里就只有齐仰山,估计都要忍不住动心,把他掰弯了当男朋友。 也就是看在贺繁的面子上,不想他为难,才跟Max Jiang就这么轻易算了。 毕竟看样子,极有可能,这个Max Jiang才是掰弯贺繁的那个人。光看贺繁见他挨自己拳头时眼里流露的不忍就可窥见一二。 只是多少看不懂这两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既不像情侣那样温情暧昧,也不像上司下属那样公事公办,好像又亲近又疏远的。 “乔遇,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贺繁对上乔遇一脸的疑惑和欲言又止,认真地说:“他不光是我的雇主,我们以前在一起过,他不会伤害我。” 乔遇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贺繁会这么直接坦承,毕竟直男弯过大都觉得不光彩,藏着掖着不愿让人知道,像齐仰山那混蛋就把他给拉黑了。 “哦......呃......”乔遇愣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那我走了小繁哥,有事你打我电话。” 贺繁要送他,江代出却说走廊里凉,硬把人挡着,顶着个通红的拳头印把乔遇引到门口,面无表情地抬手说:“请便。”
第119章 门一关上,套房内重新回到周末清晨的宁静。 几息沉寂过后,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开口。 “你还有不舒服吗?” “你脸没事吧?” 江代出眼底笑意一闪,伸手胡乱摸了把就说:“没事。” 他从小打架什么对手没碰上过,就乔遇这种的,一拳还不至于能把他怎么样。 等了一会儿,不见贺繁回答自己问题,江代出伸手就去试贺繁的额温。 贺繁很久没有生过病了,这场病无征无兆,来得莫名其妙,好像专程在等眼前这个人。或许人在病的时候会格外脆弱,在被江代出掌心覆上额头的刹那,贺繁忽然感到鼻腔酸胀。 他竟有一刻生出了,想要江代出同他重归于好的念头。 贺繁不迟钝,也不是一点没觉得,江代出对他还余有旧情。不然不会在误会他和别的男人时暴怒失控,也不会喝醉了就扑上来吻他。 不过,那也可能只是积压的情绪借由酒精破口宣泄,不一定意味着,只要自己道明苦衷,便能将造成过的伤害一笔勾销,也不一定足够到他还愿意与自己重头来过。 更主要的,若自己说出一切,便等于用一个残忍的真相,揭开一个不算太差的谎言,把江代出这七年所拥有的全部推翻。 无论如何,在自己离开后,江致远兑现了承诺,把江代出栽培得很好。给了他现在的物质安稳,事业有成,而且父母双全。 虽然江代出提起的次数不多,但也隐约听得出,这些年他跟江致远的关系不错,而离婚后的付雅萍即便常年在外游玩享乐,大概因为有了年纪,时不时也会打电话关心一下这唯一的儿子。 多好,在失去了年美红,失去了锦阳那个家之后,于崭新的生活之中,江代出依然是有父母家人的。 这是自己一生都无法圆满的奢望。 说出来,无非是把这一切都毁掉。 而时至今日,他既已和女人交往,也正好遂了江致远的愿,免除了所有顾虑和麻烦。 那些杜鹃牡丹粉绣球,个个是美人。 七年都过去了,何必再让他动摇呢。 摸到贺繁还有些低烧,又看他神情也木然,江代出蹙着眉道:“你快到床上躺着去。” “不用,我没事了。” 贺繁已经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他把身上江代出的大衣脱下来搭上椅背,环视室内,一时想不起自己的外套被江代出扒下来扔去哪了。 江代出看出他要走,表情铅沉下来,语气也冷硬了,“你要我把你抱到床上去吗?” 贺繁动作停住,知道江代出不放心,也知道他做得出来,与他对视两秒便妥协,转身走向卧室。 躺回床上的时候,的确感到还有些轻微的头重脚轻。 他想到江代出昨晚一夜没睡,更需要休息,朝门口轻声问:“你要不要也一起睡会儿?” 余光察觉江代出身体顿了下后又接了句:“这床挺大的。” 江代出默了几秒,接着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半点不越界地在另一侧床边躺下了。 两人间隔着一片空白的床单,的确谁也挨不到谁。 江代出多少还为昨晚的行为羞愧,平躺着的姿势很僵硬,皮带硌得他骨头疼,他半天才伸手正了正。 看他一身正装衬衫西裤绷在身上难受,贺繁淡声道:“不舒服你就把衣服脱了睡吧。” 他俩再怎么也不至于生分到看不了对方穿四角裤的地步。 江代出一偏头,正好看见贺繁脖子上被自己弄出来的红印子,跟自己置气说:“不用了。” 贺繁没再出声,仰头看着天花板,安安静静地只有胸前细微起伏。 “昨晚我不是故意的。” 半晌后,江代出开口打破了寂然。 “甩我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你是直男,接受不了当Gay。”他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委屈和忿懑,“我以为你跟男的上床,我气不过。” 贺繁的睫毛颤了颤,先是垂下眼,随即转过头来,说:“我没跟别人上过床,男人女人都没有。” 他漆黑的瞳仁深谧又潮湿,“除了你,我没和任何人有过那种关系。” 即使今时覆水不可收,但只要能让江代出心里好受一点,哪怕只一点,他也愿意这么做。 江代出还以侧头的姿势看着贺繁,怔愣中眼里的讶异霎时漫溢出来。 他凝视贺繁的眼睛,全然不必怀疑这话的真假。 心底如冰湖乍破,江代出几近全身震颤,声音都在发抖,“为什么?” 男人是不该有,女人也没有吗?贺繁这些年一个女朋友也没交过吗? 连那种短暂的露水情缘也没有吗? 贺繁没有回答,很浅地抿唇,也在思考这个为什么。 为什么? 守身如玉,三贞九烈,谈不上。 性冷淡,倒也不至于。虽然不重欲,频率不高,但偶尔他也自己解决。 如果硬要说出原因,没什么时间,没什么心思占一部分。 另一部分,大概因为负疚感。 老实说,这些年他也遇上过不少诱惑,认真追求他的有,寻一时刺激的更多,尤其来加拿大的前一年,在平州的酒吧给歌手伴奏的那段时间。 在那种男人女人醉生梦死,处处灯红酒绿充斥着斥裸欲望的地方,他也有过许多机会,有时甚至方便到,只需要去个卫生间,或找一处无人的黑暗角落,便能毫不费力地体验一把没有任何负担与后果的杏艾。 这对一个天生异性恋的男人来说,天时地利,惠而无害。 他时常看见别人这样做。时常有女人引诱他这样做。 可每当他被那一双双化着精致妆容,写满挑逗的妩媚眼睛望着,脑子里浮现的总是一双截然不同的,真挚的,少年的眼睛。 他深爱那个少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双再也不会用满含爱意的眼神望着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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