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曜一丝不苟地负责着玉璟玖的饮食起居,他们白天黑夜都形影不离。 他再也不敢放开牵他的手了。 等到东离山山脚时,璟曜把一些必要的东西带上,其他暂时不用的东西先寄放在小镇上,然后背着玉璟玖一步一步爬上那个他们幼时离开就一直挂念的地方。 玉璟玖偶尔伸过衣袖给璟曜擦汗,等快到半山腰,他心疼他辛苦,“阿曜,你是不是很累,我下来走吧,你牵着我。” “阿玖,等到了我们曾经修的大路,我再放你下来。” 到半山腰以后,路就比较平坦,璟曜放下他,牵起他的手,相携而上。 风吹起他们的衣摆,黑白两道身影逐渐隐进山雾里。 现今是春天,山坡上的霞草还未展开,不知到它盛放时,他能不能看见了,他带他在那里坐了好一会。 他们约定好,等霞草开遍山坡,他们一定牵手来看。 抵达木屋外,璟曜先处理了木屋周围设下的毒瘴。 回到这里,玉璟玖即使看不到,也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自从陷入黑暗后,他的眼睛便蒙上了白布条,师父给他配了许多药,璟曜会帮他处理和换药。 失去视觉,他的听觉和嗅觉都变得更敏感了,尤其是对于璟曜,他能更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更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的味道。 一到夜晚,璟曜就会把他拥入怀里,他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规律有力的心跳,嗅着属于他的独特味道,他的噩梦渐渐不是那么可怕了。 但他不会告诉他,因为他喜欢在他怀里入睡。 收拾好屋子,璟曜给他做晚饭,玉璟玖吃了很久以来最多的一次饭。 他在脑海里想着之后和阿曜的生活,那么久,他终于有了一点点开心。 璟曜收拾了他小时候睡的那间屋子,里面的那些收藏盒和饰品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他把它们都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暗自可惜,它们的主人现在看不见。 璟曜最喜欢夜晚的时候,玉璟玖会缩在他怀里,他拥着他,手放在他腰间,恨不得把他揉进骨血里。 他看着他挣扎皱眉的表情,曾一次次亲吻过他的发顶。 可能是回到东离山,唤醒了之前的美好回忆,今晚玉璟玖睡得很好,他一手抓着璟曜的里衣,一手握住璟曜垂落在胸前的黑发,酣然入梦。 月亮格外的圆,璟曜听着他平稳安定的呼吸声,在满屋的月光下看着他柔润饱满的红唇,忍不住悸动轻吻了他的额头。 白日里他们会去山上采药,璟曜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牵着他。 药材晒干后就带去小镇上卖,虽然璟曜觉得他们本来就很有钱,但是花自己赚的钱玉璟玖会更开心。 他会带他去买小时候经常光顾的那家糖人,各式各样的形状,他已经又品尝了一遍。 虽然看不见,璟曜会温柔地说给他听,他感觉那糖的甜融进了血液,渗透到心里。 在东离山已经三个月,玉璟玖的眼睛慢慢恢复着,能模糊看见一点轮廓了。 他现在只在白日里戴布条,晚上也不会再做噩梦,但璟曜还是和他一起入睡,天气热起来,他们换上了夏凉被。 这天晚上,玉璟玖在炎热中悄然苏醒,他闭着眼睛没有动,等意识到额头那个轻柔微软的吻时,他眼睫抖动着,慢慢翻了个身。 璟曜从后面拥住他,当他的胸膛贴上玉璟玖的脊背,心跳声已不能骗人,他们都心知肚明。 后面他们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看着沉默的玉璟玖,璟曜不敢再在黑夜里吻他了。 而做好了准备等待着璟曜坦白的他,也一直没有如愿。 又过半月,天上开始接连着下雨。 玉璟玖还是很害怕打雷闪电的晚上。 今晚亦是,璟曜并不在他身边,他恐慌,拄着璟曜为他制成的拐杖在屋子里乱走,越着急等待,时间流逝越慢。 他等不及走出了屋子,璟曜出门前告诉过他要去哪里,但为了不与他走散,他只敢坐在木屋前面小路边的石凳上。 大雨还没有倾盆,他的心等待得发慌。 似乎过了长长久久,等闪电亮如白昼,他看到天光下朝他而来的模糊人影。 他惊喜地朝他奔去,最后扑进他怀里,“阿曜,你终于回来啦!” 璟曜放下手中的物品,抱住他的腰,“跑慢点,万一摔倒了。” 玉璟玖想反驳说:这路他熟悉不会摔倒,但看他着急的模样,他没有说,他喜欢看阿曜紧张他的样子。 他离开他的肩膀,凭感觉深情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影,“阿曜,你不在,我很害怕。” 他这样美丽动人的眼睛令璟曜口干舌燥起来。 就在璟曜想松手,捡起东西拉上他离开的时候,玉璟玖更紧地环上他的腰,问的很小声,“阿曜,我想吻你,可我还看不清你的脸,你吻吻我好不好?” 玉璟玖鼓起勇气说完后,便闭上眼,仰头等待他。 来不及思考,一瞬间天旋地转,璟曜低头,唇碰上他的唇瓣,一发不可收拾,等适应这种节奏,玉璟玖也开始回应他。 他们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中亲吻着彼此,时而黑夜,时而白昼,黑白交替间,雷声仿如远去,只听见沉重的鼻息和黏腻的水声。 玉璟玖想着,这跟他雨枫山的梦境相似又不似,不管如何,他们算是在一起了。 雨点洒落,担心玉璟玖淋湿,璟曜只得慢慢放开他。 两人平复着呼吸,璟曜看他满脸柔光,耳朵红透的样子,忍不住露出笑容,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柔情,或许以后都不需要再藏。 雨滴击打在地面,溅起串串水花,他们的心终于连接在一起,爱意汹涌。 大雨如注,他牵上玉璟玖跑起来,等两人奔出雨帘,回到木屋,衣服还是湿了。 璟曜还注视着他,语气温柔:“阿玖,我去准备洗澡水,等会来叫你,你先把湿衣服换了”,玉璟玖正脸红心热。 从他看不见以来,每一次洗澡都是璟曜把一切都准备好,他再去换洗。 到东离山后,有一次他洗得实在太久,璟曜不放心进去看,发现他趴在浴桶边缘睡着后,是他把他抱出来收拾好。 后来的每次洗澡,玉璟玖都再也不敢耽搁了。 两人都洗完澡后,打算入睡,但谁也睡不着,也许是刚刚的吻戳破了那层隔膜,他们话都变得多了起来。 璟曜想想还是犹豫着问:“阿玖,刚刚的意思是喜欢我吗?” 他紧张得抓皱了被子,等待着玉璟玖的回答。 玉璟玖笑了一声,放慢语速,“不是啊”。 璟曜吓得立马坐起来,扯动被子,玉璟玖感觉到也跟着坐了起来,他摸到他肩膀,然后头靠上去,双手抱住他手臂。 “阿玖,那,那是,不喜欢的意思吗?” 玉璟玖笑着说:“阿曜,你可真傻,我很早就喜欢你了,很喜欢,很喜欢。” 璟曜听到这话来不及高兴,想的却是很早吗?会有他早吗? 七岁,他遇到他,那天他出现在夕阳余晖里,撞翻了他晒满院子的药材,他很生气。 可是到晚上,他就送了他一个八角玲珑球,他觉得他算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从此他视若珍宝。 翌日,他说要帮他分拣药材,他还抱了点希望,结果他帮倒忙,越帮越忙。 看着他喜欢吃自己做的饭,他每顿都多做了许多。 看着他每天跟在自己身后,他想有个小尾巴也挺好的。 他天天师兄师兄,话多得他都听不过来,他却不曾觉得心烦。 师父说自己是小哑巴时,很生气,后面师父叫他小尾巴,说他们很相配时,他不气了。 那日,看他要被无听兽咬到,他两年多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而那个小傻子震惊得忘了躲,最后还是被咬到了。 从那以后,他话更多了,刚开始觉得他像只鸟儿一样,每天叽叽喳喳的,后来他变成了一只喜鹊,更高兴更吵闹了。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都缺少一个能扰动他生活,陪他度过漫长岁月的人。 八岁,他带他去取名,他那么巧地拉住了那个算命先生,而那个算命先生他认识,他相信江朝也认出了他。 那年中秋,玉璟玖差点被绑走,他见到了梅婶,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寻找他,没想到却相遇在东离山山脚这偏僻的地方。 梅婶带着人在山脚的小镇上住了下来,而他也开始跟着江叔学习武艺。 那时他对自己很狠,江叔说练武不能急于求成,但他就是迫不及待得想要成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九岁,他告诉梅婶和江叔,他要去云中城了。 梅婶说她也会带人去,他想阻止梅婶他们为他而活的生活,但是梅婶坦白了他是南墨前朝皇子的真相。 他来不及震惊,无论如何,云中城他必须去。 玉璟玖要走,他只能追随着他的光,天地苍茫,他唯一想的就是留在他身旁。 十一岁,他想到了办法,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摘的借口,可以离他更近更长久,那就是成为他的暗卫。 他进入护云楼九死一生,只要一想到后来能陪伴保护他的日子,他就满心欢喜。 十六岁,他真的快要死的时候,江叔和梅婶他们出现了。 他受重伤,梅婶说要带他回南墨,但他一点也不想离开。 最后江叔给他用了大量的寒草粉,冻结伤口,凝固血液,等回到云中城的时候,寒草粉失效,伤口太多,皮开肉绽,疼得他死去又活来。 他却很高兴,他还在他的身边。 十七岁,那年云中城的冬天很冷,他的心也很冷,玉琅瑛缠了他几个月了。 为了躲她,他长时间呆在护云楼,玉璟玖埋怨了他好几次。 没想到玉琅瑛追他追到了玉璟玖面前,他们都很生气。 玉璟玖尽可能地忽视她,但她反而仗着皇后的宠爱处处刁难,她为了抢人,时常来玖曜宫找玉璟玖麻烦。 那两天的雪很大,地面已经一片白绒,两人再次在玖曜宫门口的台阶上发生争执。 地面被冰雪覆盖,当玉璟玖被玉琅瑛推了从台阶上跌落时,璟曜没拉住他,万幸台阶不高,除了擦伤,只摔到了脚踝。 他当时狠狠甩了玉琅瑛一个巴掌。 在玉琅瑛的哭求下,他被皇后惩罚在凤仪宫门口跪一晚上。 膝盖破入碎雪的声音回荡在冰凉通红的耳边,霜雪飘飞,他脊背挺直地跪在冷风中。 在冻僵之前一双温暖的手从后伸来环过他脖颈。 玉璟玖披着白狐裘跪在了他身后,他落入一个温暖的世界。 璟曜不得不跪坐下来,方便他拥着自己,雪花被他的下巴温暖,融化为水,即使冰冷,他也不曾松开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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