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这话,愈发火了,“您这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早不坑晚不坑,反正最后都是那么一回事对吧?” 她不吭声了。 我站在她桌边,气到发抖,“医生,想必您比我们都清楚,我们是很特别的一群病人。既然来了医院,那就是来向你们求助的!你们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就把我们打发了呢?如果就连你们这种三甲大医院都是这样了,那你告诉我!我们这些人还能向谁求救!还能去找谁!!!” 她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我在那骂,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人那般沉重。然后十指咔咔咔的又在电脑上记录些什么。 我猜,她大概也是觉得我发病了。 什么焦躁症、狂躁症一类的病状。 我气得一把拿回放在她桌上病历本、报告单,说道:“算了,不必麻烦您了。就按你们这样的问诊方式,就算是个正常人来看病,他本来不抑郁,的也得被你们给整抑郁了!本来不狂躁的,也得被你们整狂躁了!” 话毕,我转身就走。 她却起身想拦我,喊道:“小伙子你等一下!你可以怀疑我们的专业性,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神经递质检验报告上的参数的确有些异常,而且还普遍偏高,我真的劝你还是把药带上!” “不必!” 我头也不回。 第69章 知觉紊乱(4) 其实…… 这突然而然的激愤,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向来是个很闷的人。不仅性格闷,平时有什么不满的话也都闷在心里,从不会像今天这般在公共场合与外人吵架。 走出医院后,我甚至还是止不住那股怒气,浑身像是突然点了一把火一般的燥热不已,带动着头部一起火烧火燎,压都压不下去。这股无名火来势汹汹,甚至一直到我回到了家,洗了个澡之后,才逐渐消退了下去。 消退之后,周身又如抽掉筋骨的棉花,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身体中的某种物质如潮水一般涨落,我洗完澡后趴在床上,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搁浅的鱼。我用力呼吸,却总喘不上气。这使得原本高涨的情绪,忽然又变得十分低落。 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 翻了翻手机,找了半天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最后指尖还是停在那个对话框上……他的对话框。 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 他应该还没上播,不懂现在他在干什么。算一算日子,他已经在家隔离三天了。有洋姐陪着他,他应该不会太难熬吧?时间应该过的很快吧?我就这么盯着与他的对话框,足足有五分钟。可光就这么看着,那股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劲儿就又上来了。 于是我索性就发了一条语音发过去,问他:“丫头,干什么呢?” 他回的迅速,“吃饭呢,一会收拾收拾就上播了姐~” 我:“那么早?” 他:“整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上播干嘛?那你呢?感冒好了吗?” 我:“好多了,就是有点反复。” 他:“那你今晚也早点睡吧,生病别熬夜。” 我:“不敢睡。” 他:“为什么?” 我:“因为最近总是做噩梦。” 他大笑:“梦到哪只鬼了?黑无常还是白无常?” 我:“梦到你了。” 他:“滚。” 我:“真的,就在前几天。我一睁眼,你跟个鬼似的站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他:“你是不是找骂?” 我大笑。 他:“讲真的,你要是吃常规药吃了两三天,可感冒一直不见好转,还真得去医院看看,说不定是其它病毒性的感冒。这种感冒需要专药治的,你自己看不好。” 我:“今天我去医院看过了。” 他:“怎么样?” 我:“还不如不去。” 他:“为什么?” 我:“看个病就跟玩似的,拿病人玩呢。” 他:“你去的哪家医院?” 我:“我们这最好的三甲医院,我挂的也是那里最好的主治医师。” 他:“是医生态度不好吗?” 我:“不是态度不好,是根本就没有态度。话都没说几句就让你去缴费,病都没查清楚就给你开药了。我都怀疑他们其实根本就不会治,开药就只是给病人开个安心罢了。” 他:“人家每天病人见得多了,都看出经验了,再说了现在换季,感冒的人那么多,人家医生心里都有数的。” 我不敢苟同,“有什么数?病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送上门来待宰的羔羊!一只羊能宰几斤肉,他们心里的确是有数的很!” 他哈哈哈笑道:“今天那医生到底怎么你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我:“还不是乱开检查项目。一堆表格填得我脑袋疼的要死,结果人家最后居然连看都不看!你说可气不可气?” 我一不留神就把那些屁事发了出去,可刚一发出去,就察觉到了不妥,于是立即撤回。 但还是被他看到了。 紧接着,他追问的语音随即而来:“填表?填什么表?你不就是感冒吗?填什么表?” 我心想完蛋,说漏了。 正想着该怎么圆过去。 这时他的语音却又来了:“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有检查项目需要填表呢?你是不是去精神科了?你说你做的那些表,是不是90症状量表?!” 我迟疑半秒,回复道:“你怎么会那么清楚?你去过?” 他:“你别管我去没去,你现在是怎么回事?来杭州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你让我别管你,那你管我干什么?” 他:“我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还说它干什么呢?” 我:“所以,那盘药还是你的对吧?上次你还骗我说是别人落在你家的。” 他开始有些烦躁了,“是是是,是我的,是我的好了吧?可是我的又怎样呢?我那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你呢?你怎么回事?你可还没开始真正忙起来呢。” 我想了想:“就非得有个原因吗?” 他:“不然呢?” 我:“就不能跟你似的,天生就是个零,我天生就带着点隐性深井冰基因吗?” 他:“所以是谁触发了你的隐性基因呢?” 我:“那还用说吗?” 他:“难不成是我?” 我大笑:“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他:“我可不是紫外线,造不成你基因突变。” 我:“你可比紫外线厉害多了,你是X射线。” 他:“你有完没完?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了,逗你玩的。我就是最近失眠多梦,有些神经衰弱,没什么大毛病。” 他:“医生怎么说的?” 我:“管他怎么说,反正我没毛病。” 他似乎欲言又止,过了许久才回了一句:“你真是够了。” 我明知故问:“怎么了?” 他说:“是谁上次劝我心理疾病要重视起来,一定要听从医嘱诊治,不要讳疾忌医?感情是什么事儿到自己身上都不是事儿了是吧?” 我:“可我今天不是去看过了吗?真的没什么事儿啊,就是有些现在年轻人常见的焦虑。” 他:“真的?” 我:“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他:“你有事的话一定要说,不要总是自己憋着。做我们这个行业的,是最容易得这种病的。你别看大家上了线都乐呵呵的,但其实我敢说十个里面就有九个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症。有这种病不可怕,你需要有方式去排解知道吗?” 我:“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何必用我当初劝你的话再来劝我?” 他:“我就怕你劝别人时清醒,轮到自己时又糊涂。” 我:“放心,我和你一样,钱还没赚够呢,没那么多闲工夫抑郁。就算真的有,你那是忙的抑郁,我这就是穷的抑郁。” 他:“是吗?那你怎么还不上播?” 我:“干嘛?” 他:“赚钱啊!” 我笑:“好好好,我这就上。” 他:“或者你也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我一愣。 他:“相信我,你需要走出你的舒适圈,让自己紧张起来,让自己忙起来!” 我:“……” 他:“真的,你真的需要多和直播平台以外的人交流,我说的是面对面的交流!正好我们公司人多,每周都会有新人加入。你如果能来我们公司,就会拥有一大群新的朋友,你还会拥有你自己的经纪人,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公司反馈,而不是自己窝在家里冥思苦想,你这样只会走入死胡同,是无法获得新思路的!” 我:“……嗯。” 他:“嗯是什么意思?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我:“我怕……我应付不来。” 他似是懒得与我再一条一条的发语音了,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这位姐!应付不来?你到底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啊?你是说工作吗?还是什么?”他十分不解的问。 我有些迟疑,最后坦白告诉他:“人。我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那么多人的一个新环境里好好工作。” 他不可思议道:“你社恐吗?” 我:“估计是。” 他却不信,“你扯呢?你上次来杭州不是好好的吗?大家也都是第一次见啊。” 我:“所以我也很奇怪。可能……是因为有你在吧。” 他乐了,“我就那么让你有安全感?” 我:“不是安全感,是你太能折腾人了。我每次都是光顾着和你吵架,都忘记社恐了。” 他大笑,“哈哈哈,是啊,那也是一种办法啊!那你岂不是就更要来我们公司了?” 我一听他笑,也不自觉的想笑:“为啥?” 他:“因为公司有我啊!放心,你来了我们公司之后,我会天天找你吵架的,哈哈哈……” 我颇有些受宠若惊,“端姐,你可真照顾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的尊口?” 他哼了一声,“谢就不必了,以后有时间了,来帮我免费客串几个角色就行。” 我稍一愣神,一种无名的喜悦冒出头来,“客串?怎么的?你又有新戏了?” 他却说:“不是,哪有那么多新戏能找我。” 于是那股喜悦立马就掉进肚子里,“切,我还以为又有制片方找到你了呢。” 他见我如此失望,颇有些惊奇的笑道:“咋的?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想演戏啊?怎么我一说不是,你的语气能和上一秒落差成这样?” 我也笑道:“不是我想演戏,是我想让你去演戏。” 他:“为什么?” 我:“因为我觉得你就整一个戏精本精啊,不去演戏那就只能为祸苍生,简直后患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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