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烘焙师刚要回身招呼，韩俊杰带着讥笑问道：“江挽云呢？” 烘焙师又是一懵：“啊？辞职了。” 韩俊杰要笑不笑地拽住烘焙师的衣领：“唬我呢？我刚还看见他了。” 烘焙师气恼地甩开韩俊杰的手：“骗你干嘛！上一秒刚辞职！也不提早说一声，我这忙得要命，还要抽时间招人！” 烘焙师骂骂咧咧回到后厨：“莫名其妙。” ... 江挽云跑了好远的路，穿过好几条巷子来到另一条街，见无人跟来，他慢吞吞地坐到路边的长椅上。 江挽云弯下腰揉着酸痛的脚踝，心里恨透了韩俊杰，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韩俊杰从前是他的朋友，酒肉朋友，喝酒赌博跳舞从来少不了韩俊杰，那时候，所有人都对他很好，韩俊杰在他身边犹如一个马屁精。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所有对他好的人都是因为他姓江，是江家的少爷。 那时候，他是真的没心没肺，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以为全天下都是好人。 江挽云心里咒骂韩俊杰。韩俊杰从前算什么东西？不过在政府谋个差事，父亲也是碌碌无为，结果打仗了，沦陷了，他家翻身做起汉奸，一家子干别的一事无成，卖起国来倒是一往无前，大展宏图！ 若不是韩俊杰，他的父兄大概不会死，可他很没用，不仅不能为父兄报仇，还要四处躲藏，生怕被韩俊杰抓住。 江挽云没了工作，失魂落魄地走回家中，他支起炉子在家里做烤红薯吃。 吃着吃着，江挽云忽然想到：韩俊杰能找到他工作的地方，会不会也能找到这里？ 怕什么来什么，江挽云耳朵尖，听到楼下的动静，宿舍这一片是住宅区，人少，也不热闹，更不会有人来人往的动静。 他慌张趴到窗户朝外看，只见楼下站着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韩俊杰。 江挽云立刻缩回脑袋，心里怕得要命，这栋楼只有一个大门，韩俊杰若是进来抓他，他能往哪跑？ 江挽云静悄悄地摸到楼下，想要听个究竟，预备随时跑路。 “我是治安维持会的，我要进去找人。”韩俊杰对着门房掏出证件。 治安维持会是汉奸组织，没一个好人，门房不屑一顾：“我们这是员工宿舍，只能员工进，这里是公共租界，这房子是英国人的房产，你要找人，拿着搜查令再来吧。” 韩俊杰不阴不阳地笑了笑，员工宿舍？他退后几步看了看这栋楼房，对身边人说道：“去查查，这是哪家公司的宿舍。” 江挽云不敢出现在大门口，听到门房拦住了韩俊杰，连滚带爬跑回楼上趴在窗户朝外看，见韩俊杰带着人走掉，他双腿发软坐在地上，心里愈发不安，韩俊杰都找到这里来了，会轻易放过他么？ 只要有搜查令就可以进来找他么？ 万一韩俊杰真的拿着搜查令来找他，他该怎么办？ 江挽云心惊胆战地吃了两个烤红薯，他不敢出门，于是换了衣服上床睡觉，睡也睡得不踏实，一直做噩梦，总害怕韩俊杰会破门而入。 关门声吓醒江挽云，他惊恐地坐起来。 宋沛尘对上江挽云恐惧的视线，不明所以：“怎么了？做噩梦了？” 江挽云虚惊一场，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我...我把工作弄丢了。” 宋沛尘没指望江挽云会踏踏实实去上班，但他觉得江挽云这两天很不对劲，他脱着外套，随意的问：“面包房里有人欺负你了？” 江挽云像做错事的小孩，低头掰着手指：“没有...是我觉得太累了...对不起...我一直麻烦你，我会继续出去找工作的。” 宋沛尘说：“要是累就多休息几天，不用急着找工作。” ... 第二日，宋沛尘刚出门，江挽云跟着出门，他怕韩俊杰会拿着搜查令来抓他。 果不其然，他前脚走，韩俊杰后脚就到，堂而皇之地进了宿舍。 江挽云坐在无人的巷子里，等着韩俊杰离开。 然而这一次，韩俊杰像是铁了心要抓住他，直到下午，韩俊杰的人都一直在宿舍附近徘徊，他在巷子里等得又冷又饿，韩俊杰饿了便去街上吃饱喝足再回来，他无心吃饭，除了早饭吃过两个烧饼，再没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他只盼着韩俊杰可以快点离开。 可韩俊杰就是不走，天都要黑了也不走！ 江挽云要急哭了，若是韩俊杰一直不走，宋沛尘回来怎么办？他该怎么和宋沛尘解释？他给宋沛尘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江挽云恨不得冲出去跟韩俊杰拼命！他已经被他害的够惨了！为什么还要来害他！ 黄昏逐渐散去，宋沛尘快要回来，江挽云在巷子里急红了眼，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走？！ 不知是饿的还是怕的，渐渐的，江挽云手和心脏全在抖，心里悬着，空荡荡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无声地哭起来，韩俊杰跟了他许多天，从他工作的地方追到他住的地方，像鬼一样甩都甩不掉... 他很怕，怕的要命，他不敢去想从前在韩公馆的日子，只要一想，他就浑身冰凉。可韩俊杰如此执着找到他，噩梦般的记忆不由自主席卷而来，江挽云蹲在地上，捂住嘴，眼泪控制不住落下。 他小声哭求：上帝，让他快走吧...别找到我...求求你...求求你... 上帝没有听到江挽云的乞求，韩俊杰没有走，宋沛尘却回来了...江挽云无比惊恐地看到马路边的宋沛尘，他撑着发软的腿跑出去将宋沛尘拽进巷子里。 江挽云紧紧抱住宋沛尘，宋沛尘一脸懵然地低下头：“怎么了？又没带钥匙？” 宋沛尘像是察觉到江挽云伤心的情绪，犹豫了一会儿，僵硬地抬起手回抱住江挽云，江挽云的哭声很小，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怀里的身体在发抖，宋沛尘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单是揪心般的疼，他温声安慰江挽云：“是不是受委屈了？外边冷，我们先回家。” “别...别回去...”江挽云慌忙抬起头，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宋沛尘怔住，江挽云眼睛都要哭肿了，脸上全是被风吹干的泪印，眼泪还在不停往下掉，他急忙去擦江挽云的眼泪：“到底怎么了？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 江挽云哭着说，声音哽咽的厉害：“别回去...韩俊杰在...在找我...他在你的宿舍里...他认识你...别回去...别回去...” 江挽云说的话颠三倒四，宋沛尘没听明白，现下这个情形江挽云估计也说不明白。 江挽云不知在这待了多久，像是冷极了，手冰凉，脸也冰凉，身体更是抖地厉害。宋沛尘揉揉江挽云冰凉的头发，尽量温和地安抚江挽云：“好，好，我们不回去，我们先离开这，这儿冷。”
第十章 祸害 宋沛尘带着江挽云去住旅馆，见江挽云冻得厉害，他特地找了好一点的旅馆，好点的旅馆装了暖气。 “过一会就暖和了。”宋沛尘坐在椅子上，拉过江挽云的手握在手心里搓：“中午吃了什么？” 远离韩俊杰后江挽云不再害怕，现下，他的愧疚大于害怕，宋沛尘收留他，供他吃饭，他却把韩俊杰引进家里，他低着头，看着宋沛尘的手，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讨厌...江挽云的眼泪已经停住，声音还带着重重的鼻音：“我...我不饿。” 宋沛尘一听就知江挽云从早上饿到了晚上：“嗯，我喊客房送饭了，等等，一会就到。” 侍应生送来热牛奶，宋沛尘拿着牛奶瓶塞进江挽云手里：“喝点热的。” 江挽云握住牛奶瓶，手心里温温热热，他的头低得更低了，心里越来越内疚。 江挽云狼吞虎咽地吃了三碗饭，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沛尘解释今天的事情，故而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宋沛尘。 江挽云吃饱后，宋沛尘让他去洗澡，难得住上有热水汀的房子，等江挽云洗完澡，宋沛尘也慢吞吞地洗了个澡。 宋沛尘走出浴室，江挽云老老实实坐在床边，他畏缩着肩膀低着头，自从他到宋沛尘身边后，经常是这样的姿态。 江挽云刚才情绪不稳定，宋沛尘不敢多问，现下，江挽云平静下来，宋沛尘坐到江挽云对面的床上，与江挽云面对面，低声问：“韩俊杰找你做什么？” 江挽云心虚地答非所问：“他当了汉奸...他进了日本人成立的新政府。” 宋沛尘不解：“为什么怕他来找你？” 江挽云小声说着，不由自主地发抖：“爸爸和哥哥都是他害死的...他跟日本人说哥哥是军统特务，他还把我抓走，害的爸爸没有上船被日本特务暗杀...” 宋沛尘拧起眉头，仍是不解：“抓你？为什么抓你？他为什么要害你哥哥？”从前江挽云不过是爱玩了些，虽然游手好闲，但不算荒唐，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而且江挽云对朋友很大方，韩俊杰虽是酒肉朋友，但不至于闹到要江挽云家破人亡的地步啊... 江挽云一个劲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神经病...他有病，他要害我...” 宋沛尘突然想起，韩俊杰好像喜欢男的，江挽云从前跟他说过，韩俊杰总是带着鸭子出来玩，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你...你这一年，都在他那？” 江挽云骤然间惊恐地抬起头，宋沛尘是多么传统的人啊，他怕宋沛尘嫌弃他，使劲摇头：“没有...没有...不是....” 江挽云的反应让宋沛尘心中一惊，韩俊杰做过什么事才能把江挽云吓成这样？他迟疑地问：“你的脚是他弄坏的？” 江挽云急着要与韩俊杰撇清关系，他红着眼惊慌失措地否定：“不是...不是...”募地又点头：“是是...” 江挽云又哭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慌乱地爬到宋沛尘身边，他想要宋沛尘安慰他，又不想宋沛尘知道丑恶的真相：“是他弄坏的，他打我，骂我...呜呜呜....他虐待我...他弄坏了我的脚，不给我治...我疼了好久好久....” 他手足无措地去解宋沛尘的裤子，他想补偿宋沛尘，想宋沛尘不要嫌弃他：“没有别的事了...再没有了...” 江挽云的语无伦次让宋沛尘不敢细想，他愣在原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江挽云跪在他腿间，他才反应过来，江挽云精神状态不对。 江挽云被他带回家的时候跟傻子没有区别，他怕江挽云再变成傻子，匆匆弯下腰抱起江挽云安抚：“不怕，韩俊杰不会抓住你的，别怕。” 江挽云哭着摇摇头，执意要去解宋沛尘的裤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让我补偿你吧，让我帮帮你吧，求你了呜呜呜...求你了...” 宋沛尘强硬地拽起江挽云，面对面抱住江挽云，他一手扶住江挽云颤抖的后背，一手摁住江挽云的头发轻轻抚摸：“不麻烦，没有给我添麻烦，不怕，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我明天就去找房子，我们不住宿舍了，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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