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过年,并不觉得孤单,但若有保姆在,就好像成为了他形单影只的见证者,将身旁无人的寂寞无限放大。 现在他身边有个人了,章见声想,这个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这么凑合着过完。 “家里没什么东西了,我去趟超市。” 心血来潮想包顿饺子,章见声走到门口,往身上披着外套。 原逸本来正看着电脑,见他要出门,连忙也跟着起身:“我也一起。” 章见声听后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兀自穿完衣服就开门走了出去。 权当他不拒绝就是默许的意思,原逸动作飞快地套上外套,小跑几步跟上了他。 户外,连日的阴天已然放晴。 路上积着厚厚的一层雪,太阳西斜,天际线的边缘落满了红霞。 已到了日落时分,天色属于将暗未暗的光景,一出单元门,原逸便牵起了章见声的手,扯下一截袖子捂着,以免会觉得冷。 做完手术已经有一年时间,章见声的腿伤康复不少,只要慢慢走,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被原逸牵着走了两步,他淡淡开口:“这种程度的黑,我自己可以。” 原逸拉着他没松开:“跟你眼睛没关系,是我单纯想牵。” 脚下咯吱咯吱地踩着雪,两个人的步伐渐渐统一,在雪地上印出两行稀疏又整齐的脚印。 走到一处空地,四面刮起了风,原逸手上轻轻攥了下,牵着章见声揣进了口袋里。 “牵着吧。”他安静地说,“暖和。” 不知是不是原逸昨天那番话起到了作用,章见声难得很配合。 一直到超市,原逸都没有把手撒开,买东西时,俩人也像是连体婴儿一般,走到哪儿,手就牵到哪儿。 买完提着购物袋出来,原逸又看到了停在街对面的黑色轿车。 方才他们进超市时,那辆车就跟着停下,现在他们准备离开,那辆车便立马点着了火。 虽然章见声说过不用理会,但原逸多少也能感觉出来点什么,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那个,不是什么无聊的八卦记者吧。” 停在超市门口的饮品店前,要了杯热可可,章见声忙着扫码,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 “是有人专门派来盯梢的?” 之前早就听闻过章家几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原逸几乎可以肯定:“章棋,对吗。” 从店员手里接过小票,章见声转过头来,淡淡回了句:“嗯。” “他们这么跟着你,不违法吗。”原逸越看那车里的人越恼火,“我去叫他走。” “没必要。”一手攥在他领口处,章见声又把他给拉了回来。 “赶走了,下次也还是会来跟着,幕后的人没下令,那人是不会撤回去的。” 伸手捋了捋原逸被自己扯皱的衣领,章见声缓缓抬眸,平静且耐心地看向对方。 隔了几秒,又问:“上次,你是为什么被章棋的人报复?” 原逸听后一哑,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他……没说你什么好话。” 章见声轻轻勾起唇,恍惚中忆起当初原逸和一群小混混画花了他的车,最后惨兮兮地被他的人按在地上,仍不肯服输的场面。 “结果呢,被人关起来打得浑身是伤,还学不聪明?” 抚在人衣领上的手慢慢移到了原逸侧脸,章见声轻轻揉着他额角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隔着冷风传递。 “在没有一击必中的绝对胜算之前,记得先收敛起锋芒,保护好自己。小狗,你得学会长大……” 他说着,一边安静看向人的眼睛,“稳下心,沉住气。” 被一股强大又温柔的力量裹挟,原逸心里渐渐沉下来,只略显担忧地问:“那你眼睛的事,如果让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章见声神色如常,不像有丝毫压力:“要是真到什么都看不见的程度,这事也瞒不住。” 他垂眸,平淡地解释:“以我的身体状况,将无法胜任品牌主理人的工作,到时候,对方一定会通过董事会施压,将我踢出LUCIE的决策层。” 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章见声想过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该如何把LUCIE的工作一一交托。 但他需要时间,等品牌成功转型,在市场上站稳脚跟,强大到不怕有人从中破坏,想要取而代之的那一天。 沉默了片刻,他换上一抹更加柔和的目光,朝原逸莞尔:“不过,我不是无害的兔子,不会甘当猎物,也不会坐以待毙。” 现在清楚了大致局面,原逸心里已经不像刚刚一无所知时那样没底。 “知道了。”他攥了攥章见声的手,“我信你。” 拿到热可可,俩人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原逸晃了晃章见声的胳膊说:“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和你说。” 章见声停下来听他讲,原逸略皱起眉,若有所思地道:“去年,你帮我从万山青开除出去的那个主管,现在好像在为章棋做事情。” “六月份的时候,我在红杉居遇见过他一次,他穿着制服,那里的人都喊他经理。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在那里另找了份工作。但后来,是他替章棋招来了打手,把我打晕,又关到了那件厂房里。” 听完这话,章见声眼里多了几分微妙。 自从半年前章棋动作不断,频繁开设新的分公司,他就怀疑,对方有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资金来源,支撑这些分公司运作。 派喻阳调查了两三个月,能打探到的东西很少,唯一得到的线索,仅仅只是指向对方的产业当中可能涉嫌走私买卖。 然而其中的一些细节,包括交易地点、时间、品类,都无法通过与章棋有直接或间接联系的人脉查到。 之前从未听说过章棋和红杉居有来往,章见声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身上的伤,就是他弄的?” 原逸点头:“嗯。” 用拇指抚在原逸嘴角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痕上,章见声神色玩味地轻按了下:“还疼吗。” 略微往后缩了半寸,原逸盯着对方愉悦弯起的眼尾,很快摇了摇头。 像是十分乐于看到他这副受欺负的样子,章见声突然话锋一转,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程度。 “昨天,嗓子疼不疼?” 原逸一怔,心里又不自觉地回想起昨晚自己跪在地上,喉咙被反复入侵的感觉。 “……有一点。”没想到章见声突然扯到这个,他垂下眼帘,无奈回道。 话音刚落,胳膊就被人拽着,往前而去。 “去哪儿?”原逸跟上章见声问。 身前的人行走在风里,嗓音有些发飘:“回家,补偿你吃好吃的。” 这话略有些歧义。 吃什么,章见声偏偏没说。 原逸怀揣着紧张的心思跟着人回到家,结果却发现,章见声所谓的补偿,只是将购物袋里的食材都摆出来,然后提议俩人一块包饺子吃。 说是一起包,但其实面是由原逸来和,馅也由原逸来剁,包好了,最后还是原逸来煮。 章见声唯一参与的,只是帮忙品尝了一下饺子馅的咸度,并提出了不用再放盐的建设性意见,最后又在吃之前,殷勤地往桌上端了两小碟醋。 两个人吃了两大盘饺子,这个年终究不算虚度。 LUCIE的大秀定在初七才开始,但章见声其实只在家完完整整地休息了初一这一天。 从初二开始,章见声就不知在忙些什么。一会儿给喻阳传消息安排工作,一会儿又要出去跟人见面谈事情。 这种忙碌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初七。 知道这天日子重要,早上原逸特意提早起来,在家里找了一圈没看见人,最后发现章见声正靠在露台的栏杆上,指缝中间夹了一支烟。 知道他一向很讨厌烟味,原逸走出去,轻声问他:“怎么在这抽烟?” 鼻头被清晨的风吹得有些泛红,章见声转过身来,雾蒙蒙的眼睛藏在烟雾后面,显得愈发迷离。 他眯起眼睛,安静地看着原逸。 昨晚一直核对资料到深夜,他基本没怎么睡,凌晨稍微眯了两三个小时,一睁开眼,视线里就多了一块小小的黑点。 他看到哪儿,黑点就跟到哪儿。 现在就连看原逸也缺了一小块。 “有点累,放松放松。”抬了两下夹烟的手,章见声撇开视线,轻描淡写地解释。 把烟在花盆里捻灭,他长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充斥着湿冷的清新。 在外面待得有些冷,章见声俯身钻回了屋里,看见手机上小夏已经在楼下久违的信息,准备换衣服出门。 “章见声。”似是看出来他状态有些不对,原逸凑到他面前,柔声问,“你没事吗。” “没事。”在人后颈处按了一把,章见声还像往常一样,抓了抓原逸的头发。 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确实累坏了,原逸虽然心疼,但也只能默默支持。 “累了就在车上多休息一下。”赶在人出门之前帮人系好了围巾,原逸又急着补充,“快结束了就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嗯……”只是淡淡应了他一声,章见声似乎欲言又止。 本以为大门会就此合上,原逸刚要转身,就被一只手扯住了衣领,后背猛地撞在了墙上。 一个带有烟草气息、浓烈又漫长的吻。 原逸晕头转向,脖子被章见声掐着,呼吸都乱了分寸。 在亲吻中逐渐暴露出平常极力克制的某些东西,章见声继续又在原逸被吻红的唇角啄了啄,才缓慢松开了人的衣领。 “送主人出门,是要有点实际表示的。” 他拍了拍原逸的面颊,利落把人丢进门内,“晚上见,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才发现定时定成明天了,重新发一遍!!我的错。
第62章 报复 风城郊外,西清美术馆。 这里曾是许多年前获得过最佳建筑奖的场馆,设计师秉持着“天人合一的”理念,将近一半的建筑都深埋在地下,让整个场馆与周围的山林完美融为一体。 从下道口出来,是一条极具未来感的悬空桥,将城郊道路与美术馆入口衔接在一起。 提前三个小时抵达现场,章见声先去后台化妆间巡视了一圈。 中午简单吃了顿饭,刚回来就看见裴煊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休闲西装,内搭一件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衬衫,正搔首弄姿地站在大门口,和刚认识的明星朋友合影留念。 本想装作不认识,径直从人身边走过去,裴煊却先发现了他,隔了老远就开始和他打招呼。 无奈瞧了眼人的打扮,章见声用指尖勾了下裴煊戴在脑袋顶上的太阳花墨镜:“你来看我的秀,就穿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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