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狼狈了。 我只能假装我没看到梁砚。我不知道对方对这几天的事情是否有所耳闻,但下意识地,我想把自己藏起来,躲到哪里都好,我也不想看到对方失望的眼。 但梁砚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来了。 “你的手受伤了。”他说。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跟着梁砚的目光一起看向自己的手,像是刚知道自己的手指被折断了一样。 我笑了一下:“没关系。”我手腕动了一下,瞬间传来几乎撕裂肺腑的疼痛,但我还是向他开玩笑一样说道,“还能动。” 我看不懂梁砚脸上的表情。我隐约觉得他似乎是生气了。 那个会在讲台边上提醒我水银有毒,那个在天台上将我拽下两个人摔在雪里面露怒容的梁砚,似乎与我越来越远。我想伸手去抓,却发现我们之间隔着深深的雾气,我已经看不见他了。 这里是我回家的巷子口,即便林家已经让我认祖归宗,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排斥那样的环境。我靠着兼职和卖画在廉租房里凑活着过夜,这条回家的路,没有一天我见不到自己身上的血。 这里混乱狭窄,视野也不开阔,被人蒙上麻袋揍一顿可能都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钻出来的。我摔在地里泥坑上,从血和泥水的倒影里看见雨夜里的车灯——有人来了。 梁砚也注意到了。彼时他正低着头皱眉注视着我的手,此时听见声音也扭过头,看了一眼,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我。 “你打算怎么办?”梁砚说。 我有点困惑也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但心里却突然有种隐秘的甚至不自知的喜悦。 他不是来质问我,他是来问我怎么办。 我笑着看向他,突然觉得很轻松:“我,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向他指了指自己锁骨上已经晕开的血迹,朝着梁砚举起手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砚那一瞬间的表情简直可怕到骇人。我说:“我刚才给我哥发消息了。也许他能帮到我。” 我看向梁砚。他仿佛在雨夜里完全静止了一般,连脸上的表情都僵硬得让人怀疑,我说道:“我没有抄袭,我以为我能入围的。” 我又说,“谢谢你来关心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终于从雨水里感到一丝温度,好像这个世界终于活了过来。也许我真的是一只充气娃娃,有人给我吹一口轻飘飘的气,我便能够重新动起来—— “你以为赔钱秦修宁就能放过你吗?” 梁砚说,“要让他放过你,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什么?” “我可以帮你还钱,也可以帮你解决这一切的问题。” 梁砚说,“条件是,从今以后,跟着我。” 我茫然地看着他。 车灯从遥远的地方照进来,我接受不了这样刺目的光,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下巴却被人捏住了。 我呆呆地看着梁砚,试图去理解他说的话:“你在说……什么?” 他的手指抵在我的唇上,轻佻地用力摸了一下:“就是用钱买你啊。你母亲做过的那些伺候男人的事,难道一点都没教给你吗?”
第30章 他要让你去死 一刀一刀又一刀。我从未想过,原来命运这样喜欢与我开玩笑。 一旦我喜欢上什么人,我就要永坠地狱,万劫不复。 我被梁砚带走了。 回去的时候他的动作简直粗暴到不能再粗暴。被他扔到床上之前,我还在幻想梁砚对我说的那些刀刀入肉的话非他本意,但很快残酷的现实就逼着我不得不低下头。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温柔对我。即便那时候我身上有伤。 结束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是血。我仰倒在床铺上,突然很想笑。 某种程度上我确实得到了我想要的。我喜欢梁砚,想和他牵手,想和他接吻,也想和他上/床。 我曾经向上天祈祷,但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却变本加厉地要和我开玩笑。 我声音嘶哑地问:“为什么……是我?” 我无法探寻我当时开口的目的,但我也许是真的想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个稍微特别一些的答案。 “你长得好看。” 梁砚说,他的声音带着些细微的抖,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他刚发泄完,尚未尽兴。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身上被他弄出的一片狼藉,像是很冷漠地说,“听说你很浪,也玩得开。”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刹那间为我重塑一个新的“梁砚”。 那个在天台上将我一把推下,蹙着眉头和我讲他弟弟就是这样跳楼自杀死去的梁砚,此时已经开始面目模糊。 我以为他至纯至善,也曾在周玉朗说起梁砚闲谈时替他辩护,现在看来……原来是我没长眼。 我喜欢的,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吗? 我低着头,笑了一下。 我说:“让你失望了。我没那么熟练。” 在梁砚看向我的目光里,我慢慢地开口:“我没和那么多人上过床,恐怕不能让你舒服。” 我用目光瞥了他那里一眼,果然还翘着。 只是下一秒我的手腕就被人攥住,梁砚目光死死地盯着我:“你还和谁上过床。” 在今天之前我只是一个知道自己性取向的处男,虽然总是目睹母亲带人回家,但我从来都对那两具纠缠在一起抖动的肉体毫无欲念,甚至会感觉恶心。 但不知道是不是想迫切地掰回一城的心理作祟,我在他面前毫无惧色地说了谎。 “记不清了。”我说,“有些是我母亲带来的客人,有些是——” 我及时住嘴,因为梁砚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得很难看。 我意识到什么,看着梁砚柔顺地笑。我模仿着我母亲的样子,我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模样甚至有些轻佻:“怎么,你是第一次吗?” 梁砚紧紧地抿着唇。片刻后他把我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转过身去。 我脸上的笑慢慢淡下去,但很快又浮起一个弧度。我拉住他刚系上的领带,将他推到了床上。 “你——” 我笑着说:“你还没尽兴吧?我帮帮你。” 我在他面前自然而然地跪下。 没见过但是总听说过,毕竟也就是那么回事。 我竭尽全力容纳下眼前梁砚的东西,尽量不去抬头看他。只是眼睛被扎得很痛,总是忍不住想要流泪。 我记不清那天我究竟有没有哭,但我只记得,在窒息一样的痛苦里,他抓紧了我的头发,东西黏在我的脸上和头发上,明明身体上已经很痛了,五感都麻木得不能再麻木了,心脏却依然痛得无以复加。 我的梦彻彻底底地碎了。那个无数次少年怀春的梦,以这样一种直接又残酷的方式,终于在那个夜晚终结了。 再睁开眼,梁砚已经不见了。 眼前只有面露担忧的林叔和Laki,还有几个林家来的人。 Laki明显是被我这身惨状吓到了,不住地向后躲。那几个林家来的人则看着我交头接耳着窃窃私语,一会又推出一个穿着白大褂样式的人要来给我抽血。 我被这群从林家来、表面上“为我好”的人折腾了一会,只觉得身上更不舒服了,最后林叔怎么也看不下去,把这群看热闹的都赶出去,请了赵医生过来,帮我清创包扎。 赵医生几乎是神色大变:“怎么能把人弄成这样!” 林叔表情讪讪的,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有说。 赵医生以为我身上的伤都是被梁砚弄出来的,几乎是越看越生气,“想让人死还不如直接给个快活,这都是弄的什么?” 他几乎是心疼地看着我的右手,“这么好看的手,这么完美的关节,怎么就——” “是好不了了吗?” 我垂着眼,看着我血肉模糊的右手尾指,轻声问道。 可能是麻药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我好像感觉没那么疼了。 “啊……还是会好起来的。”赵医生看着我的表情,含糊其辞起来,“你放宽心,不要多想。” 我唇角慢慢牵动起来,对着赵医生露出一个笑:“谢谢。” 可是它最终真的没有好起来。 有别的医生来时,我悄悄地从他们手中截获了报告。 我平静地接受了那个事实,也轻轻地抚摸着右手上,那块崎岖不平、和我的心脏一起碎裂的地方。 …… “我当时真的只是上去看星星的。” 我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右手关节扭曲的地方,有些无奈地看向Laki,“现在想起来,好像我刚来这里第一天,你看我的样子就着点害怕。”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很吓人!” Laki没好气地从我手中夺过画笔,“好了,不想画就别画了,干嘛勉强自己。” 我笑着看向她,向她请求道:“我想再试试。” “你真的别勉强。”Laki态度强硬,“我更想看到一个开心的你。”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不开心吗?” “……”Laki仔细观察着我的脸,十分诚恳道,“其实我感觉你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开心。” 我被她逗笑了,两个人对着一张空画布莫名其妙笑了好一会,我才正色道:“好了Laki,把画笔给我吧。” 迎着Laki看向我的目光,我轻声道,“我还是想再试试。” 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我早就和夏岭说好,要在直播的时候画几把猫。更不要说,还有一群想要看几把猫连载短漫后续的读者。 Laki把画笔还给了我,甚至为了不打扰到我,自己进了屋。 我望着画布发呆,半天也没想好要怎么落笔。 很快我的视线就转移到旁边的美工刀上。很精美,很漂亮,握在手里也很舒服。 这个过程其实很奇特。我很清醒但是也很恍惚。我不知道它怎么跑到我手里来,但是它真的被我攥紧在手中。 血流出来的时候我也没什么感觉,上次这样做好像已经很久之前,我记不清当时这样做的目的,但显而易见的,这样能让我获得一种如释重负如同赎罪一般的解脱。 这是上瘾的,这太容易让我沉溺其中。我分不清这是奖励还是惩罚,但显而易见地,我抬起手中的画笔时,我的耳边没有那些痛苦的指责,我也看不见老师同学看向我失望的眼。 直到画完很久我才想起来处理伤口。 已经不再流血了,但是看上去很不好看。梁砚不会碰我,所以他大概也看不见。 疼痛延迟得有些慢,直到我把几把猫重新抱到怀里的时候,我才感受到大腿上动一下就扯一下神经的疼。 我很想抱抱它,但几把猫却一点也不想被我抱。劫后余生被打了一剂镇定的它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个世界的险恶,它欢快地飞奔向那座梁砚建起来的猫猫乐园,欢呼着想爬上那座长长的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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