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想要她的前途。她没有错。我没办法帮她,但可以不给她添麻烦。 而那一天,母亲躺在病床上看向我,露出她这一生里对我露出唯一饱含歉意的笑容。 她对我说:“妈妈真的太任性了。妈妈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却任性地让你出生,拿你来当我和林家、我和林涉如谈判的砝码。” “妈妈……对不起你。” 她有一张芙蓉面,亦有一颗玲珑心。 可这颗玲珑心看错了人,痴情错付,辗转半生,那张芙蓉面便如花凋零。 我反握着她的手:“别这样说。” 她只是看着我笑:“小然,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心电图上的心跳变成一条直线。她在我的面前死去,姿容依然像一个少女。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母亲的后事轮不到我来掌控,我只能远远地在潮水一般的人群里看上一眼,然后被人潮推开。 世界好像失去了意义。一切都开始慢慢褪去色彩。 我从医院里出来,像平常一样去上学,像平常一样接受他人向我投掷着的无限的恶意。 我推开门,那桶冰水兜头浇下,铁桶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极清脆的声响。 那冷水里还有冰渣,浇下来的时候我没有躲,只感觉脸被划得很疼。 我突然觉得,我不是很想再忍下去了。 我非常缓慢地弯下腰,去把那个倒在地上的铁桶扶起来。这一会的功夫,就有一本书朝我砸过来,狠狠地撞在我的脊梁上。 很痛啊。 而那个砸书的男生像昨天一样对我颐指气使地叫嚣:“不好意思哈,我书掉了,你帮我捡过来呗?” 我把书捡起来,很温和地看向他。 我说:“好。” 我就在他傲慢鄙夷的神情里走过去,在把书递过去的那一刹,我面带微笑,几乎是毫无预兆地抬起手,朝着对方就是一个巴掌。 “啊!——” 我没有控制我的力气,对方直接被我扇到了地上,踉跄了一下想扶书桌,但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是你砸的我吗?” 我的声音很轻,仔细听甚至还有些柔和。 我反拧过他的手臂,用腿直接压住他的肩膀,微微喘着气,像是真的因为不解而询问他,“你自己扔的书,为什么要我来捡?” 对方被我死死地压着,脸色涨得发紫,手无力地挣扎着,试图从我的手下逃出,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平静地吐出两个字:“道歉。” 据说那个男生事后吓得裤子都尿湿了。他脖颈上被我弄出极深的一道勒痕,疼痛让他接连一个星期都没办法随便转头。 他被我逼着我道歉之后,看见我就像是有了什么心理阴影,隔着八丈远看见我便神情惶惶,连目光都不敢与我相交,勉强笑着躲走。 甚至连班里许多冷漠围观看热闹的人,也不敢再继续围观我的热闹。 我想了想,大概是那时候的我表情有些可怕:情绪都已经坠到低谷,脸上却还下意识地带着微笑。 大家知道我是敢来真的,也有人说我是个疯子。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我就站在不远处,他们察觉到我的目光时便立刻神色大变匆匆离开,我则继续保持着社交礼仪里的礼貌微笑。 大家没人敢再来挑衅我。本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人愿意拿着自己的命来赌。 我就这样风平浪静地等了几天,终于在早上第三节课的时候,我等到了秦修宁。 那节课是社会活动类的自修,刚上课五分钟,秦修宁带着人闯进来,对还站在讲台上正在作报告的班长视若无睹。 他慢悠悠地走到我的面前,似乎是懒得和我说话,只是稍一点头,旁边便有保镖样子的壮汉一左一右钳制住我。 秦修宁看着我:“你把我表弟打了。我看你挺得意的啊。” 我说:“原来是学长的表弟。” 我笑了一下:“难怪都是如出一辙的畜生。” 秦修宁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嗤笑了一声:“怎么,你想用你这张嘴杀我?你该玩够了吧,我的时间也是时间,去给我弟道歉,乖乖地跟了我,这事就了了。” 我说:“了不了。该道歉的是你们。” 秦修宁无所谓地点头:“挺好,嘴挺硬。” 他对旁边的人吩咐道,“打到他服气为止。” 他们是如何打我的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单体作战能力还算强悍的我在人数优势下可谓是一败涂地。我全程都在挨打,他们出手可谓是毒辣,专挑不会留明显痕迹却又剧痛的地方下手,我痛得身上冒汗,鲜血淋漓,秦修宁却还有功夫对讲台上的班长挥挥手:“你讲你的。” 我就这样在教室里被单方面殴打。 身边有许多可以拉我一把的人,但我却无人可求。 眼睛被鲜血糊住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心里模模糊糊的只有一个念头:秦修宁这个畜生,把我打到现在这个样子竟然还没觉得够,居然又搬了人来。 我挣扎着抬起头,整个人却愣住了。 对方身高很高,比秦修宁请来的打手还要高。他脸上的神情很漠然,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时,看向我的眼睛却带着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拳头再次落下时,我听到对方平静的声音:“收手吧。” 秦修宁愣了一下,叫了一声:“阿砚?” “收手吧。” 他并没有看我,只是对着秦修宁又重复了一遍,“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 明天入v双更6k,以后就改到中午十二点更新啦!v后更新频率每周一万打底,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第25章 “你疯了?!” 我竭尽全力地去看眼前出声人的脸。 第一想法居然是,稀奇,在他们眼里,原来也是会在意像我这样的蝼蚁的生死。 再努力睁开眼去看时,我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梁砚,那个在我伸手想去触碰水银时,那个阻止我的脸臭少年。 ……是他? 秦修宁赔着笑脸:“不会有事的——” 只是他还没说完声音就停住了,他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惨叫,梁砚没有动手,是他身后的人打的。 秦修宁像是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表哥居然舍得别人揍他,捂着额头不敢置信,但梁砚却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说话有你反驳的余地吗?” “没、没有……”秦修宁悻悻开口,“我只是……” “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梁砚似乎是瞥了我一眼,那神情似乎有些嫌恶,“我看见血犯恶心。” 他离开之前有人小声地嘟囔,说梁砚狂个什么劲,自己手上还担着亲弟弟一条命,在这充什么滥好人。 声音不大,但梁砚确实是听到了。 他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甚至看上去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说:“那我不介意再多担一条。” 秦修宁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我的头晕得厉害,半天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撑着椅子想坐起来,手一软,却又直接摔了过去。 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有一双手扶住了我。 少年时的梁砚看着我,他居然还没走,和刚才那个皱着眉说血恶心的人好像不是一个人,就这么抓着我从血泊里起来满是血污的胳膊。 他语气生硬地对我说了三个字:“……少逞强。” 我怔怔地看过去,看见少年蹙着眉头,看向我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我那时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双眼睛。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如今我躺在梁砚的床上,与他接吻,即便与他同床共枕,却再也没有那日他扶住我时感到亲近。 可神使鬼差地,在梁砚熟睡之时,我还是轻轻地抚摸过他的眼睛。 * 最后我们其实没做,但我身上依然有昨晚被绑架遗留的痕迹。 梁砚抚摸过它们,我看到他似乎从抽屉里拿了红花油,但最后看了看,却没给我用。 我看向他,梁砚温和地说:“我让人送你回家。” 我不知道梁砚是怎么想的,或者他也许有这方面的癖好。他让助理买了一件崭新的毛衣,我穿上去,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设计,不仅袖子上短了一截,连锁骨处居然还有挖空。 那些绳索勒痕几乎是一览无余,让人格外难堪。 但我没有说不喜欢的资格。 我跟在梁砚身后,从鎏金池里走出去时,我收获了比昨晚更多的注视和目光。 他们的脸上有调侃有暧昧有鄙夷有讽刺,也有同情。 我心里已经麻木:风月场上消息最是流通,我这副光景只怕不日就要成为许多人酒桌饭后上的谈笑聊资。 “给你的猫买了些东西。” 梁砚轻轻地摸着我的头,沉吟片刻,“都放在家里,你想养就养吧。” 我错愕地看向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是“纵容”的态度。 但梁砚却并没有看我。 他的目光投在车窗外遥远的前方,只是低声说道:“没有下次了。” 我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确实没有下次了。我和梁砚的合约,马上就要结束了。 下车后Laki一直很担心地看着我。 她的眉头几乎是锁成一个结,上楼的路上看着我欲言又止片刻,最后叹了口气,推着我进屋,催我去睡觉。 “你眼睛下面都是青的。”Laki说道,“你快去补觉吧。”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我想大概没有那么夸张,但显然身上露出的痕迹让Laki误会了什么。 但我对几把猫放心不下,又实在想看一看梁砚到底给猫买了什么东西,Laki愣了一下,说她也不知道。 这时候林叔也不在,但他的孙子正指使着一堆工人样子的人,在花园我常晒太阳的地方卸货。 我疑惑地问:“那是在做什么?” Laki也不知道,林叔的孙子林骏看见我们过来,从车上翻了个跟斗稳稳当当跳下来,落在我们面前,向我们露出一列白白的牙齿,热情洋溢地向我们打招呼。 “骏,你们这是在干嘛?”Laki好奇地走上前,打量着车里的看不出形状的零件。 林骏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凑过头来:“Laki姐,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咱们老板可能要有小孩儿了。” “啊?”Laki直接呆住了。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有些不知所措,先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觑了我一眼,又看向林骏,“没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林骏嘿嘿一笑:“Laki姐你好凶噢,我这可不是胡说。” 他转过身,朝着身后的车用力地拍了拍,身后一个小伙被震到了屁股,扭头给了他一瓜子,林骏捂着头,边打回去边扭着头和我们说着,“你看,这些个东西,就是老板让我们做的儿童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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