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鲜艳明亮的感情上此时竟然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我开始想不起,当时看见他脸上那一点诧异的笑容时,我内心是何等的怦然。 我只知道我已经鲜血淋漓。 但我还是若无其事地、戴着和梁砚如出一辙的假面,对着他露出微笑。 我说:“先生,脏了的话,再换一个新的就好。” 新的早就来了。 那个华贵的翡翠袖扣,那位秦家的秦媛女士。 我笑得脸都酸痛。 梁砚拉着我的手,要进屋带我欣赏他前不久刚拍下的展品。 我像个乖巧的木偶一样站在他身侧,人却像是已经被从身体里抽离出来,漂浮在空中俯视着一切。 真的是……好荒谬。 晚上难得梁砚没有折腾我,我想也许他终于要腻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他睡了,我却睡不着。我想起被我打了一屁股关进航空箱里的几把猫,大半夜的又心生怜惜,想了又想,从梁砚的房间里溜出去,偷摸地拿了根火腿肠去喂它。 几把猫正恹恹地睡觉。它睡得浅,我一拧开门把手,它就活蹦乱跳地醒了过来,看见我是很高兴的样子,但又故作骄矜,尾巴甩了甩过来蹭着我的裤腿,毛绒绒的触感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从悬浮的天上拽下来,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 “馋鬼。” 我摸着它的头,“你怎么就这么爱吃。” 几把猫根本不管我说它什么,它埋头在我手掌里拱来拱去,柔软的一团,猫胡须有点扎手,但是那触感真的是无与伦比的感受,我被治愈得长叹一声,埋头就把它抱在怀里。 第二天我是被小房间里的阳光照醒的。 我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几把猫睡着了,居然忘了赶回梁砚的房间。 Laki看着我欲言又止:“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几把猫从我的怀里灵活一跃,后腿一抬,十分轻松地跳上旁边的猫爬架。 我看着它在猫爬架上咬塑料袋那个癫狂的劲头,瞬间就又有种让人窒息的头痛,一时间都不想和Laki说话:“你说什么来着。” 我想起什么,觉得Laki是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昨天没和梁砚上床。” Laki身后跟着的一个女孩子眼睛都瞪直了,我扫了她一眼,心想她这个反应看上去很可能就是新雇用的,便冲她友善地笑了一下。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房间,你一间房一间房搜过来的?” 我当然只是开个玩笑,Laki肯定知道我不是在梁砚的卧室就是在几把猫的猫屋——当然,这个房间曾经我的房间。 但Laki身后那个生面孔的女孩子却说道:“当然是梁先生——” 她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住了。Laki急急地扭头,她下意识地捂上了嘴,Laki转过头,有些尴尬地看向我。 “没什么。”我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那个脸生的女孩子松了一口气,俏皮地向我吐了下舌头。 我冲她温和地笑了笑,心里却没什么感觉。在Laki紧张的眼神里我也没追问什么,只是按部就班地,继续去花园的太阳伞下面晒太阳。 只不过,在这么与平常一般,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我打开我的自媒体账号,整个人却都呆住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的点赞评论数量,以及那个堪称惊人的浏览数字。 我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关上又重新打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我这是——火了? 我一时间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连着打开几遍确认,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昨天发的那条几把猫羊毛毡的视频,竟然意外地火了。 评论区一半在感叹羊毛毡的逼真,说它看上去活灵活现就好像真的一样,另一半关注的点则在那个脸上有几把的奇特小猫。 评论区里有之前的老粉热心地指路,告诉新来的粉丝们可以去主页看更多的几把猫短漫。我打开后台,发现一长串的私信都是来咨询羊毛毡定制的。 一种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我感到有些恍惚。 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买了水军小号来捉弄我的。 但他们看上去确实不像是小号。 他们每个人的主页都有血有肉,都过着让我羡慕的人生。 我正慢悠悠地看着,Laki从我身后走过来:“小然,先生的电话。” 我放下手机,诧异地跟着Laki走去客厅。 梁砚从来没有主动通过电话联系过我,一般都是他的助理向我来传递他的意思。 这次也不例外,梁砚的助理在电话里简短地表达了来意,让我收拾好自己,一会会有车来接我。 “这……是先生的意思吗?” 我犹豫了一下,“要去哪里?有没有什么着装要求呢?” 助理的声音很生硬:“没有。” 我感到满脑子的困惑,完全不懂梁砚怎么会突然叫人来接我出去。 Laki在旁边促狭地笑:“说不定是你们两个人的烛光晚餐呢?” 我笑了笑。 怎么可能。即便梁砚真的订了餐厅,这时候也该先陪着那位秦小姐。 我算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梁砚要带我去什么场合,但以免出现错漏,我还是选了较为保险的正装。 Laki看着换装后的我简直是啧啧称叹:“你以后能不能这一身半永久?帅死了。” 我其实还不大习惯给自己系领带。我出席这种场合的次数少,而且我常常都是给梁砚系,自己反倒有些手生。 在Laki的打趣里,我看到一辆加长林肯停在了门口。 我愣了一下。 这似乎不是梁砚的车。
第17章 “小然,过来” 但车门一开,坐在司机位置上的确实是梁家的司机。 我心里的疑虑稍稍打消,那司机走到我面前,帮我拉开后座的车门,示意我坐进去。 我蹙了一下眉头,不知道梁砚到底想干什么,但还是礼貌地对着司机道谢,然后上了车。 上车后我便发觉到不对,一股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从我身旁传来。我转头,看见秦媛正坐在我身旁,向我露出一个笑。 她穿着裙装,头发是刚刚烫的,整个人的轮廓都显得柔和。她向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抿了抿唇,继续低下头玩手机。 我意识到了什么,但我知道这已经晚了。 车子早就平稳地启动,梁宅早就在车窗里远去了。 我不知道目的地要去哪里,但秦媛一路上也懒得维系她的伪装。她翘着二郎腿刷着搞笑视频,眼神都没再给我一个。 直到到了目的地的宅院,我才突然发觉自己开始心慌起来。 这里十分陌生,是一处中式的古典别墅。新中式的设计,让从下车的地方就安置了鹅卵石小径,典雅的灯笼从道路旁分设开来,尽头是一片修剪设计都很是飘逸的竹林。 这里的佣人身高胖瘦都差不多,看到秦媛从车上下来,都纷纷殷勤地问好。 秦媛也变了一副样子,又是我第一次见她时那种娇弱柔软的样子,踩着她精心设计的步子沿着鹅卵石小路走,即便穿的是高跟鞋,但居然走得十分平稳。 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但几个猜测便蹦了出来。 看着秦媛的样子,这里似乎并不是秦宅。 那会是哪里? 我们没有从正门里进入。我和秦媛在竹林等待许久,很快就有人引着我们绕过一扇古雅开屏长达五六米的屏风,从亭子里开了暗门,从一片像是车库的地方走台阶上去,穿过了休息室相连的储酒室和台球厅,终于走到一间房门面前。 “伯母。” 秦媛率先一步敲了门,她的声音甜美温柔,“是我。” 一个妇人过来开了门:“秦小姐。” “刘妈。”秦媛的脸上挂着笑,热络着开口,“伯母在屋里呢?” “在呢。砚砚过敏烧得厉害,现在输着液呢。” 妇人聊起梁砚时口吻亲昵,只是我听了居然有些想笑。在外面威风凛凛的梁砚,在家里也要被叫做“砚砚”。 只是我心里还没笑完,妇人的枪口便已经瞄向了我。 她的目光便越过秦媛停在我身上,目光有些锐利,“这位是?” 秦媛笑着说:“这是梁哥金屋藏娇的那位。” 被叫做刘妈的妇人“哦”了一声,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眼,那目光淡淡的,但却让人感觉很不适。 她并没有招呼我,那种冷淡是很自然的,就像从前高中上学时,班里那些有权或是有势的人看向我的目光是一样的,是同样的瞧不上与轻蔑。 她打开门:“进来吧。” 进屋后是一间茶室,我扫视了一圈,没在这里看见梁砚。 秦媛和刘妈低声交谈了几句,刘妈让我在这里稍作等待,带着秦媛推开了另一扇门。 很快刘妈又自己出来,带着我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房间的装潢温馨舒适,即使里面摆放着与医院里如出一辙的各类设施,也丝毫感受不到它们的冰冷。 秦媛正坐在一把扶手椅上,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床上躺着的是谁。 于是我也没看。 刘妈从这个房间里穿过去,在一处暗门里停下,示意我自己进去。 她说:“夫人要见你。” 我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在这一瞬间最后悔的居然是忘记给几把猫买一份宠物保险。 我把手放在门把上,对她微微一笑:“谢谢。” 我拧了一下,然后走进去。 暗门后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我猜想这里也许是一处应急通道,因为这里的墙壁上都装着白得近乎刺目的白炽灯。 我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个光线,整个人就被迎面的一个巴掌几乎要扇到地上。 它来势汹汹,似乎是早就蓄势待发,只待我走进来便不由分说,先杀我的威风。 我跌了一下,连着后退了两步,扶着墙慢慢站稳。 白炽灯的光芒照得人眼睛疼,我擦了一下嘴角,漠然地低下头,看见殷红的血染红了我的手心。 “我听说,是你捡回来的孽障让梁砚过敏了?” 我一直没说话,坐在我对面的女人放下手里的茶,终于先开了口。 我不太想知道眼前的女人、梁砚的母亲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信息,也许是梁砚,也许是秦媛,也许是乱七八糟的其他人,我不关心也不在乎。我想知道的是,既然对方没有直接弄死几把猫,而是选择把我喊到这里来,一定是有所忌惮,或者是想通过我来操控他的儿子。 我从心里叹息一声。 也许梁砚的母亲真的不了解他的儿子,她以为梁砚将我“金窝藏娇”了三年,便以为我是梁砚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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