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尧听到医生的话,扶着墙边退了几步,松下那口气,整个人失力瘫倒在地上。 意识模糊之际他还在想,季司宴对他,并没有想象中激烈的对峙,可比之带来的痛苦却是加倍的,在他心头堆积成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以将死的决绝自我逼迫着。 他跟季司宴之间的结,因为老爷子的去世,彻底打成死的了。 但这该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哪怕让他死,他毫无怨言。 许听尧昏睡了很久,久到知道自己陷在梦里了,因为这里描摹的故事有老爷子,也有季司宴,还有冲他招手回家的母亲,所以他不愿意醒来。 又不得不醒来。 季司宴沉睡了一夜,身体透支的沉,但思绪却急切的想醒过来,想结束一切光怪陆离。 他睁开眼,屋里空荡荡的,但四处看了一眼,很熟悉,这是许听尧常来的那家医院。 所以,昨天晚上不是梦,许听尧真去了。 起身换了衣服,又给彭奇打了个电话,后者正在一楼给他挑早点。 “去办出院吧,把车停到医院门口等我。”季司宴一边整理着外套,挂掉电话。 他穿到身上后,感觉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才发现不是自己的衣服,许听尧虽然比他高,但身形消瘦的多,这衣服太不合身。 他当即脱下来仍在床上了,好像多穿一秒都觉得难堪。 许听尧站在门口,错愕混合着落寞,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碎了,悄无声息的渗进一腔苦涩和无力。 “站住!” 他刚要进去,脚步才迈开,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句呵斥,那人背对着他,他直面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听声音如同闷雷,混淆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冰冷。 季司宴呼吸沉长,手中枪口仍然对着门口,“许听尧,你我身边皆是废墟,也都是孤身一人,爷爷的事,我不怪你,也不会原谅你,所以,离我远点。” 此时的无措是许听尧曾经预想过的,可当它灭顶而来,才发现想象中的痛苦只是九牛一秒,真正直面,所有挣扎都是徒劳的。 季司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拿上手机和手表,转身就走。 许听尧就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将门挡了大半儿,但并不结实,季司宴径自走出去,肩膀相撞,将人撞了个踉跄,却连一丝余光都没落在他身上。 许听尧后退着,抬手扶住墙上的扶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去的,对不起。” 两句无力又带着愧疚的道歉,以一种苍白的方式炸在耳边,将季司宴强行压抑着的怒和恨轰的炸开。 他猛然转身,怒气随之暴涨全身,三步并两步走到许听尧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赫然将人推撞在墙上。 许听尧闷哼一声,心头痛楚以一种撕扯的方式迅速蔓延。 季司宴呼吸粗重凌乱,逼视着许听尧,所有情绪在眼底激荡,眸光似冰刃,又冷又厉。 许听尧被他无言的对视拖拽进一个巨大的鞭挞场,一鞭鞭,一刀刀,直到浑身被血覆盖,血腥味儿于近在咫尺的距离中变得愈发浓烈。 “我欠你和爷爷的,用命来还。” 季司宴冷哼一声,带尽嘲讽,“我不需要你的命,只要你离我远点。” 他决绝转身的一瞬,几乎快把他刺穿了。 方才心口的疼只是涨潮,此时已然变成了海啸,许听尧绷着满脸痛楚,看着远处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瘫软在地上。
第三十八章 季司宴从医院出来,刚才浑身激昂澎湃的愤恨群起,钻进车里的一瞬间,仿佛连全身力气都跟着抽离了,缩着身子靠在后排座的角落里。 彭奇扫过后视镜,感觉季司宴在发抖,他看的不甚清楚,又不敢贸然回头,手用力抓着方向盘,小心翼翼问道:“老大,我送您去别的医院吧,还是……回家?” 车里陷入一片安静,季司宴身体侧蜷,目光浅颤着随意落在车门上,紧贴靠背的左眼溢出一滴泪来,又悄无声息的渗进靠背里。 医院是他刚刚参与过的死亡,而家……他的世界都被坟墓掩埋了,哪还有家。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像困进水底,瓮声瓮气的,“找到那天围困老爷子和许听尧的人是谁指使的了吗?” 彭奇皱了皱眉,“说是有人给他们发了邮件,但我查了对方的邮件,是被盗的,不过那天监控拍到了把保镖支开的那个人,有点儿像谢寻以前的助理,叫邢东。” “邢东?”季司宴缓缓直起身子,感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但是想不起来,“所以,是谢寻搞的鬼?” “我专门让人查了监狱里的监控和探视名单,发现最近去看过谢寻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邢东。” “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谢寻的舅舅,现在是**局的副处。” 季司宴目光微微一转,怪不得一开始警察对于许听尧中毒的事儿几乎不闻不问。 “老大,这谢寻跟许总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到医院了都不消停,还想把人毒死?” 季司宴靠回靠背里,死灰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复燃了,“不管什么仇,老爷子是无辜的,你约一个探监的时间,越快越好,我要见谢寻。” “好的老大,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季司宴深情再次回到落寞,“去公司。” 许听尧被周明尧强压着在医院呆了三天,第四天就出院了。 他出院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沈君临家。 大早上的,沈君临打开门看到来人,眉眼一挑,颇感意外,“你怎么来了?” 许听尧站在门外,开门见山,“沈先生,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沈君临看着许听尧,单看眼底,后者冷静的无可挑剔,却被纹丝不动甚至略略紧绷的身体出卖了,他笑了笑,“为什么?” 许听尧满是血丝的眼底透着一股决绝,直视着对方,“你想要什么,我?” 沈君临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愣,又失笑一瞬,听出了几分逼迫的韵味儿,“先进来吧。” 一进去,许听尧就撞上要出来的沈君皓了,后者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吃了什么惊天大瓜,全写在脸上了,连连摆手,“那个,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许听尧身体僵了僵,一时间耳根被染成了火烧云。 沈君临看了沈君皓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我走哪儿啊,我今天休……哦~那个,我得去上班!”沈君皓在他哥冷森的目光里狠狠地点头,“我要迟到了,你们聊。” 许听尧倒也不并非装清高,他是心存了侥幸的,却被撞了个正着,一时间有些失措。 沈君临端了杯牛奶一样的东西,走到沙发旁,递给许听尧,“喝点东西吧,你的脸色很憔悴。” 许听尧执拗的没接,只是看着他。 沈君临无奈一笑,坐到对面沙发上,“你跟你爸的事我听说了,既然都是假的,凭你的能力,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怕什么?” “我等不了那么久,老爷子受我连累而死,我得给他一个交代。”许听尧气息里显出几分急促,“我想见谢寻,越快越好。” 沈君临语气不紧不慢,平时颇显城府,现在像是专门在磨磋他,“这些都是谢寻干的?” 屋子里淡淡的香味儿顶的许听尧心口发闷,他将一个深呼吸,分的细碎,嘴唇泛白,“最好是他一个人干的。” “好,我带你去见谢寻。”沈君临答应的异常痛快,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许听尧疑惑。 沈君临笑了笑,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说呢?” 许听尧整个眉头都蹙起来了,猛然起身之际,后脖颈狠狠挨了一下,一瞬剧痛,眼前登时天旋地转的失去了意识。 沈君临抬手扶住许听尧,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滚烫。 他犹豫着要不要将人送回医院,想了想便放弃了,在沙发旁站了一会儿,随后让人把许听尧扶进客房里了。 客房里的门一直开着,沈君临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端着杯茶,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熟睡的人,他的目光未加收敛,又能看到眼底清晰的克制。 过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出去“上班”的沈君皓突然回来了,他抓着脑袋,见他哥坐在沙发上,“哥,我忘了拿东西,你坐这儿干嘛,许听尧走啦?” 沈君临将眼底放任的猖獗遮掩的一丝不剩,喝了一口早凉透的茶水,朝客房示意了一下。 沈君皓下意识一抬头,看到客房床上的人,嘴角扯了扯,又扭头看向他哥,禁不住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哥,你,你不是……” “帮我办件事,”沈君临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文件袋,递给沈君皓,“把这里面所有的资料都找到,找不到的就想办法,一点之前给我。” 沈君皓抽出里面的纸看了一眼,目光再次扫过客房里的人,兴趣低低的哦了一声。 “还有,”沈君临冲着转身往外走的沈君皓道,“今天许听尧来家里找我的事儿,不许说出去。” 沈君皓被他哥似笑非笑的样子盯得一激灵,“放心吧,哥,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第三十九章 季司宴正在公司处理这几天堆积的事,埋头忙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进来了,他还以为秘书有什么事,抬头一看竟然是沈君皓。 “你怎么来了?”季司宴没心情跟他侃大山,嫌弃都摆在脸上了。 沈君皓知道季司宴现在情绪不好,也没像平常嬉皮笑脸的,提着一份儿他爱吃的菜做到沙发上,跟进自己家似的冲他招手,“京酱板鸭,正宗的,我排了老长时间的队,过来吃点儿。” 季司宴知道这货不会无事献殷勤,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什么事儿啊?” 沈君皓嘶了口冷气,几番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就过来给你送个鸭子吃。” 季司宴斜了他一眼,“你脸色都写出来了,有屁快放,待会儿我还出去呢。” 沈君皓心里进行了一段剧烈的拉锯战,终于把他哥的叮嘱忘在脑袋后面了,“那什么,你跟许听尧吵架了?” 季司宴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头,脑仁儿跟着疼。 “你们分手了?”沈君皓见季司宴还是不说话,焦急的搓了搓手,“那什么,我不是八卦啊,纯粹是因为咱们兄弟情深,许听尧今天早上去我家找我哥了,然后我哥就把我赶出来了,我是不信许听尧是这种人啊,但是我亲耳听到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哥看上许听尧了,我也问过你的!” 季司宴刚扒拉开受了刑的京酱板鸭,仿佛跟它共情了似的,听到他八卦韵味十足的话,啪的又把筷子扔下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行不行,他跟谁在一起,找谁睡了,都跟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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