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半跪在时镜面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个没吃完的冰淇淋,放太久,纸质的外包装已经晕出水痕,变得软塌塌的。 他将冰淇淋桶从时镜手中取出来,放在茶几上时,才看到茶几上那个空了的桶,时镜这是吃了一桶半?! 闻声下意识握住时镜的手,时镜体温平时就比他低一点,握在手里会有点温凉,这会儿却冰得渗人,除了掌心还有点温度,指尖已经变成没有人气的石头。 闻声连忙打开空调,他不敢问时镜去哪儿了,也不敢说自己找了他很久这种话,只能小心地轻声问他:“吃饭了吗,要不要煮点馄饨,多放点虾米和小葱花,做酸辣味的好不好?”以前时镜半夜想吃夜宵时,总会让闻声去煮小馄饨,调成酸辣味,每次都可以吃完一整碗。 半晌,时镜像终于接收到信号的老旧机器人,低头看向闻声,“是你啊,抱歉打扰你这么久,我天亮就走。” 闻声看他状态不好,根本不敢说今晚的事生怕再刺激到时镜,“你手好凉,我带你去洗个热水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他伸手来抱时镜,身体不小心撞到茶几,发出一声闷响。 动静不大,时镜却像受到巨大的惊吓,猛地抖了一下,一把推开闻声胳膊,向后缩在沙发里。 闻声忍不住站起来,像靠近一点查看时镜的情况,时镜却抱住自己胳膊抗拒被他接近,“你别过来。”
第66章 想哭吗 闻声愣在原地,声音沙哑,“好,我不过来。” 说完,又缓缓跪下去。 空调呼呼吹着,室内温度开始回升,却丝毫没影响到沙发前的两人。时镜嘴唇依然是白的,露在外面的手也丝毫没有血色。 许久后,时镜忽然开口:“我是什么很讨厌的人吗?为什么要骗我。” 他声音太轻了,带着鼻音,闻声很努力在听,却什么都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时镜又不说话了,几息后才低着头,“我确实是很讨厌的人,要不然丁蓉和时天骏也不会这么恨我,如果不是我很讨厌,你骗我干什么呢,你一个30岁的副教授前途一片大好,没道理的呀。” 闻声总算听到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心疼得像在玻璃渣里滚了几圈,“别这样说时镜,你是最好的,我没有骗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不用解释。”时镜抱着自己的手又缩紧一点,他摇摇头,“没关系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我也没有很值得喜欢,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停顿了很久,又继续说:“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你早点走还是晚点走,也没什么差别。” 所有人都只能陪他走一段很短暂的路,走到头缘分就尽了。还是怪他太贪心,非要许两个愿,所以这条路就变得格外短,他又着急想看到后面的风景,于是跑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转身,路就没了。 闻声猛地抬头看向他,心里却一点点变沉。 时镜的眼神太平静了,平时他这双眼睛是最灵动的,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眼睛总是先嘴巴一步告诉闻声他的心情,但是这会儿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像一口井,已经死了,都来不及苟延残喘。 闻声跪坐起来,让时镜能看见自己,“不会有这么一天的,相信我。” 时镜却像不愿意面对他的焦急与不安,错开了自己的眼睛,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摆着他随手搁上去的无弦吉他。 拿到这把琴的日子,是他和闻声同居的第一天,时镜却已经从脑海里找不出任何细节,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时镜努力笑了下,依旧没看闻声的表情,“谢谢你陪我玩了这么久,我其实,玩得还挺开心的。” 闻声呼吸深沉,喉咙几乎哽住,他不敢想象在这几个小时里,时镜都在怎么折磨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镇定一点,“时镜,你想哭吗?” 时镜仔细想了想,“还好。” 闻声忽然站起来,因为跪太久腿已经僵硬,他踉跄一下,坐在时镜身边将人一把抱住,“时镜,你现在可以打我,但是听我解释完好吗?” 时镜想挣开,但实在没力气,闻声一只手按住他后脑勺上,将人抱进怀里。时镜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和体温,鼻子忽然酸了下,他张开嘴,用力咬在闻声肩膀上。 “今天原本是我爸妈乘飞机来C市参加同学聚会的日子。我接到母亲的电话,去机场接他们,但是起飞点X市今天气候非常恶劣,他们在机场登机三次,都没能起飞,于是我母亲让我替她赴约。” 时镜心想,很会骗人的闻教授又在说谎了,说什么长辈聚会,现场明明只有两个人。他嘴上又用了点力,隔着衣服也能嗅到铁腥味。 闻声深吸一口气,任由他咬着,手时不时轻轻在他背上轻拍几下。 “你肯定没有发现,我和那位女士坐的是张大桌子,桌上放着七个人的餐具,我只是在与她说话,我们从头到尾连桌上的餐前面包都没有动过。” 闻声感到肩头被咬的力道变松了,宽厚温热的手掌依然在时镜后背轻轻拍着,柔声告诉他: “最开始想着今天带你去见我爸妈,但今天饭局上的叔叔阿姨我也不太熟悉,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又想着明天再去好了,但X市的恶劣天气却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我就想着,干脆等他们到了C市并且能为我空出一点时间的时候,再和你商量见面的事,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都被我办砸了,我很抱歉,对不起。” 时镜没有说话,闻声也不催他,只轻轻在他背上拍着。 良久,闻声忽然感觉肩头传来一点冰凉的湿意。他像被烫到,轻颤一下。 时镜松开用力太久已经僵硬的牙齿,顺着闻声的力道,将头埋进闻声的怀里。闻声沙哑却温柔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你想哭一会儿吗?我抱着你。” 刚开始是没有声音的,闻声只能从眼泪掉在布料上的滴答声,判断出时镜在哭。过了会儿,时镜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他努力抬起手,在闻声胸口砸了一拳。 “你就是个嗝……大骗子,讨厌你!” 闻声低头轻吻着他的发丝,“没有,我从没骗过你。不要讨厌我,时镜,不要讨厌我。” 时镜哭得更伤心了,从在餐厅开始,一直积攒到现在的委屈全部爆发出来,一股脑倒给闻声,“你就是骗我呜呜呜……你爸妈今天才来,之前你也没嗝,没想着介绍朋友给我认识。你就是,就是想玩我,玩够了就拍拍屁股回去结婚呜呜……” 闻声按在时镜脑后的手掌向下滑动,抚摸在他纤长的脖颈上,“真的没有,你知道我关系很好的朋友只有吴光豪一个,我很早就想请他出来吃饭,但是他的事务所接了下面县城法院递来的一个洗钱案,已经在县里大干一百天了,12月底的时候我打电话过去,他晚上9点还在加班。” 时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吴光豪,闻声看他抽噎得难受,想去倒杯水,刚一动又被时镜咬住肩膀,干脆将他抱起来,去厨房倒水。 水温刚好入口,时镜喝了半杯,才勉强止住,打着嗝瞪闻声,“你就是嗝,故意找借口,吴光豪是你朋友肯定合着伙骗我。除了张馨和柳玉宣,谁还知道你是我男朋友,朋友圈也不发我送你的戒指也不戴,你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嗝!” 闻声捧着时镜的脸,拇指摩挲着帮他擦掉眼泪,“你送我的那枚戒指很珍贵,实验室里有太多试剂可以伤到它,我不想弄坏,只能藏起来。” 时镜的眼神里已经有了生气的神采,闻声俯身过去,吻在时镜湿漉漉的睫毛上,“那我明天去买条细链子,把它当项链戴起来可以吗?” 时镜嘴巴嘟起来,脸上还残留着愠色,“随便你,不关我的事。” 闻声贴过来,啄吻着他干燥起皮的嘴唇,“那我们明天去下面县上找吴光豪吃饭可以吗?那里的特色腊猪蹄非常有名。” 时镜愤愤地瞪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吃你自己兄弟小心感染朊病毒。” 闻声看到时镜眼神恢复神采,几乎要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亲昵地蹭蹭时镜小巧圆润的鼻头,“好,我是大猪蹄子,那咱们换个别的吃,那里腊鸡腊鸭都很好吃的。” 时镜倏然抬头,猝不及防在闻声鼻梁上咬了一口。 闻声闭上眼睛,却没有躲开,时镜果然没有太用力,只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时镜松口后退开一点,看到闻声背后黄色的皮卡丘,低落地说:“我把皮卡丘弄脏了。” 闻声张开胳膊,时镜又靠进他怀里。 闻声轻声说:“没事,明天我送去干洗,很快就洗干净了。” 时镜抬手去摸他的下巴,却发现手腕空荡荡的,“闻声。” “嗯。” “镯子……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没关系,”闻声一只手覆在他眼睛上,“我变魔术给你。”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只镯子,套在时镜腕上。 等他手掌挪开,时镜看到完璧归赵的玉镯,眼睛都亮了。 客厅璀璨的灯光下,糯冰种飘阳绿手镯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触手生温。 时镜坐直了身子,转动镯子,这就是被他放在餐厅的那只,是闻声生日送他的!“你怎么找回来的?” “你没有丢掉,不算找回来。”闻声心软得厉害,轻声说:“以后别丢,好吗?” 时镜转动着腕上的玉镯,没有说话,却勾着唇角笑起来。 闻声取出手机告诉张馨和柳玉宣时镜已经回家了,叫他们不要担心。 胃是情绪器官,时镜情绪恢复后,顿时感觉饿得厉害。 他靠在闻声怀里,小声说:“闻声,我饿了。” “吃不吃酸辣小馄饨?” 时镜立即笑着点头,“吃。” 闻声想起身去厨房做夜宵,时镜嘴上说着饿了,却根本不放手。 “时镜,我要去厨房。” “那你去啊。” 闻声没办法,只能故技重施,将时镜背在背上,去厨房起锅烧水。 时镜胳膊压在他肩头,闻声没留意“嘶”了一声。 “怎么了?” 闻声笑着摇头,“没事。” 时镜晚上吃了一桶半不太健康的冰淇淋,闻声却是真的从中午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 小馄饨很快煮好漂浮在锅里,闻声切好葱花放上紫菜虾米,调了满满两碗小馄饨,与时镜一人一碗坐在餐桌前吃起来。 吃到一半,时镜忽然用胳膊肘戳他,“我还买了冰酒,放这么久都不凉了,你去放冰箱里冻一会儿,我等会儿喝。” 闻声起身去茶几上找他口中的冰酒,嘴上却不忘劝告时镜:“等会儿要睡觉了。” 时镜吹着勺子上的小馄饨,头也不抬,“那喝点酒岂不是帮助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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