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忏也讨厌上钢琴课,因为这时他会从狭小的花园进入到一个更狭小的室内,四四方方的天空又被四四方方的窗户框裁剪,变得更加逼仄,更加密不透风。为了能多看看这仅方寸天空,他向父亲请求了能够户外写生画画的美术课。 雪白的画纸在自己笔下绚烂,像含苞的白莲终于绽放了属于它生命的美,这是年纪尚小的他第一次心颤。他将画板搬到亭子里,那儿是他闲时坐着发呆观察天空痕迹的宝地。 橙黄的夕阳打在古亭,地面切出黑实的阴影。他抬头,又撞见了南飞的大雁,于是挥动画笔,力所能及的,至少在画布里,他没让它们消失于高耸的围墙。 秦忏恨死这四面墙了。 终于有一天,秦忏亲手焚烧了这座象征牢笼的别墅。他坐在亭子里睁大眼睛,将杰作尽收眼底,难得展现了自己小孩子天真的一面,未及地面的双腿晃动,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倒映熊熊大火。因为爆炸,迸裂的石块砸上了他半边脑袋,暗红的血液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汩汩流下,滴溅到衣领。秦忏冷眼看着那些失声尖叫报警灭火的佣人,嘴角噙笑,像是失去灵魂般。 旁边站着位年轻omega,久见阳光,单薄的身躯似乎下一秒便能被大火湮灭,omega干瘦的手紧紧捂住嘴不可置信注视他。 秦忏朝他微微一笑,血粘嗒嗒糊在睫毛上,说:“你看,我说到做到。” 秦忏救出了自己,也“救”出了那个一直盼望着自己去死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 疑虑一旦冒出苗头,便会肆意生长,无论是多么不起眼的一个细节,在林拓的眼里都会被放大数倍,顾虑与猜忌成为了最好的养料。 - 林拓不是个喜欢把愁闷憋在心底,独自消耗情绪的人。如果一件事可以通过双方互相沟通,敞明心意而得以解决的话,那他肯定会选择第一时间找到对方把话说清楚。 林拓会有这样拒绝内耗的意识主要源于他读小学的时候在学校图书馆借的一本书。 书名早已没了印象,只依稀记得十分童真童言,所以林拓误将它当作童话书带回家,晚上睡前一打开,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铺面而来,全是他读也读不懂的哲学知识。小孩子又喜欢假装大人,于是林拓装就模作样地翻开书看了一会,结果显而易见,那一晚他睡得很不错。 但内容他还是看进去了一点,因为作者从序言起便一直在强调: 在意味不详的真相面前,人类倾向于逃避。 时至今日,林拓对这句话仍记忆犹新。但他并不认可作者所谓的哲理,逆反心理的驱动下,林拓尝试用实际行动推翻作者错误的观点 。 林拓以为自己做到了,但其实并没有。 也许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确实如自己想的那样,有问题能做到及时沟通,生活畅顺。可如若面对抽象的情感,是他不愿意,不肯面对且接受的,他潜意识给出的选择就是逃避。但他习惯自欺欺人,不然也不会上高中了才试着接受自己于父母的分量并不重要的事实。 可也只是试着接受,他尚未完全接受。 他可能不自耗,他会自欺。 在林拓无意识回避与林一宴的亲昵接触一次两次之后,林一宴也很敏感地察觉到了。 林一宴将水递给林拓,提醒他注意喝水,干燥得嘴唇都裂出血了,语气是那么稀松平常,林拓却如惊弓之鸟,他看了眼林一宴才喝过的瓶口,一下子退避三分,然后扭过他十分别扭的脸,闷声说:“知道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手却始终没有接过那停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水。氛围瞬间变得尴尬。 林一宴不以为意,他收回手,喝了口水,邀请林拓周三来看他们的篮球比赛。 “这么快就举行了吗?”林拓问道,印象里林一宴都没培训过几次。 “不快了,都推迟两周了。”林一宴似乎很渴,盯着林拓又喝了一口水。 林拓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说了句“行”。 反正只是场普通的比赛。 可让林拓意料之外的是,这场比赛却远不及他想的简单,它如同毛衣上跳出的线头,轻轻一扯,他与林一宴之间的关系便开始支离,瓦解。 期中考后的一个星期,林一宴参加的篮球比赛如约举行。 高中的任何比赛远不及电视剧拍摄出来的那般热烈而美好。 观众席上没有激烈欢呼,加油鼓劲的学生,两队的比分也没有你追我赶,一球定胜负,扭转局势的刺激感。 绝大部分学生只在进入体育馆上体育课的时候才知道,哦,原来今天有篮球比赛。如果老师宣布自由活动,他们便会坐上观众席看上几场,打发闲暇时间,顺便再快速扫一眼有没有哪位健将能力突出,接着夸赞几句好厉害,本校是输是赢并不在乎。 往年都是这样稀里糊涂过去的,今年稍微不一样点,慕名来看比赛的观众近乎增加了一半,虽然尚未达到座无虚席的夸张地步,但比以往的寒酸样不知热闹多少倍。 加入篮球队的那位新alpha成员截断对方球员手中的篮球,如脱弓之箭般从场地的一端冲向另一端,起身一跃,将球狠狠扣入篮筐,观众顿时爆发出由衷的喝彩。 裁判吹响口哨,宣布四场比赛全部结束。 alpha喘着粗气,扯起衣服下摆擦汗,狭长的眼睛徘徊于欢呼的观众席,没有找到理想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拓今天课业繁重,各科老师们全在讲解刚刚期中考考过的卷子,林拓一整天几乎没从座位上离开过,一直埋头整理错题。 傍晚熬到最后一节班课,班主任进来跟他们宣布了下周六学校组织秋游的活动。意料之内的还是去高一就去过的老地方江亭烧烤,很没新意,但胜在不用再在暗无天日的教室里听课刷题,所以大部分同学都选择了参加,林拓看着一只只举起的手,想了想,也伸直了手臂。 每个年段分批次出游,再怎么安排也不会将高一和高二的排到同一时间,秋游坐大巴回来的晚,他可以有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劝告林一宴当天不用再等他放学。 自从林一宴来了后,林拓发觉已经好久没有自己一个人放学回家过了,加上他最近对林一宴的心态矛盾的很,急需个人空间静一静,虽然只有小小一段路程,他也满足了。 因为轻点人数耗费了些时间,林拓赶到体育馆的时候,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地上扔着些许喝一半的矿泉水瓶,林拓俯身捡起瓶子,过去问了问那位正拿着麻袋收废品的扫地阿姨,“阿姨,比赛结束了吗?” 阿姨笑嘻嘻接过瓶子,给林拓远远指了一扇敞开的大门:“同学你来太晚,比赛结束得有十分钟了。喏,打球的那几个全去后面休息去了,以后记得早点来,今天的比赛可精彩着呢。” 林拓看过去,认出是专供运动员冲汗的淋浴室,道谢后便往那儿走。里面的淋浴室有八个,规整列在走廊两边,走廊尽头是体育馆后门,大家洗完澡后一般都会选择直接从后门出去。 沐浴乳的清香洋溢,还有人在喊麦高歌。这歌声激情澎湃,穿透灵魂,实在引人振奋。林拓捂紧耳朵,自知自己无福消受,于是出去找了个能一眼望见里面的位置,挨着篮球架席地而坐。 馆外操场传来若隐若现的谈笑声,像风一般飘渺,林拓等着等着一阵困意袭来,一天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松懈,眼皮一闭一合。 在切断外界最后光亮,完全陷入黑暗时,远处那扇敞开的前门被某个人关上。水滴从未擦干的发尾坠落,溅到白色衣领,晕出水渍。 咔哒一响,是落锁的声音。 整个体育馆霎时只剩他们二人。 【作者有话说】 打排球没戴护腕,手腕给伤了...这周估计只能更新这么一章了so sorry(瘫倒) 国际惯例求海星求收藏么么~(再求求评论~)
第33章 就差一点 陈斯怡晚自习请假,快要出校门的时候想起书包里还有忘记还给林拓的外套。 外套她已经洗净烘干了,还专门找了个袋子套好,她卸下书包翻找出来,心里犯难是专门回去一趟还给林拓,还是明天再说。 踌躇之际,她望见自己身后不远处体育馆露出的一角,绿影倒映在二楼窗户上,不知里面会是怎样一番激烈昂扬。她记起她有听林拓说过,放学后他会去体育馆看比赛。 嗯…… 碰碰运气吧,陈斯怡想,找着林拓就给他,没找到就算了。陈斯怡背好书包,怀里抱着袋子,轻轻推开了体育馆大门。 什么嘛,人都走光了。 她撇撇嘴,往前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打算离开,余光中忽然瞥见远处左手边的篮球架下坐着两抹黑影。脚步不由得一顿,抬起下巴好奇地朝那打量。 啪---- 装有衣服的袋子倏然落地。 陈斯怡慌忙拾起,捏着袋子一边的手指不可控地颤抖,塑料袋簌簌作响,在寂静空旷的空间里尤为放大,如滴入净水的黑墨,以一种猝不及防的速度绽开,往四周蔓延,直到触碰至边缘,惊动了其中一抹黑影。 林一宴盯了会儿眼前咫尺之隔的唇,轻撇过脑袋,视线与那不速之客准确无误交汇。 陈斯怡下意识要跑,可双腿如同灌铅,死死将她钉在原地,想动却动不了,只能无措惶恐,眼睁睁看着林一宴起身,不紧不慢向她走来,脚步声回荡,每一次都重重砸在她忐忑的心口。 “我……” 林一宴来到她面前,alpha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于一片阴影之中,他看了看她怀里的袋子,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抽出,一点又一点,没有直接抢夺过来,将过程制造得格外漫长、煎熬。 陈斯怡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上一次两人独处林一宴有所收敛,未完全暴露出他的戾气,陈斯怡还有勇气与他共话。而这一次,她仿若经历了死亡的威胁,alpha强大的信息素压迫她抬不起脖子。 他没再看她,吐出两字:“出去。” “你应该感谢林拓。”林一宴脸色阴沉,忽地勾唇道,温柔的声线却说出了最恶毒的话,“如果不是林拓,我真的会杀了你。” 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了他与他的每一次温存。 陈斯怡冷汗直流,她并不知道林拓和林一宴居然是这种关系,她应该早点发觉才对,陈斯怡咬牙,可是,可是林拓不是beta吗,按现在情况来看,还是林一宴单相思?alpha怎么会对beta感兴趣?难怪林拓一与她说话,或是表现得照顾她,林一宴的表情就跟要杀人似的。 ……杀人?陈斯怡觉得这是林一宴做得出来的事情。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陈斯怡语不成调。 林一宴哼笑,正要说话,背后忽然传来了林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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