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姿轻松,往后一倒靠在皮质椅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桌面,几次律动声后,他勾起蕴含嘲讽的唇角,道:“秦忏,乡镇的田园生活享受的怎么样了?几个月不来找你,该不会真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吧。” 隔了数月再听到秦忏这个名字,恍若已经是上一辈子的渊源。秦忏心里腾空升起股微妙的情绪。 他不是秦忏很久了。 秦忏盯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不动声色敲击键盘:“挺不错的,我快忘记你是谁了。” “何止,你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秦父冷笑道,“我真的对你太宽容了秦忏,一而再再而三让你钻空子。现在田园日子体验好了,你该考虑考虑之后的打算。” 秦忏不快地皱眉,果然又是来逼迫他出国。眼睛从秦父的脸上切到屏幕另一端,秦忏挑了挑眉梢,随即皮笑肉不笑道:“我的事情犯不着你费心。你难道没想过,如果我心不甘情不愿跟你回到S国,我会不会再做出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秦父不屑道,“有时候,人还是要自负点为好。” 秦忏突然道:“母亲最近怎么样?” 秦父盯着他,没有说话。 “自我把房子烧掉后你就把母亲带走了,我们差不多有十年没见过了。”秦忏喃喃,手指点击按板,眼里笑意肆意,“当时他趁乱逃出来,到头来却连山都没来得及下就又被你抓到,他肯定恨死你了吧。” “拖着改造的身体,先是生下了我,然后被你强行送到完全陌生的国外,想逃却无处可走,最后在痛苦里生下了我那素未谋面过的弟弟。” 秦父皱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是在痛苦中诞生的。”秦忏淡淡道,“关于这份痛苦,我势必也要让你尝到,恨意是远远不够的。” “既然他对你那么重要,那你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他,保不齐我会做出些什么丧失理智的蠢事。” 秦父冷脸:“所以你是在以你母亲要挟我?就因为我强迫你来S国?” 秦忏无所谓点头:“算是吧。” “秦忏,他可是你母亲。” “可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恨我。”秦忏说话的语速极慢,像是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我小时候最怕他,有他在的地方我都不敢去。因为就算我什么也不做,光是站在那,他就会伸出双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如果没有管家佣人阻拦,我的尸体估计早就被他挫骨扬灰。他一心要我死,我们哪里来的感情?” “你何必假惺惺,装模作样。我对他是那样的态度,对你也一样。” “我说过的,强逼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 秦父脸上彻底没了笑意,手指点在桌面上许久。明明是父子,看向对方的眼神却仿若仇人。 “自不量力。”秦父嘴里冷冷吐出四个字,“我犯得着忌惮你?” 秦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听到秦父的话只是单挑了挑眉,作势要摘下耳机结束对话:“犯不着。” 秦父咬牙,不得已道:“时间。” 秦忏看着他,居然还不死心,问他什么时候才会自愿回去。秦忏语气薄凉,容不得半分商量:“没有。” “秦忏!”秦父呵住他,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历经商界叱咤风云,呵斥极具威慑。他不紧不慢拿起从头至尾倒扣桌面的手机,以一种谈判的姿态将一张照片呈现给秦忏。 秦忏只是瞥了一眼,神情顿时降至冰点。 这是一张他与林拓晚上放学回家路上的照片,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有关于林拓的信息。 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台风过境的那天,两人撑着同一把伞,挨靠得极其近,他低头看着林拓,林拓也正看着他。 “林拓,A市xx镇xx高中学生,高二(7)班,学习一般,beta。”秦父笑了笑,“还是个感受不到信息素有生理缺陷的beta。” 上下滑动手指,平常人小心保护的私密信息对他们而言获取的简直轻而易举:“父亲林浪,货车司机,母亲许如安,无业待家……” “很一般嘛。”秦父最后失望摇摇头,对这一家人作出点评,他看眼屏幕对面的秦忏,话锋一转,“不过如果真要找出个不一般的地方,他们的儿子----” 秦父对上秦忏泛冷的目光:“林拓。对你而言倒是不一般。” 秦父放下手机,倾斜的天平回归平衡。 他回问刚才的问题,做出迄今为止自认为最大的让步:“时间。” 秦忏脸沉入阴影内,迟迟没有回应,秦父盯着他,不知道又是再打什么鬼算盘。 三分钟后,秦忏扭头望向车窗外,神色带着不情不愿的妥协,给了秦父一个暂时可以接受的回答:“至少要等我念完这里的高中。” “至少”一词在秦父眼里是十分不完美的,模糊而没有界限。但他见好就收,秦忏威胁他,他也有秦忏的把柄,谁也不必忌惮谁。 “可以。” 秦忏“啪”地一下,重重盖上电脑,胸脯剧烈起伏,视线停留窗户外相谈甚欢的两人上,舌尖在腮帮顶出一个凸起。 秘书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和beta告别:“谢谢你啊,帮我指路。” beta笑得真诚:“没事没事……真的不用我带你过去吗?” “哈哈,不麻烦你了。” “好吧。” 秘书看着地面上对方被夕阳拉长的黑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回到车边,秦忏恰巧拉开车门,秘书颔首的动作一怔,强势的信息素扑面袭来,脖子有点僵硬。 眼前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逼问索要道:“拿出来。” 秘书说话艰难:“什,什么?” 秦忏替他扯下了装饰成纽扣的微型摄像头,捏着纽扣正对阳光,光芒四散,晃得眼睛疼。 沉默。 秘书迫不得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监控视频全都同步到这上面了。” “只有手机?” 他连连点头:“对,只同步到这部手机。” 面前人意味不明哼笑一声,收下他的手机后慢条斯理挎上书包离去。 信息素的气味逐渐飘散,秘书甩了甩僵硬的手腕,这大少爷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不好相处,脾气怪异,刚才脸冷着冷着居然会突然笑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边腹诽边重新掀开电脑,但还挺好糊弄的,说只同步到手机就毫不怀疑地信了,唉,还是太年轻---- 秘书点击键盘的手一顿,眉毛深深皱起,不对,电脑上是有同步备份的,刚才他拍的那个beta的视频去哪儿了? 秘书脸色愈来愈难看,不止如此,连他蛰伏许久偷拍下来有关林拓的照片及记录的信息全都不翼而飞。而唯一碰过他电脑的只有……不可能,不可能,他做事向来谨慎,程序都是请专业人士重新编序加固密码,短短时间内想强行破解打开任意一个软件简直天方夜谭。 “!” “怎么黑机了?!” 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滑落,秘书瞬间变得手足无措,好在狂摁数下开机按键后屏幕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还好,还好。 他长吁的一口去忽然噎住,卡在气管不上不下。 电脑变成了出厂设置,所有的资料全部清空,除了壁纸。 原始壁纸上打着一个放大的红色粗体问号:?
第38章 相似 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林拓这次没有走以往常走的小路,别人放学回家健步如飞,兴高采烈迎接假期,就他走得慢吞吞,特意绕了个远路。 途中碰到位问路的外地人,林拓十分热情地帮他指路,如果不是对方推脱,他还打算亲自带领他过去。 回到家打开门,林浪烂醉如泥躺在沙发上,嘴里迷迷糊糊唠叨嘀咕着听不清的话。 “回来了?去给你爸再倒杯水。”许如安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朝林拓吩咐道,她看了几眼不省人事的林拓,皱眉抱怨,“这几天都是醉成这副鬼样子回家,天天跟别人出去喝酒,没点分寸,晚上还要开车去送货,看他还能不能醒来!” 林拓拍了拍林浪肩,让他喝点水,林浪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拧着眉头“啧”了一声翻了个面,声线弯成了圈:“别烦我!” 林拓放下水杯,自顾自进了房间。 “妈。”林拓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林一宴呢?出去了?” 清水入油锅,炸开的嘈杂音近乎快要掩盖许如安的声音:“没回来过。” 林拓看了眼快黑下来的天,连书包都忘记放下,傻不愣登背着它到厨房门口找许如安问清楚:“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许如安打开抽油烟机,奇怪地瞪了他一眼,随手关上门:“不知道。” 吃了记闭门羹的林拓只能再回到房间,反手锁好门,自从与林一宴同床一晚后,随手锁门成了他的好习惯。 他害怕某个晚上他于梦里睡得正香,床边却留有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他,光是回想那晚的遭遇,林拓还会遏制不住的后背发寒。 之前房门大开是因为正值盛夏,林一宴房间没有空调,为了照顾到他,让冷气在两个房间流通他才会选择不关门。现在台风已过,秋天如约而来,稍上冷意的温度不再需要空调。 他锁门有理有据,不奇怪。 书包丢上椅子,他坐在床沿,忽如其来的惴惴不安让他有点坐不住,又起身踱步,房间阳台之间反复徘徊。 直到室内的光线愈加黯淡,他才后知后觉,撇头闻了闻衣袖,全是烧烤的烟味,林拓皱着鼻子找衣服准备洗澡,太难闻了,他居然能忍到现在。 洗完澡换上新的衣服,林拓从湿气氤氲的浴室出来去客厅找吹风机,擦头发的手蓦然顿了顿。 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林一宴顺着朝他看了过来。 林拓慌忙侧过脸,加快手里擦头发的动作。 可能碰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林一宴脸色算不上好看,上下打量一圈林拓,手指勾开抽屉,把吹风机递了出去。 “都吃饭了吹什么头发。”许如安从厨房出来,放下汤不满道,“头发又不长,自然风干好了。” 林一宴上前将吹风机摁进林拓怀里,像是故意表现给谁看,摩搓他湿润的发尾,语气不咸不淡:“晚上冷,吹干吧。” 林拓后退躲开林一宴的接触,透过对方的肩膀对上了许如安看着他们二人怪异的眼神,惦着吹风机思考两秒,最后回到浴室,浴室里传出电吹风嗡嗡的聒噪声。 “……” 林一宴自觉进厨房端出了剩下的饭菜,许如安掀起围裙蹭干手,若有所思。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林浪才醒酒,神智还未完全恢复清醒,夹菜的手都迷迷瞪瞪的,一筷子芹菜到碗里只剩寥寥几根,零零散散落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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