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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下来嘴顶着

时间:2024-08-08 08:00:03  状态:完结  作者:葵与狼川

  他明明就快要忘记了。

  /////

  秦淮十岁的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让这个曾经温暖安全的家,在一夜之间成了一摊被风雨刮散的木架,好像只需要一只蚂蚁爬过,就能彻底被压成废墟。

  那时,秦淮还在上小学,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却都需要他来打理——记下家里用完的日用品,放学时绕路去超市买,回家之后再将开支全部在本子上写好,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父亲睡醒了起来就能看见;去菜市场买菜,跟着旁边的顾客学砍价,有的老板心软,能抹的零头就抹了,尤其看他是个小孩,还能多送一根萝卜,有的老板则油盐不进,凶神恶煞地挥手拒绝,还要像赶苍蝇一样将秦淮轰走。

  除此之外,他还包揽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包括但不限于打扫卫生和洗衣做饭,以及照顾年纪比他更小还不能完全自理的秦漾。

  至于家里的大人,秦淮渐渐对此也不抱有什么期望了。

  母亲离世以后,父亲一蹶不振,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蹲在电视机前面看法治节目。最初秦家驹还是能早起去厂里做活的,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耐心似乎也被什么事情消磨殆尽了,后来便成天成天地窝在他的桌子前,用书当下酒菜,偶尔秦淮半夜起来去隔壁帮秦漾掖被子的时候,还能听见他父亲喃喃自语的声音隔着另一面紧闭的房门传出来。

  秦淮听不清门那边的人在说什么,但他每每听着,都觉得害怕。

  用“害怕”来描述甚至都有些太过浅薄,那是比害怕更加深刻,又更加微妙的一种感受。秦淮只觉得背脊发凉,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控诉他的不安。

  人的第六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你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但就是有一种模糊而强烈的预感,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年幼的秦淮站在父亲的门前,没有敲门,也没有出声。他只是站在那里,在黑夜之中睁大眼睛,似乎是在试图透过这扇旧木门看清什么东西,但夜太深,近来几日又偏是阴天,没有月光,不开灯,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令人心神不宁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秦淮记不清楚,也没有特意去记。他只记得,自己又学会了哪道菜,又做会了哪道题……好像只要记住这些,就足够支撑他的生活了。

  新年前的最后一天,榆海下了一场暴雨。

  秦淮提前看过天气预报,于是早早就将年夜饭的食材准备妥当,就连父亲爱喝的酒也没有忘记,都一并买了回来。秦漾在这时候已经会帮着他打下手了,虽然偶尔不听指挥,但大多时候都很乐意帮忙,递个碗拿个盘子这种顺手的活儿就更不用说了,她干得还挺乐在其中的。

  老式的电视机里播放着画面并不是很稳定的春节联欢晚会,小品演员一句台词就能逗得观众席笑声不断。秦漾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即使没看到完整的片段,都要跟着乐呵一两声。

  这大概是这一家人在这一年里吃得最像“一家人”的一顿饭了。

  秦家驹一改常态,没有愁眉苦脸也没有精神不振,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一遍,除了鬓角处不知何时冒出的几缕白发,他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自己——平和的,幽默的,勤苦而又稳定的。他甚至还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毛边了的设计图稿,打电话给他那正在做机械生意的老同学,问他要不要看看自己的改进设计。

  但秦淮心里的那片阴霾依旧没有散去,反而因此变得更加阴郁了。

  未知的一切像一根生了锈的针,钉在他不安跳动着的神经上。天色越暗,他的心就越慌。

  可秦家驹一直到很晚都没有动作,喝多了酒,也只是搬了把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春晚的节目呵呵傻笑。

  秦淮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其实什么都不会发生,爸爸也是真的重新振作起来了,今晚过后,就是新的一年。

  一顿年夜饭,磨磨蹭蹭拖了几个小时才吃完。等所有人都放下筷子以后,秦家驹站起身,主动收拾起碗筷。秦淮伸手想帮忙,却被对方拦下了。

  秦家驹说:“今年我没干多少活,光辛苦你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就别帮我了,歇着去吧。”

  闻言,秦淮胸中涌出一股不知名的苦涩。他有些委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只能笨拙地背过身去,用力揉了揉眼睛。

  秦家驹大概是太久不做家务了,只是洗个碗的功夫,就摔了一只盘子。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这难得和谐的夜里显得那么刺耳。秦淮和秦漾闻声冲进厨房,就见秦家驹正背对门口蹲着,手上拿着一块抹布,慢腾腾地隔着抹布捡起地上的碎片。

  不知道是不是视角的缘故,他的背影居然有些佝偻,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体态。

  听见身后的脚步,秦家驹转过头来,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道:“唉,手滑,不小心把盘子给打碎了。”

  说罢,他转回身去,继续闷头清理地上的碎渣,无奈地自嘲了一句:“真是年纪大了。”

  秦淮上前,想帮忙,但秦家驹很快抬手制止了他,道:“你们俩歇着去吧,摔得不算很碎,我一个人收拾就好了。”

  秦淮垂眸看了一眼地上那只四分五裂的盘子。

  除了几片形状清晰的大碎片,其他几乎全是小碴,既容易割破手,也容易不小心将碎末嵌进肉里。

  他没有戳穿,而是按照秦家驹的指示,拉着秦漾退出厨房,回客厅里坐着了。

  良久,秦家驹才从厨房出来。

  他将双手在衣服上用力抹了两把,借此擦干手上残存的水珠,而后径直走到玄关处,换好鞋,转过头来说:“老爸出去抽根烟。”

  他的脸上还是那一副平和的笑容。

  说罢,他背过身去,重重拧下门把,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劈里啪啦的雨声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忽然变得聒噪难忍,又在门再次关上的那一刻被隔绝在外,轻了大半。

  秦家驹走的时候既没有带遮雨的伞,也没有带回家的钥匙。

  秦淮觉得不对劲,连忙站起身来想要跟出去,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

  秦漾问他:“你要去哪儿?”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担忧,似乎是对一个人待在家这件事感到忐忑不安。秦淮放心不下她,但也放心不下醉了酒还在雨夜中独自外出的父亲,不管怎么说,让秦漾待在家里总是比带她出去更安全一些的。想到这里,秦淮说:“爸爸没拿伞,我去给他送伞,很快回来。”

  听到他最后的那一句保证,秦漾总算松开了手。她妥协道:“那你们要快点回来。”

  外面的雨下得是真大,雨点疾得像从天上垂下的粗线,密密麻麻的粗线交叠成一片,连成一张阻碍视线的网。尽管秦淮追出去的还算及时,但透过这瓢泼大雨左右张望,什么都看不清楚,更不用提看见秦家驹的影子了。

  他的心跳得如同砸在地上的暴雨。

  为了跑得更快,秦淮没有撑伞就冲进了雨里。

  走得急,他并没来得及将自己裹得暖和一些,因此,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在室内还算刚刚好的红色毛衣。

  这毛衣是去年冬天时,妈妈给他织的。妈妈说,红色喜庆,人身上多点红色,运气都会变好。

  妈妈说的大概是真的。

  秦淮的红色毛衣被雨淋透的时候,他终于在一个路口的转角找到了他的父亲。


第49章 过去的事/回忆

  秦家驹在作为一名父亲时,总是笑呵呵的,很好说话,即使有严厉的时候也只是批评,最多打两下手心,再不会比这个更严重了。但此时此刻,秦淮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却觉得那么的陌生。

  陌生到有些可怕。

  秦家驹的面部因情绪激动而变得有些狰狞,他怒吼着,却一时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他愤怒地冲上前去,又被那些人合力推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像一只被打碎的盘子,如几分钟前他在家中的厨房打碎的那只盘子一样。

  他咒骂着他面前的那几个人,可比起单纯的泄愤,他又更像是在哭诉。暴雨将他的那些话冲刷得断断续续,秦淮隔着一段距离,只能听见一些模糊的指责:“如果不是你们……你们的手上有人命……是你们杀的……陈离……”

  陈离是他妈妈的名字。

  不知是因为身上的衣物淋了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秦淮突然觉得他的身体变得很重很重,连一分一毫的距离都没有力气再去挪动。

  秦家驹和那些人打起来了。更准确地说,是他被那些人打了。

  他从屋檐底被拖到大雨下,整张脸涨得通红,却因为对方人多,他难有还手之力。中年人略显笨拙的身躯一次一次跌倒又站起,伴随着他的悲鸣。

  秦淮站在不远处,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他从来不是胆大的人——在学校的时候不敢不遵守校纪校规,不敢反抗欺负自己的人,最多就是逃跑,大不了下次躲着走就是了;买菜的时候不敢和老板大声说话,即使还要硬着头皮砍价,但说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对方稍微皱了一下眉,他就紧张地抠着手,连忙说“算了算了”。

  可当秦家驹再一次被人踹倒在地上的时候,秦淮心中的怒气再也无法抑制。他那突然消失的力气好像在一瞬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几乎快要将他撑破了。

  跑起来,雨点砸在脸上,那么疼。

  他冲过去,用尽他小小身躯的全部力量,撞开了那些人。

  “你们凭什么打我爸!”

  他喊得那么大声,却掩饰不住他语气中的害怕,哪怕用力到破了音,也让人觉得脆弱。

  秦家驹看见他,一双湿润的眼中既有惊诧又有难过。他的表情在某一个瞬间悲哀得像是快要哭出来,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那动手的几人见到来人是个瘦巴巴的小男孩,便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一挥手,将秦淮远远地甩了开去。

  “扑通”一声,秦淮摔倒在地上,双手撑地的瞬间,掌根被水泥路上粗糙的纹路磨破了皮,细小的碎石子陷进他的伤口里,混合着地上的灰尘、泥土和雨水,刺激得生疼。

  “砰!”

  这一声,是什么玻璃做的东西被敲碎了。

  秦淮紧张地抬头,就看见秦家驹手中拿着半截绿色的啤酒瓶,怒吼着,对准自己面前的人的肚子,狠狠捅了进去。

  鲜血流出的瞬间,那人爆发出一声惨叫,随着秦家驹收手的动作,向前栽去。

  秦淮的眼中倒映着那人因恐惧与疼痛而扭曲的脸——这简直像是来自地狱的一张脸。这张脸上写满了仇恨和不甘,而这些恨意所针对的人,是他的父亲。

  秦家驹突然像是疯了。他跪倒在地上,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又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那半截玻璃酒瓶上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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