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易繁淡定地在文件中做了一处标记,已经把曲寻陌当空气处理。 曲寻陌自己唱独角戏,倒也不尴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照片,先是自己欣赏了一会儿,脸上划过一瞬的狰狞,这才笑意盈盈地递到贺易繁面前。 “那这个呢?你也觉得没问题?” 贺易繁微微抬眸,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他像是被晃了一眼,表情出现了片刻明显的凝滞。 拍照的人技术水平很不错,角度、灯光、清晰度都是绝佳,照片主打一个氛围感。 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两人年轻的男性状态松弛地坐在公交站台前的铁质长椅上,明明中间还有空隙,可两人的姿态却像是相互依偎在一起一般。 轻合着眼睛的男性将脚和脑袋都搭在了旁边人身上,一副全然放松的模样,而另一位男生,稍稍颔首,看向身边人的视线含着难以称之为清白的温柔和包容。 夜色沉沉,人影重重。他们前方是熙攘的人流,身后是缓慢交替着画面的广告光屏,两人便融入这光怪陆离的光影之中,定格的画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浪漫与融洽。 “怎么样?表哥,你也觉得不同寻常吧?” 贺易繁一直盯着那张照片,目光接近于审视。 曲寻陌注意到贺易繁冷静表情中的裂缝,得意地笑了一声,他好心情地介绍起来,“这是我从狗仔手里买回来的。花了我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呢。” 他嘲讽道,“哼,白洛鸳现在的排场,可真是比娱乐圈里的顶流还大。” “他是谁?”贺易繁冷不丁问。 曲寻陌一顿,才不以为然地说:“好像叫……林景遇吧,是个学生。我也是昨天才发现白洛鸳旁边多了这么一个人,还没怎么调查呢,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我听卖我照片的狗仔说,”曲寻陌凑近了一点,“白洛鸳昨天可是亲自去菁大附中,专门看这个叫林景遇的打篮球赛呢……” 曲寻陌声音弱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那张拍得很是梦幻的照片,怪异地拧了下眉头,脸上表情有些难以描述。 贺易繁将照片压在掌下,对曲寻陌说,“回去吧。” 曲寻陌磨了磨牙,有些不甘,欲言又止半晌,还是转身离开了。 贺易繁走过去合上门,走回来后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停在办公桌旁,视线长久地驻留在那张单薄脆弱的照片上。 英挺的面容上掠过不知名的情绪,贺易繁在那个位置站了不知多久,才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铃声没有响几秒,便被接通了。 他还未听到白洛鸳的声音,就已经不自觉敛起一丝微笑,温声唤道: “小鸳。” ----
第26章 打架 接到贺易繁电话的时候,白洛鸳才刚起来没多久,宿醉方醒,头还有些疼,意识也不甚清醒,他在楼下沙发上半躺着小憩。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白洛鸳就对接下来会发生的对话有了心理预期。他用手指尖点了点沙发背,按下了接通键。 “小鸳。” “大总裁,”白洛鸳脸上盈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神色配合着语气,丝毫不漏破绽,随性地调侃道,“今天真稀奇,总裁大人怎么上班时间开小差,给我打电话呀。” 他的声音表面听着热情,内里却是冷冷的,仔细再听,似乎又有点不明显的娇意,相当耐人寻味。 贺易繁沉沉的笑声穿透了电流,显得十分愉悦。他直接了当地切入主题,“小鸳,许久未见。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好啊,大总裁什么时间有空?我来安排。”白洛鸳半眯着眼睛,懒散地倚靠着沙发。 “不必这么麻烦,今天中午,我去祈锦的楼下,就去你最常去的那家甜品店。”贺易繁停顿了下,“小鸳,你忙吗?” “不忙,随时有空。” 白洛鸳一边回应,一边瞥向旁边,祁云边走边穿着衣服,一副急冲冲的模样往楼下赶。走过来时,见白洛鸳正在通话,便不欲打扰,直接往外走去。 白洛鸳却叫住了他,他稍稍拿远了手机,询问起来,“云叔,这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祁云看了眼他的手机,脸上片刻纠结,还是回道:“少爷,是景遇那边出事了。” 白洛鸳微一拧眉。祁云紧接着说:“听他班主任说,是昨天晚上和同学打架,把人打伤了。具体情况,说是让过去再谈。” 打架……? 白洛鸳站起来拉住了祁云,边对贺易繁说,“哥,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中午不一定有时间。要不……晚上?或者你再挑个时间,我请你。” 电话那端有一阵的沉寂,才再次响起贺易繁的声音,“好,那就晚上。” “小鸳,我等你。” 通话被匆忙挂断,贺易繁却久久维持着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平时开会、电话,他都是直接外放扬声器,封闭的办公室,空寂的空间内回荡的人声让他有如置身过去,仿佛回到了退役前的日子,能让他快速进入最为紧张有效的工作状态。 可每次与白洛鸳通话,他却不喜欢那样。他不习惯用耳机,只把手机贴在耳根处,静静地倾听着来自那人的声音。 白洛鸳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初春湖面的薄冰裂开后的第一道溪流,混着未褪的寒气与春日的暖意,又像是清晨丛林深处传来的一声鹿鸣,幽灵迷人。那是格外值得品味的声音,即使不咀嚼其中的含义,单单欣赏,也足够养耳。 贺易繁对记忆做了一番回顾,确定这是第一次,白洛鸳主动挂断他的电话。因为另一个人,一个叫做林景遇的学生。 贺易繁从来都知道,白洛鸳对自己是特别的。巧言令色、虚与委蛇……这些白洛鸳如今十分擅长的手段,从来都不会对他使用。面对他时,白洛鸳一向是最有耐心、最为真诚的,甚至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贺易繁有六七年都待在军.队里,那些时日里他接触最多的,是冰冷庞大的飞行器,和战友之间的相处也极为朴素单一。直到退役下海,这五年里,他才学会了更为复杂的接人待物的技能。 但他依旧不习惯跟人周旋,也不擅长此道。他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亦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揣摩、去看透一个人,品读他的情感。 可他读懂了白洛鸳。准确一点,是读懂了白洛鸳对他的情感。 尊敬,感激,还有愧疚。这些情感融合在一起,让他成为了那个白洛鸳眼中独特的存在。 贺易繁无声笑了笑,他坐回了办公椅上,捏起那张泛这轻微折痕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抚平,压进了所有文件的最底层。 哦,差点忘了。这间总裁办公室里的大部分,包括这张昂贵的办公桌、办公椅,还有落地窗前的盆栽,角落里的沙发,都是白洛鸳亲手置办的。 甚至于……他能成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也全然是白洛鸳的功劳。 他该高兴的。 * 菁大附中高三年级教务处办公室。 这是近两个月里高三教务处最热闹的一次,七八个人挤在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包括打架的两个当事人,学生班主任,教务处领导,还有被请来的学生家长。 和林景遇打架的,是和他同寝的舍友,周兴贤。 周兴贤长相乖巧,性格较为内敛,平时闷声不响的,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活泼一点。他长得瘦弱,力气也不行,和林景遇打起架来,基本上是被按着打。 这样惨烈的力量对比,结果就是他遍体鳞伤,身上青青紫紫好几个地方,头和胳膊都破了好几个伤口,刚刚才在校医院上了药包扎好。而林景遇却几乎没有受伤,仅是额头那里撞到了床上的栏杆,有些青肿。 此刻,两人站在教务处中间的空地上,周兴贤低着头,身体轻微颤抖着,不敢直视他人。而林景遇却目光平静,不动声色。 折腾了半天,教务处的领导才总算从两人口中以及一些其他目击者口中还原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昨天晚上,林景遇上床睡觉后,习惯性地去枕头下面摸自己放在那的一只非常珍贵的翡翠平安扣,结果没找到。 据了解,林景遇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将平安扣挂在颈上的,只是昨天是球赛,他怕剧烈运动会碰撞,就放在了衣服里,衣服一直放在休息区。 球赛结束后,林景遇将衣服拿回了宿舍,出去一趟再回来后,就直接拿去洗了。因为心里一直有事,他一时没有记起来,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 衣服是手洗的,其实如果平安扣那时还在的话,洗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了。但并没有。 发现平安扣不在老地方的时候,林景遇立刻去衣服里找,没有找到。他在脑子里仔细捋了一遍,简单穿上衣服从宿舍找到教室,从教室找到篮球场再回到宿舍,所有地方都没有。 林景遇说,他并不想怀疑舍友。只是将所有可能性排除之后,唯一还存留的疑点,就指向了周兴贤。因为他记得,在球场上时,周兴贤曾数次在他的衣物旁边走过并逗留。 平安扣他一直是挂在颈上,几乎没有外露过,知道其存在的,也寥寥无几,周兴贤就是其中一个。 据另外两个舍友交代,林景遇当时十分焦急,与平时遇事沉稳镇定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在桌前站了一会儿,等他们心里奇怪并上前询问时,林景遇便突然冲向了周兴贤。 周兴贤刚被质问时,还斩钉截铁地反驳,等林景遇甩出其他证据时,他就变得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了。但两人还没说出个三四五六七八,也没确定究竟是不是周兴贤拿的,便急头白脸地打了起来。 周兴贤的父母是收到通知后立马赶到学校的,他们现在也十分尴尬。起初见到自己儿子被打得那么惨烈,他们还能仗着自己这边伤得严重,占点理,嗓音大上这么一点。 结果没多大会儿,他儿子那群热心的舍友便从周兴贤的衣柜里把林景遇说的那个平安扣翻了出来。关键是那衣柜上着锁,只有他儿子有钥匙,这还能怎么推脱? 他们倒也想坚持给人扣个诬陷的帽子,可他儿子实在是不成器、掉链子,一见那翡翠平安扣,心理防线立刻崩塌了,当场就在教务处里哭起来,求着领导班主任还有林景遇原谅他。 现在唯一可喜的就是,校领导也倾向于低调处理,毕竟还有半年多就要高考,学校里不想把事闹大,希望能够通过道个歉、赔个款之类的方式私下解决了这事。 可惜就是林景遇这小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从头到尾冷着张脸,自始至终不松口。这不,他们说完,校领导和班主任又轮流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去了。 而他们儿子已经不知道道了多少次歉,眼睛都哭红了,看着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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