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 唐水星招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 临上车前,他对乔瑾煜说: “你的善良用在某些事物上其实很恶毒。你什么都想顾全的贪心也让人很折磨。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你。” 唐水星说完,拉开车门上车。 师傅问“去哪里”,唐水星靠在座位上半张着眼睛走神,没有听见。 师傅又问了一遍,唐水星想了很久,脑子里没有滑过任何一个熟悉的地方。 “绕着城市兜吧。您今天就载我一个,可以吗?我会付钱的。” 师傅转回头,探究地看了他一眼,发动了车子。 唐水星闭上双眼。 眼皮合上的一瞬间,泪水滚烫地涌出眼眶。 远处一幢德式钟楼响起厚重的钟声,惊得广场上的鸽子扑棱着翅膀争相冲上高空,像是一个时代的结束。结束了。 他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个对他好的人。 人人都骂他疯子作精,唐水星想,自己终究还是不够作不够疯。 天长日久的相处中那么多的机会,始终没有忍心把乔瑾煜睡了,彻底断绝他继续拿自己当个弟弟的可能。 乔瑾煜知道唐水星背过身就会哭。 但他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追出去。 很奇怪地,在从前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好人的时候,他一直活得很疼。 烦躁而无力,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意义。 而在这个当下,在展小曦和唐水星不谋而合地骂他是个渣男的时候,他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自己。 不是没有问题。是他对身边人习惯性的付出,让人潜意识里有了道德束缚,不忍心说出他的问题。 所幸有展小曦这样勇敢赤城的人,有唐水星这样不谙常理的人。 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如果不能诚实地面对欲望,他将无力挽留或争取任何人。
第60章 初见少狼主 临时买断的陪伴总有尽头。出租车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乐队训练临时租赁的仓库边。 唐水星没有想清楚自己来这里是为什么。 陆雪丞住院了,就算陆雪丞好好的,唐水星也并不想见到那个人,很多时候他死皮赖脸混在乐队里不过是为了无聊打发个时间。乐队的其他成员也不怎么喜欢他,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出租师傅告知唐水星再过半小时自己就要换班,问他要不要重新换一辆车。 唐水星觉得无趣,想不到任何一个有可能会欢迎他的地方,脑海里闪过乐队训练的场景时,潜意识里感到一丝雀跃和温暖,于是报了这里的地址。 天色已经灰下来,凉气罩着城郊,没有下雨,却也湿漉漉雾蒙蒙的。 潘潘和花臂几个小年轻不怎么用功,习惯了到点就去嗨。斌哥有家有口,玩乐队玩得跟上下班打卡一样严谨。这个时段,仓库这边只有小虎一个人会留守。 大铁门紧闭着,室内传出隐约的鼓声。一阵风卷过来,吹得塑料袋翻滚着越过混乱的电线飞向高空。鼓声消散在风里,若即若离的不真实。 像一场不敢言明的黯然心动,卑微到时常怀疑与对方的相识也是一场幻梦,不敢确定那个人真的存在。 唐水星把外套裹紧了些,没有进去打扰,垂着腿坐在仓库外面的平台上听着鼓声发呆。 过了不知多久,有美团的送餐车停下,黄袍小哥熟练地扣了扣仓库的卷帘门,把餐放在门左边固定的木板上,跨上电瓶车风驰电掣地走远。 唐水星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想要躲一躲,没有来得及。精力充沛的臭小子饿得也比普通人快,小虎听到饭声转瞬之间就到了门边。 唐水星缩着脖子勾着腰,姿态难看地跟小虎对视,气氛僵持。 读到小虎眼里的诧异,唐水星不尴不尬地挺直了脊背,后悔来这里,感觉很不光彩。 或许是唐水星这副落魄样子让小虎感到陌生,他一时没有把目光移开,再三确认了一眼。 唐水星误解了小虎的意思。 “看什么看!不要你管我。”他反应过激地吼。 小虎咂了咂嘴,收回目光。 “没有要管你。” 说罢,臭小子毫无怜悯之心的拉下了卷帘门,不带一丝犹豫。 唐水星忽然间委屈到无以复加,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心酸又窝囊。 他仰起头捏着眉心逼迫自己把眼泪咽回去,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缓了缓,唐水星站起身,打算回学校。 背过身的时候,鼓声停了,随后听到卷帘门再次被人拉开的声响。 小虎扣上了帽子,踩着滑板,手里拎着一只保温桶。 看到唐水星还没走,他眉心像被什么刺了似的蹙了下,又一次露出不太确定眼前人是唐水星的怪表情。 唐水星看到小虎手上拎着的饭菜,心头暖了暖,别开脑袋死要面子地说: “我减肥,过午不食,才不会吃你点的那些垃圾食品。” 小虎没听懂似的把脑袋往前伸了下,又压着下巴缩回去,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保温桶上。 “你说这个?” 他难得语气温和了一次,掂了掂手上的保温桶问唐水星。 唐水星喜欢他这样不带刺的语气,其实小虎只是正常跟他说了句话,不带任何温情的成分。 但他几乎没有被小虎这样对待过,有点受宠若惊,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拽拽地摆手嘟囔道,“好意心领了,我确实不饿,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点餐的时候并不知道门外有人,分给他一半,臭小子自己该不够吃了。 唐水星内心戏丰富,暗自琢磨很多。 小虎撇嘴说了句什么,撑了下板头跳上台阶,沿着斜坡溜下去脚尖轻压转了个向,动作行云流水,站在板上完全看不出他跟正常人有任何不同。 唐水星看他看得失了神,发觉错过了他的话,怔了下,问,“你刚说什么?” “我说——”小虎定住板,“这个不是给你吃的。” “我去医院的。” 去医院,那给谁准备的就不言而喻了。 唐水星忽然觉得好生气。 凭什么谁都喜欢展小曦! “他自己不会叫餐吗?那么多人对他好,缺你这一个了!训练还不够你累的,这么晚了还要专门跑去。” 唐水星也不知道自己在嚷嚷什么,反正脾气上来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撂了。 小虎倒也不至于专程跑去给展小曦送份外卖。 早上走的时候听展小曦在咳嗽,保温桶里装的是他托付斌哥熬的梨汤。 他怪怪地看了唐水星一眼,懒得跟他解释,丢下一句“我不累”,拉了下帽檐滑开,像一只矫健的小豹子消失在夜色里。 唐水星挥了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整个人脱了力,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四下望了一眼,转头发现仓库的大门还敞着,对着小虎的背影高喊:“你忘记关门了,小兔崽子!” 声音很大,小虎明显是听见了。 但是并没有回头,一个闪身转过路口,彻底消失在唐水星的视野里。 唐水星无处可去,盘腿在门边坐了会儿,脑中抉择着是帮小虎把门关上还是趁他没回来悄悄进去呆一会儿。 犹豫再三,他还是很不光彩地进了仓库。 室内空荡荡的,其他人的乐器都收好了,只有小虎的鼓槌胡乱丢在鼓上。 小虎的手很烫,鼓槌上还留着余温。唐水星握在手里胡乱敲了两下,发出并不好听的动静,暗自感叹打鼓这件事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丢下鼓槌无所事事地浪荡。 他消失了一整天,没有一个人给他打电话。 陆雪丞不是真心喜欢他,父母习惯了他在外浪荡,室友跟他关系不熟,学校联系过几次家长,再之后乔瑾煜给校方捐款打点了一番,系里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再管他了,只要保证出席必要的考试并且不要全科挂红灯就行。 乐队租下来的这个远离人群的破仓库,竟然成了他今夜唯一的收容所。 室内没有旁人,四周没有建筑,不怕噪音污染。 唐水星卸下心防,仰躺在地板上,无声地流泪。然后抽泣。 他抬手压住眼睛,翻了个身蜷缩起来,试着忍了下,没有成功,嚎啕大哭出来。* 乔瑾煜没有联系唐水星。 唐水星养成今天这副个性,其实也少不了他的责任。 这些年里他总是纵容着唐水星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能满足的一切他都尽力去满足,甚至包括跟唐水星开启一段荒唐的恋情。 他觉得唐水星可怜,过度补偿,把唐水星对他的需求喂养的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想过,若有一天唐水星要的他不再能给得起,他该如何收场。 到今天乔瑾煜才终于明白,他给不起的方面要学会及早让位,给那些合适的人出现的机会。 下午乔冠泽打了两通电话,乔瑾煜都没有接听。 到天黑的时候,他总算理清楚了自己的心,回拨了过去。 “下周回上海吧,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回来跟对方见面吃个饭就行。” 乔冠泽甚至没问乔瑾煜为什么不接电话,默认乔瑾煜不会生事,也不会忤逆自己的安排,交代完要说的就打算挂断。 “我不回去了。”乔瑾煜掂着手上的酒,语速平稳地告知父亲,“我是说,以后都不回去了。” 乔冠泽静默了下,波澜不惊地说,“具体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想清楚了。”乔瑾煜说。 乔冠泽语气沉了沉,否定他的想法,“你得回来,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必须回来。” “我不会回去的。” 两人隔着通话对峙了不短的时间。 最后还是乔冠泽率先打破沉默。 “你身边养人了?”他问。 乔瑾煜笑了下,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父亲问自己儿子的问题。 乔瑾煜说,“我玩不起你们上流社会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乔冠泽不跟他抠字眼,直白而残忍地告诉乔瑾煜: “你生在这样的家庭,注定了要被安排,跟那些不可能有结果的人相处就是包养。” “不要自欺欺人地以为不给对方钱和资源就是自由恋爱,那只能说明你是个很没品的金主而已。” 乔瑾煜安静听着,不接话,不反驳。 乔冠泽误以为他这般沉默是被揭穿了真相后破防的表现,“怎么,实话听不得?” “不是的。”乔瑾煜淡淡否认,“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辱没你跟祁伯的感情。” 乔冠泽的呼吸像是断了,对面安静到落针可闻。 很久之后,乔冠泽终于重新找回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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