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气:到了。][明霁:嗯,早点休息。][不生气:洗个澡就睡了。] “明霁拍了拍不生气的头。” 何屿渡莫名其妙。 他脱了外套挂在房间门口的立式衣物架上,低头发了一串问号过去。 [明霁:不生气。]何屿渡反应过来了,明霁是在说木雕的事。 想想还是有点生气。 气明棠在背后搞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也气明霁不以为意。 他没有再回复明霁,拿了换洗的衣物,洗澡去。 洗完了澡出来,何屿渡躺上床,才看到聊天框里明霁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面容清瘦,过长的额发下露出一双有些阴鸷狭长的眼眸,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有些阴郁。 [明霁:帮我也找你师兄定十个木雕,按照这个人像做。][不生气:……][不生气:这是明棠?]何屿渡看了眼时间,还想着明霁应该已经睡了,没想到隔了几秒,微信里弹出了回复。 [明霁:嗯。][不生气:你想干嘛?也扎小人?][不生气:你不是不信这个么?][明霁:不做什么。][明霁:砸着玩儿。][明霁:让你高兴。]何屿渡看着屏幕上的字,咬了咬嘴唇,眼里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来。 [不生气:木头不好砸,砸木头也不好玩。][明霁:那玉的能做吗?][不生气:能。]何屿渡点开王见山的聊天页面,把明棠的照片发了过去,然后发了条语音:“师兄,那个单子你退掉,然后按这个人的人像,刻十个玉雕像,尽快做好,算我账上。” 王见山今天在店里,这个点大概率是没睡的。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回复了条语音过来,语气听起来忧心忡忡的:“小渡啊,这人是谁?你可不能学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老师要是知道了,非得把我腿打断不可。” 何屿渡回道:“你放心,就只是砸着玩玩。” 王见山:“……”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么玉?砸点便宜的吧,岫玉?” “行。” 何屿渡点开和明霁的聊天框,低头打字。 [不生气:好了。][不生气:你怎么还不睡觉?][明霁:睡不着。]何屿渡搂紧自己的小羊玩偶,这才慢吞吞地开始打字。 [不生气:聊聊天?][不生气:说说你和明棠什么仇什么怨?][明霁:没什么。]何屿渡看到聊天框里弹出来的冰冷的三个字,喉咙有些发紧。 然后,他自嘲地笑了笑。 何屿渡啊何屿渡。 你怎么会觉得你和明霁是朋友呢。 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搂紧了被子,阖上了眼眸。…… 安静的病房里,面容清隽的年轻男人盯着久久没有回复的聊天页面,修长的手指思忖着敲出一行字,又删去。 他几乎能想到屏幕那头的青年看到这几个字时皱起眉头的模样。 想再说点什么,但又没什么好说的。 交浅不言深,这个道理明霁很小就懂了。 他见过了太多人性的丑陋,尔虞我诈,习惯了利益交换,心也变得冷漠起来,尽管知道何屿渡问这些只是出于好奇或是关心,但他仍旧没有倾诉的念头。 太多的事情压在他的心头,变成了沉重的枷锁,不足为外人道。 明霁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何秉烛的名字出自《古诗十九首》的“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第0010章 他的心乱了 早春的阳光暖融融地漏过枝叶的缝隙,从大片透明的落地窗铺入,刚好洒落在青年的手肘之下,在工作台上鲜明地割出一条明暗分明的线。 青年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璨若星辰的眼眸,他目光专注地看着手上的玉料,画图、勾线、出胚,他的手稳稳地握着玉牌,用三角钉慢慢磨平玉料多余的部分,薄勾钉细致勾勒出小马的鬃毛。 何秉烛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练又细致地雕琢着玉牌,清水冲洗,抛光打磨,眼里满是欣慰的笑意。 坐得有些久了,刻完两个玉牌,何屿渡脖子有些酸痛,他左右转动着活动了一下头,然后把两个玉牌装进精致的铺着丝绒软布的木盒里,拿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连云舟。 起身,这才发现何秉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这几天何秉烛和席玉都住在老宅,吃饭见面,何屿渡都一如往常地和他闲聊家常,因为相亲事情闹出来的那点不愉快早就翻了篇。 何屿渡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无奈:“爸……” 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偷偷看他雕刻,站在身后不出声的毛病啊。 “怕打扰你。”何秉烛笑了笑,“我和你妈妈明天要去个拍卖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何屿渡兴致缺缺:“不去。” 何秉烛又问:“那要不要去度假山庄玩两天,叫上云舟一起。” 何屿渡更无奈了。 他知道何秉烛的意思,这几天看他闲在家里,担心他无聊。 但其实这才是何屿渡的日常。 他和何秉烛、席玉最不像的就是这点,他喜欢沉下心来画画、雕琢,喜欢和朋友出去玩,也喜欢在家陪着何知望。 他爱热闹,也爱冷清,就像方才,他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眼里心里都只有雕琢玉牌,他什么也不想,便觉得享受又自由。 “你和妈妈如果觉得在家里无聊,就出去旅游,或者去樾山看看孩子们。”何屿渡说,“不用一定在家陪着我。” “我们没有觉得无聊……”何秉烛的神色有些落寞,“就是……” “就是想多陪陪我。”何屿渡接上他的话,低声道,“爸,我今年二十五,不是五岁。” 他已经不需要父母的陪伴了,甚至会觉得这是甜蜜的负担。 何秉烛顿时失了言语。是啊。 他的儿子已经二十五岁了,他和席玉缺失了太多何屿渡成长的时刻,在他们不知道的时间和地方,他们的儿子成长得如此地迅速和优秀…… 何秉烛许久没有说话,何屿渡看着他,主动开口道:“爸,你和妈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吧,多陪陪爷爷。” 何知望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他毕竟年纪大了,何屿渡想多陪着他。 何秉烛道:“原本就打算今年都在家里的。” “那你就更得习惯你儿子是个富贵闲人了。”何屿渡笑笑。 何秉烛闻言,也笑了起来:“好,知道了。” 他看着何屿渡:“对了,七月的金错刀大赛开始报名了,你要参加吗?” 何屿渡点点头:“昨晚就报了。” 金错刀玉雕大赛是国内含金量极高的玉雕比赛,只有一场比赛,初赛即决赛,但是只有省级、市级的玉雕大师才有报名资格。 何秉烛道:“那你好好准备。” 从工作室里出来,何屿渡低头看了看手机,连云舟约他明天去度假山庄玩,顺便拿玉牌,倒是和何秉烛的提议不谋而合。 何屿渡跟何秉烛说了一声:“云舟约我去度假山庄玩,明天。” “那你们去。”何秉烛笑着道,“玩得开心。” 何屿渡低头敲出个“行”字,回复过去,然后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他的习惯,会在朋友圈记录毛料和成品,动态一发,瞬间就刷出了好多点赞和评论。 “设计细节和手法,师弟啊,把你的手分我一只吧。” “料子漂亮,雕工精湛,什么都好,唯独不是我的,这非常不好。” “压力给到了,这就去狠狠磨石头!” “看到括号里的定制了,死心了。” “这毛料真不错,哪里捡的,这么透的玻璃种。” “小何老师什么时候出个雕件啊!” “属马人狠狠心动了!小何老师看看我,两个呢,留个给我啊!” 何屿渡每次发成品,都会标注“定制”或者“玩儿”,但他微信里好多老板总是选择对“定制”两个字视而不见,或者是催他多出些雕件的。 何屿渡也会选择对他们的评论视而不见。 回复了师姐一句:“天光墟玉器城,还在见山师兄那里捡了几块更漂亮的。” 再刷新,下面弹出了一条新的评论和点赞。 明霁:“很漂亮。” 何屿渡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没回,把手机收了起来。……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 早春的扶光山青山如黛,一条山涧,蜿蜒曲折地向远方流去,草木蔓发,被昨夜的一场雨滋养得更加蓬勃盎然。 何屿渡懒洋洋地趴在温泉汤池边,连云舟倏然开口叫他:“何小渡!” 何屿渡抬眼看过去,连云舟拿着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 背景是连绵起伏满山蓊郁的群山,青年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慵懒散漫地趴在温泉汤池边,漂亮的背脊线条露出一小截,引人遐想地没入雾气氤氲的汤池。 连云舟“啧”了一声:“真好看,回去就画个美人出浴图。” 何屿渡抬手朝他泼了一捧水:“想挨揍?” 连云舟笑着把照片发给了他,然后把手机放在旁边,顺手从果盘里拿了颗青枣吃。 脆生生,甜滋滋的。 他走到何屿渡身边坐着:“何小渡,你说你以后会谈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同性婚姻和异性婚姻一样普遍的如今,何屿渡喜欢男人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 何老爷子都接受良好,也不觉得何家三代单传断送在何屿渡身上是什么扼腕遗憾的事情。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向来通透。 但连琚光和林秋雨就不这么觉得了。 他们知道连云舟高中早恋,还喜欢男人的时候,愤怒又失望,无休止的争吵,吵得父子离心,家也不像家了。 连云舟不仅高中早恋,大学也谈了两段,但都以他主动追求,最后被绿、冷暴力被分手告终。 或许那时候太年轻,他的眼光实在太差,又过于离经叛道,所以接触到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才会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甜蜜美好后,就暴露出那么多难堪又丑陋的东西。 但连云舟始终相信爱情,也渴望有人能至死不渝真诚热烈地爱他。 何屿渡跟他不一样。 他这个发小爱憎分明得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屿渡的感情字典里似乎就没有勉强将就这种词汇,以至于单身二十多年,初吻都还在。 大学时有个学长追求了何屿渡三年,最后也铩羽而归。 有时候连云舟都会想,就何屿渡的挑剔程度,除了自己给自己雕个完美情人,还有谁能入他的法眼。 谈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其实这个问题何屿渡自己也想过。 他慕强,喜欢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的人。但这个人不仅要足够优秀,还要向下兼容,要明亮不刺眼,自信又懂收敛。优秀谦逊,不卑不亢,冷静自持,这些品质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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