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来过,可是活着的人还会在某一天突然想起。 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这样的一个人曾经来过这里。 江锦轻轻推开病房门,陆时砚随即抓着他的手,“要我陪你进去吗” 江锦笑笑:“不用了。” 门一关,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微微睁开眼睛,好像在确认什么,一直打量着来人。 他目光混浊,因为太瘦,两颊颧骨凸出,身上几乎全是骨头。连转动眼珠似乎都很费力。 “你是” 一开口已经全没了记忆中的嘹亮沉稳,是呆滞、微弱、含混不清。 “你不认识我了吗”江锦走上前一步。 男人似乎连转一下眼珠都十分困难,他虚虚抬了一下胳膊,因为使不上力气又落了回去。 “你是……江……锦” 江锦喉间酸涩,“你还记得我。” 男人似乎很激动,他努力想坐起来,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大口喘着粗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咽了气。 “你怎么了,需要喊医生吗?”江锦走到病床边,男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了江锦的手腕,他仔细辨别着面前这张脸,神色已经缓和下来:“……阿锦,” 他有气无力道:“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咳咳……看来老天爷垂怜我,让我再临死之前再看一眼你。” 握着他的手年迈又骨瘦如柴,江锦突然想起那双曾把他扛在肩上的大手。 “你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先好好休养。”江锦抽回手,替他把被子掖了掖,然后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见他态度疏离不过还算客气,没有把他这个抛妻弃子的人唾骂一顿已是他的涵养 男人欣慰道:“你妈把你教养的很好,她……她还好吗。” 夕阳缓缓落入云层里,窗户上一截不锈钢管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风一吹便晃了一下眼。 江锦说:“她过得很好。” 男人像是了结一桩心事一样松了口气,用闲话家常的语气,断断续续说: “我最近常常想起过去的事儿,想起你小的时候,你小的时候顶喜欢让人背着走家串户,那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也很喜欢你,每回都要往你口袋里塞上吃的,吃过零食你就不吃饭,事后你妈便会在身后唠叨,说下次别带他出门了,可下次呢,我一开门你就溜了出来……” 他一激动再一咳,纸巾上立马沾上几滴血渍。 “别说了……” 江锦抹了把脸背过身站起来,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他说:“你先歇会儿。” 没走几步,江锦偏头,语气缓和了一些:“我妈一会儿过来,你留着点力气跟她说吧。” “阿锦……你恨……爸爸吗” 江锦已经走到门前,闻言身子一顿,手握在门把向下一压,他说:“不重要了……” 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似乎踉跄了一下,下一秒被拉入一个强壮的怀里。 让人安心的雪松味萦绕鼻尖,陆时砚轻拍着他的背将他牢牢摁在怀里。 “还好吗?”陆时砚问。 江锦摇了摇头:“他情况好像不太好。” 陆时砚说:“别担心江锦,我会一直陪着你,刚刚谢子睿说,他跟阿姨已经下了飞机,正往这儿赶应该很快就会到。” 江锦“嗯”了一声。 “先过去坐一会儿喝点水,你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肚子饿吗” 江锦坐在走廊椅子上,头微微向后仰着,他说:“不饿。”
第158章 别说话,吻我 江父再次睁开眼睛时,被眼前的一幕晃了一下神。 房间里很安静,谢晚凝垂眸将一束鲜花插进床头柜的花瓶里,低头时一头微卷的长发散落下来,被窗外淡金色的夕阳一照,整个人被笼罩在光晕里,娴静优雅,比起当年似乎更要年轻漂亮。 叫他一时不敢相认。 “醒了”谢晚凝抬眸。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江父微微张嘴,闭了又合,合了又闭,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这花真好看。” 谢晚凝转过脸,她的目光透过那张脸似乎在竭力寻找曾经的一点影子,最后却发现连那点仅存的印象也模糊起来。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答道:“过来的匆忙,从花店随手买的。” 这束鲜花给死气沉沉的病房增加上一点生机。 江父浑浊的目光落在鲜花上,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意,透过鲜花回忆往昔:“以前追你的时候,别人都是要衣服要首饰,只有你要没什么用处的鲜花。” 谢晚凝说:“可你最后还是会送。” 江父咳了咳,“……对不起。” 谢晚凝平静地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不是不接受而是不需要。 江父怔了一下,只听谢晚凝平静说:“我过来是希望同你签订离婚协议。” 谢晚凝把提前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摊到他面前。 “我和你之间也该做个了解了。” 江父颤巍巍地接过笔,看着谢晚凝虚弱道:“……能帮忙把床摇上去吗?” 谢晚凝点点头,走过去将病床慢慢升高,然后看着江父十分费力地在离婚协议上一笔一划签上他的名字。 这段绑定她大半辈子一纸婚姻终于落下帷幕。 将笔还给她,江父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不是恨我入骨?” 谢晚凝微微仰头眨了一下眼睛,情绪多少有点波动,她看着眼前被病魔折磨的面目全非的男人,怎么不恨呢,一开始每晚都以泪洗面,甚至想过轻生的念头,要不是还有江锦,她也许真的熬不下去。 谢晚凝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释然道:“以前恨过,不过现在只剩下同情。” 她站起身来:“你放心,既然来了,江锦不会不管你,至少会给你送终。” “晚凝……”江父叫住她,说出口每一个字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谢谢你愿意来看我。” 谢晚凝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一关,江父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眼前突然浮现一段过去的画面,紧接着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 “妈妈,你快点,快点追上我和爸爸……” 一滴泪水从眼眶流下来,江父颤抖着手想要去抓住什么,然而最后却徒劳无功,他慢慢闭上眼睛,手无力的垂落下来。 当天晚上十点多,走廊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江锦赶到病房门口,就见一群医生和护士围绕在病床前,一身瘦骨嶙峋的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每一次的心肺复苏,似乎是用锤子砸在心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江锦站在病房外,喃喃道:“你说,他会死吗?” 陆时砚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江锦……别怕。” 病房里医生还在抢救,直到后来那个人心跳停止波动为止。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停在陆时砚面前,用沉重的声音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江锦视线再次落过去,就见心电监护成一条直线,那个人的生命永远终结在一分钟前。 出殡这日应景的下了场小雨,哀悼了一会儿后,谢晚凝走到江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走吧,阿锦。” “让我最后再陪他一会儿吧。”江锦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 谢晚凝点点头,陆时砚看着帮他撑伞的谢子睿说,“子睿,你先陪阿姨回酒店。” 谢子睿说:“好。”两个人一会儿便消失在阴雨绵绵的公墓里。 江锦站在墓碑前一言不发,陆时砚便撑着伞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 直到江宝贝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陆时砚才伸手接住他,将他抱在怀里:“要不要休息一下,江锦” 江锦这两天一直没怎么睡好,又加上没怎么进食,又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刚刚可能是因为身子吃不消眼前突然就黑了一下 。 他缓了缓抓着陆时砚的手,“没事,别担心。” “手怎么这么凉,”陆时砚在他两只手上摸了摸,皱眉道:“先回去。” 江锦微微一笑说:“好。” 陆时砚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将老婆箍到酒店。 一进门陆时砚便拦腰把江锦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温柔道:“先洗个热水澡,别再冻感冒了,我去放水。” 江锦说:“好。”手却紧紧地拉着陆时砚的衣服不放。 陆时砚吻了一下他有些冰凉的唇,“舍不得我走” 江锦把脸埋在他颈窝间点了点头。 陆时砚只好把人竖抱起来进了浴室,然后将他小心翼翼放在盥洗台上坐着。 江锦低下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陆时砚说:“在这儿坐着,我哪也不走,去给你放水。” 将浴缸放满水,陆时砚偏头看着江锦,见人靠着墙已经睡着了。 他走上前,江宝贝的眼睫上粘了几粒水珠,灯光一照像透明的珍珠,吻上是咸咸的。 哭了 他微微撤开一点,想仔细辨认,江锦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 “刚刚睡着了吗?”陆时砚问。 江锦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江锦” 江锦突然凑上前,抓着陆时砚的双手放在他腰间,他自己则勾着陆时砚的脖子,将柔软的唇送到他嘴边,慢慢轻咬吮吸…… “江锦……”陆时砚呼吸微乱气息不稳,老婆这么投怀送抱有点应接不暇。 江锦说:“别说话,陆时砚,吻我……”
第159章 小谢啊,你动心了 陆时砚发现了一个规律,江锦每一次情绪低落时,都会是像此刻一样黏着他,急需要一段爱抚。 几天没温存,见了面又克制,江锦一撩拨,陆时砚哪还管得了多少,他们在浴室里做了一场。 因为担心江锦身体吃不消,陆时砚没怎么舍得折腾他,完事以后一如既往地将老婆从头到脚洗干净抱回床上。 “饿不饿”陆时砚虚虚压在他身上,盯着江锦的眼睛。 “有一点儿。”江锦看着陆时砚说。 “那乖乖躺好,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想吃什么?”陆时砚咬了咬他的唇。 江锦眼珠转了一圈儿,“嗯,有粥吗。” 陆时砚勾唇,像个大狗狗一样从江锦身上利落地爬起来,“有,没有我也给你变出来一碗。” 江锦微微一笑,目光一直追随着陆时砚出了门,才依依不舍的收回。 陆时砚径直走到对面,在门口停下脚步,敲了两下门,很快谢子睿打开门。 “陆总。”谢子睿说。 陆时砚手撑着墙壁,看着谢子睿,“吃饭了没。” 谢子睿愣了一下,陆总很少这般体恤员工,他一时居然有点感动,“吃过了,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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