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橘黄色的灯光亮了亮,将整个客厅都包裹了一层柔软。 时屿关上房间门,摸出手机来给乔治发消息。 【时屿:不用来了。】 乔治发了个哭丧着脸的表情。 【乔治:可是老板,我都快到了。】 【时屿:工资还是双倍。】 【乔治:爽快!】 时屿总是无意的侧耳倾听门外的声音,可段京淮大概是怕打扰他休息似的,没发出丝毫声响。 他就这么听着,身心都陷入疲惫,很快便昏沉的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灿白一片,无垠的雪白紧贴着地面。 有厚重的积雪将本就干瘪的树枝压断,“啪”的一声,淹没在雪堆里。 时屿一觉睡到了九点多,洗漱之后,他穿戴整齐裹着大衣下来。 楼下空无一人,连玄关处都没有段京淮的鞋子。 果然已经走了。 也是,段京淮向来是天之骄子,他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绝,纵然是谁,都不会再停留。 时屿垂着眼睫,眸光暗了暗,稍纵即逝。 出了门,屋外银装素裹,天地间都陷入了一片苍茫的雪景之中。 乔治早就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将手里的早餐递给他:“老板早上好!” 他接过,上车。 刚倚到座位后背,工作手机的短信提示就响了起来。 是昨晚的戴维斯发的。 【抱歉时总,昨晚我喝了点酒,开个玩笑,其实是我手上还有个案子想找你们合作,不知道可不可以赏个脸细谈。】 他瞥了眼,略一思索,回了个“好”过去。 恰巧有工作电话进来,他戴上耳机,边跟那边洽谈,边喝了几口牛奶燕麦。 喝了两口,他顿住动作,忽然发现了端倪。 燕麦是热的,并不是很甜。 不像是店里外带的那种餐饮的味道,反而更像是家常煮的。 时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前排的乔治,他神色如常地目视着前方,见他看过来,便适时地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时屿垂下眸,没说话。 到了中午,乔治又拎着两个保温袋风风火火的迈进办公室,见时屿还坐在电脑桌前办公,扬声催促说:“老板,你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儿再工作也来得及。” 时屿盯着电脑道:“放那里吧。” 乔治将保温袋放到会客桌上,把里面的餐盒拿出来摆着:“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人是铁饭是钢’?” 受不了乔治的聒噪,时屿将文件保存,摘下眼镜长腿迈到餐桌前。 “中餐?” “你不是吃不惯油腻的西餐总胃疼吗,”乔治将餐盒打开,“我就找了家公司附近的中餐厅。” 餐盒里摆了四个菜系。 有红烧肉、糖醋鱼、清炒空心菜、肉末豆角。 清香的味道扑鼻,色泽鲜美,惹人食欲大开。 还有一碗盛放在保温桶里的雪梨银耳羹。 时屿推了下餐盒:“公司附近的那几家我不喜欢,分给他们吃吧。” “啊,”乔治想了想,又说,“这是最近新开的一家,听说他们说蛮不错的,你尝尝。” 时屿狐疑地盯着他看。 太反常了。 但他没时间多想,拆了筷子随意夹了块糖醋鱼咬下,眼睛仍旧落在平板上。 片刻,他凝神抬了抬眉,咀嚼的动作也缓慢下来。 乔治观察着他的反应:“是不是很好吃?” 时屿瞥了他一眼,又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口中。 入口细腻鲜滑,甜嫩却不腻,满齿都是肉质的鲜香。 的确。 公司附近很少有能符合他口味的餐点,十几分钟过去,他每盒菜都吃了很多,基本上没有放下筷子办公,连汤也喝了大半。 难得餍足,时屿的心情多了几分愉悦。 下午,快递员捧着一大捧玫瑰花上门,直直地送进时屿办公室,秘书处的人纷纷行注目礼。 “老板才回来三天竟然就被人惦记了。” 另一个同事摇头说:“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 乔治挑着眉欣赏着眼前的玫瑰花,忍不住打趣道:“还有卡片呢,老板。” 时屿头也没抬,声线冷冷地:“寄回去。” “没有地址。” “那就丢掉。” “你一点都不好奇是谁送的吗?”乔治拎起卡片来念道,“A rose for a love so deep, and a heart that's yours to keep.(一朵玫瑰,献给如此深厚的爱,一颗属于你的心。)” 他面不改色道:“下次不要往办公室里送。” 乔治耸耸肩:“好吧。” 他抱着玫瑰花出门,将花扔进了垃圾桶。
第38章 想你 凛冬的夜晚有些孤寂, 两簇车灯笔直地铺在雪地上。 街道沿路积雪皑皑,袅袅雾气灰蒙蒙地笼罩在城市上空,雪路平滑如镜,行人的脚步放的极慢。 车子减速, 缓缓停在别墅门口, 时屿的视线从平板中抬起来, 只手摘掉眼镜,轻阖上眼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乔治先一步下车,走到后排打开车门。 车窗外风卷残雪如利刃般呼啸而涌,吹起了时屿额前的碎发, 漆黑暗纹皮鞋踩在雪地里, 他抬起头,颀长的脖颈白到几近透明。 有轻薄的雪花落在他发红的眼尾,随即化开。 他视线落在别墅的庭院里,眸略微眯了眯, 淡道:“院子你找人打扫过了?” 小区四处都是被厚雪掩埋的景象,而时屿家铁制栅栏后的别院里,门前一片肃清, 一路蜿蜒到玄关门的青石板石阶上, 只残留着薄薄的水渍。 乔治回眸看了眼,皱眉纳闷道:“没有啊, 可能是小区管理人员打扫的吧。” 时屿眉心微蹙, 转头看了眼身后邻居家门口积簇的厚雪,心生疑惑。 乔治又笑嘻嘻道:“老板你别说, 这管理人员还挺贴心的, 看这雪天路多滑啊,石板上都结冰了, 如果不清理多难走。” 时屿低敛下睫,手落进大衣口袋里,低道:“你回去吧。” 乔治微微欠身鞠躬,笑道:“老板明天见。” 时屿越过石阶路走到门口。 屋檐下两侧立着罗马柱,雪融化的水滴敲落在房檐的声响如雨打芭蕉。 时屿鼻息间呼出袅袅热气,刚想输入密码时,察觉到石柱旁侧下,堆着一个很小的雪人,大概有巴掌大小。 以细小的石子做鼻眼,干枯的藤条做嘴巴。 纤长的睫翼扫过眼tຊ睑,时屿稍愣了片刻,倏然刷的回眸,望向四下无人的街道。 夜色寂静,白雪纷纷扬扬。 握住门把手的掌心松了又紧,隐隐布满汗意,漆黑的眸子里泛着雾气,片刻,划过一瞬失落的情绪。 密码门响起滴滴的声响,门被打开,又重重地关上,倾灌的冷风被封锁在身后。 时屿有些疲倦地靠在门上,玄关口昏黄的灯光应声而起。 段京淮曾经也堆过这样的雪人给他,逗他开心。 浓密的睫在脸上拓下一道阴翳,他轻轻地敛下眸,嘲讽自己的矛盾和贪心。 发顶暖橘色的灯光如雾般散开,氤氲朦胧,像是夜归路上的照明灯。 暖橘色象征着柔软,明亮,希冀,如烟花粲然绽放。 时屿将头贴在门框上,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不知当初装修的时候,自己为何要答应装这种颜色的声控灯,这一瞬的温暖根本不属于他,像个被谎言编织的梦,虚幻到一戳就破。 他静静等着,等着这灯光熄灭,然后弯下腰,换鞋。 换洗完衣物之后坐在沙发上,落地窗外的雪将整个客厅映得恍若白昼。 他没开灯,就这样打开电视,机械地调着一个又一个节目,垂眸时,扫到自己洁白的手腕。 腕骨上被烙印的吻痕已经很淡了,一如他们之间再次渐行渐远的关系。 他的确是为了段京淮,主动跟R&E的上级请示要调到君逸这个在国内市场上毫不起眼的公司。 他刚当上副总没多久,这种明升暗降的人事调动,令总部这边都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分明想到去招惹段京淮的后果,可他还是想要再靠近他一些。 ……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节目一个个跳过,他轻阖着眼,感觉心口充斥着一种被撕扯开,血肉模糊的痛。 酒精可以麻醉神经。 或许醉了之后,就能将段京淮在他的脑海里抽离一些。 时屿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一片,没有酒也没有食物。 忘了叮嘱乔治买一些备着。 外卖? 现在这个天气,叫外卖未免太折磨人了,小区外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利商店,他可以去那里买一些。 时屿披上大衣和围巾,打开门往屋外走。 天地间一片萧条,桦树落叶褪尽,只剩下淋漓的骨骼。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嘎吱嘎吱作响,鼻端呼出的热气在睫毛上留下,道路一片寂静,连人影都很少。 便利商店亮着微弱的光,他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吹得他眼角酸胀。 店内分为两块区域,隔着透明玻璃,便利店内的一家三口正围坐在屋内看电视。 喜剧电影,随着剧情的深入,父亲时不时地向孩子提问一些问题,孩子会提高嗓音举手抢答,剧情推至高潮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仰面大笑,气氛其乐融融。 幸福到让人看了不禁都要落下泪来。 时屿呆呆地站在外面,没出声,也没敢出声,生怕自己这个不速之客会打扰到他们。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温暖。 记忆里,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是不断的争吵,打碎的碗具,撕裂的相片,他将房间的屋门悄悄打开一道缝,泪眼湿润地看着客厅里一片狼藉。 父母工作总是很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越来越少回这个家,每次回来都是冰冷着脸恶语相向。 再后来,家里就只剩下他跟母亲两个人,时屿就在这样残缺的家庭里长大。 不知他在收银口僵直着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麻木,才回过神来,这时便利店的老板也发现了他,连忙道歉。 “请问先生你需要点什么?” 时屿回过神来,问道:“有啤酒吗?” “在外面的自动贩卖机里,我帮你拿。” 老板说着,就要在屋子的里间出来,孩子有些淘气地抓住老板的衣角,不满地撒娇道:“爸爸,接着看嘛。” 老板教育道:“外面有客人。” 看着孩子脸上不舍的神情,时屿适时开口道:“没关系,我自己拿就好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 时屿淡淡摇头。 他低敛着睫走到屋外,刚开门,刺骨的寒风便吸附般紧贴到他的脸上。
86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