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带花吗?”赵思礼问:“我还要准备些什么?” 林世桉说:“如果不麻烦,我也想要一束。” “……我没在问你。”余光扫见路边的花店,赵思礼示意在这里下车:“只买花会不会太寒酸了?” “心意到了就好。” 话虽如此,赵思礼还是觉得不妥。 他见唐诗窗台养了剑兰,便让店员包了一束。 “还需要别的吗?”店员问。 角落里摊着几包刚刚送来的桔梗,绿色的。赵思礼望过去:“那个。” “配马蹄莲可以吗?” 他不懂花,只觉得对方搭得好看,便没想别的。 医院对面有水果店,价格高了其他地方两倍不止。赵思礼不知道唐诗喜欢吃什么,要了最好看,也最贵的果篮。 林世桉等在电梯前,正在回复工作信息,电梯门开开关关,每一次他都会抬头不厌其烦地望过去。 不知第几次,映入眼帘的终于不在是陌生面孔,而是两束混在一起的鲜花。 这一路赵思礼不知因此收获了多少注目。电梯里有人搭讪,问他是不是来看女朋友。他回答说长辈,对方更加热络,问他有没有对象,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赵思礼少有这么窘迫的时候,见到林世桉那刻不自觉松了口气。急切地将其中一束塞给他,对一旁不住想要替他说媒的老人说:“我真的结婚了,这是我丈夫。” 林世桉愣一刹,听见老人稍显遗憾地嘟囔了句可惜。 林世桉将将回神,恰好听见这句,眉头浅浅蹙起,话尚没来得及说,手臂先被赵思礼搭住。 住院部来来往往,电梯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赵思礼走出几步,见林世桉没跟上来,便停下来问他:“怎么不走了?” 林世桉拨了下桔梗旁的马蹄莲:“为什么买这个?” 赵思礼如实道:“店员推荐的,我觉得很漂亮。”他想起在海岛时林世桉每天不重样的穿搭,微笑说:“很配你。” “马蹄莲比玫瑰美。”林世桉说:“谢谢你送我花。” 明明都挺美,赵思礼莫名着,不知道他好端端拉踩玫瑰做什么。 大脑里冷不丁闪过什么,他想起了从海岛回来那日,秦怀来接机,带的似乎就是玫瑰。 这点小事,他应该不至于放在心里记这么久。 也许,他只是不喜欢玫瑰。 “到了。”林世桉停在病房前,将在电梯口连同花一起接过来的果篮递回给他,指腹轻轻蹭过他的皮肤,避开平安扣在他脉搏上停几秒:“紧张?” 赵思礼抽回手:“没有。” “她喜欢你。”林世桉说。 “她亲口说的?” 林世桉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 林世桉答他:“因为我喜欢你。” 赵思礼哑住。 手指不自然地剐蹭果篮,指腹红了一片,片刻后说:“进去不要说这种话。” 林世桉作势推门:“她不介意。”手腕倏地被握住。 赵思礼说:“我介意。” 在长辈面前说这种话尴尬是一回事,对方听见会不会不高兴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不好的印象。”至少别是轻浮的印象。 “知道了。”林世桉推门:“我不说。” 唐诗刚做完检查,正坐在床边削水果,她闻声回头,同那日的神情没什么两样。 “思礼来了。”她招招手,不生疏,也不过分热络,只埋怨林世桉:“我都交代了不让打扰你,怎么还是说了。” 唐诗比想象中更和蔼,对他们突然结婚的事并未发表任何评价。平常的让赵思礼不禁反思,他是不是真像瞿江郁说得那样古板。 来前还有些担心唐诗会不会提出要和他家人见面,赵思礼打了一肚子腹稿,想好了怎么应对,可她什么都没说。 大约是林世桉事先同她说了什么。 保姆从外边回来,拿着唐诗的检查单,说有个药要去门诊大楼取,怕唐诗等急,先回来交代一声。 “给我吧。”林世桉接过来。 赵思礼立即说:“我也去。”仿佛迟一秒就要被单独留下。说完又觉得不妥,试图补救:“我陪他。” 唐诗笑容温和,精气神尚好:“去吧。” 离开住院大楼赵思礼方松了口气。面对客户他尚能应对的游刃有余,可当着唐诗的面,他竟然连一声奶奶都叫不出口。 闪婚就是这点不好。 他盯着一旁的宣传海报,懊恼刚刚在病房里失礼的表现。忽地,有声音说:“放心,我没病。” 回头见是林世桉,他拿完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赵思礼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林世桉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面前的宣传海报上,赵思礼跟着转头,在看清上面的宣传语和小贴士后,表情便变肉眼可见的凝住了。 “我……”他试图解释:“随便看看。” 林世桉戏谑道:“你这么心事重重地盯着性传染病防控宣传图,还以为你是在担心我。” 赵思礼抿唇,忽说:“说不定有病的是我呢。” “那也迟了。”林世桉镇定道:“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何况我还吞下过……” “闭嘴!”赵思礼脸热,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未免他继续语出惊人,赵思礼直接剥夺了他说话的机会:“快走吧,老太太该等急了。” 他先林世桉一步转身,恰好看见导诊台前的熟悉身影。 秦怀。 第35章 他被按住后颈,如同被拿住七寸 这里碰见秦怀是赵思礼没有想到的。基于林世桉前一晚的反应,也是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他在秦怀即将转身的那刻,将林世桉推进了一旁的安全通道。 门在身后关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那一瞬间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没有经过思考而产生的,楼道的感应灯亮起来,看着被他硬推进来,贴靠在门上静静望着他的林世桉,赵思礼立刻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林世桉是不是也看见了秦怀,可这种此地无银的举动,怎么看都不像光明磊落的样子。 另一边,秦怀循着响动偏头,一闪而过的背影让他下意识跟上。 刚走近便被一个声音叫住,推门的手被迫停住。 “怎么了?”楚奚年纪不大,长了一张与之不符的娃娃脸,笑起来有酒窝。如果不是因为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他当初或许不会犯下那么大的错。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你要去哪?”楚奚笑眯眯问。 “不去哪。”秦怀将手收回:“皮肤科在三楼,你先上去,我挂了号去找你。” “我跟你一块。” 强吊起的精神因他这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而彻底崩塌。秦怀几近崩溃:“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楚奚唇角耷下。 如果不是因为手臂源源不断渗着鲜血,秦怀差点又要被他这副看似纯良的姿态蒙蔽。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他疲惫道:“我已经为那件事付出代价了,你也说过,那次的事不算什么,让我不要多想,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因为你受伤了。”楚奚又笑起来:“你作为领导,照顾一下受伤的下属有什么问题?” “那是你自己划的!” “那也是你导致的。”楚奚垂下手臂:“我听说你男朋友已经搬出去了,既然我们现在都是一个人,不如搭个伴怎么样?”他抿出酒窝:“我又不需要你负责,等我走了,你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结婚,这对你应该算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秦怀眉头紧蹙,不明白他这种想当然的心态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你能不能别这样。”他一夜没睡,精神早就到了临界点。无力叹气:“我不想跟你玩游戏,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我怎样?”楚奚敛去笑意:“别说的好像是我逼你的一样。” 秦怀不想和他纠缠,走出几步,听见身后传来声音,笑着问他:“你男朋友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升的职吗?” 幽暗的楼道随着愈行愈远的脚步声再次陷入寂静,感应灯熄了有一会儿。赵思礼微微出神,仍保持着进来时的姿态。 林世桉靠在门上,托起赵思礼的下巴:“想什么?” 赵思礼回神:“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林世桉低头吻他,吻得赵思礼喘不上气也没有退开。 一门之隔外是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脚步匆忙。赵思礼呼吸急促,让林世桉揽得一点缝隙都不留。 他配合环住他的脖子,尽可能调整呼吸,好让这个吻持续的更久,也好让他别这么不高兴。 察觉到他起伏愈重的胸腔,林世桉缓下来,轻轻蹭在他唇角,问:“难过吗?”不等赵思礼回答,他又说:“这么担心他看见我,为什么还要答应结婚。” 赵思礼平复了呼吸,在细碎的亲吻里找到了开口的空隙,可刚一张嘴,就被林世桉按住后颈吞了下去。 抛开在一起的那些年,他和秦怀还有从小一块长大的交情,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 这种感情十分复杂,赵思礼也不太能够说清楚。 秦怀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这个无可辩驳。他曾经说希望秦怀过得好,其实不全是真的。 他希望秦怀好,又不希望他太好。 就好比此刻的林世桉,他希望从赵思礼听到答案,又不想听到他不喜欢的答案。 赵思礼快窒息了。 他被按住后颈,如同被拿住了七寸,身体在林世桉的掌下酥软,渐渐挂在了他身上。 终于,心一横,咬在他的舌尖。 “你如果每次都这样,我怎么……”在感应灯亮起那刻,他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鲜血渗出来,染红了林世桉的嘴唇。 赵思礼愣一刹,没想到竟然咬出了血:“我……” “忠贞不渝。”林世桉突然开口,嗓音很低:“马蹄莲。”他在赵思礼微怔的目光中说:“代表忠贞不渝的爱。赵工。”他换回过去的称呼,拉开同他的距离:“你为什么要送我花?” 赵思礼几欲开口,却在嘴边哽住。 马蹄莲是阴差阳错,可他说不出口。 林世桉不勉强:“你回去吧。”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药,转身的同时被赵思礼拽住。感应灯在长久的沉默中熄灭,林世桉说:“去车里等我。” 车在路边。 赵思礼没上去,走到售卖亭买了包烟。 没等来林世桉,先看见了不远处怔然的秦怀。 赵思礼过去很少抽烟,如今却娴熟的在医院门前吞云吐雾。这种姿态是秦怀之前不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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