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黎两眼弯弯,又露出了一贯柔和的笑:“听话。我很快出来。” 周煜林只能嗯一声,又对老人行了个礼,这才出去,还细心地帮他们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老人说:“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啊。” 明黎神情也温柔一瞬:“是的。他很好。” 老人:“家庭背景呢。” 明黎垂着眼:“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背景。” 老人顿时皱眉:“那肯定是不行的。他过不了你大伯他们那一关。” 明黎静默片刻,忽然双膝跪下,朝着上方磕了个头。 额头抵着地面,没有抬起来:“爷爷。帮我一次吧。” “凭我的能力,完全没有必要,用我的婚姻去换明家的前程。” 老人叹了声:“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就是很贪的啊,你大伯他们,就是想要更多,跟你有没有能力,没有关系。” 明黎抬起了头,眼里是倔强:“但您明明之前说过,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把他带到你面前来,就做主帮我挡下大伯他们。” “爷爷,您要食言吗。” 老人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你眼光那么高,看上的起码也是圈子里更有头有脸的人……” 谁想,去哪儿领回来个连背景都没有的人。 明黎:“但爱情,跟权势和财产无关。我就是喜欢他。”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孩子,不喜欢你吧。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客客气气的,只有尊敬,眼里没有那种感情。” 明黎所有话,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他头一回,被周煜林不喜欢他这件事刺痛到,有些难过地垂下头。 老人重重拍了下椅子的扶手:“把头抬起来。明家的孩子,谁都配得上。” “不要因为别人不喜欢你,你就觉得是自己不好。” 明黎轻吸一口气,又磕了一个头,从地上爬起:“爷爷,现在下定论还太早。我会再努力一下。” 话到最后一句,他的嗓音变得飘忽的轻。 其实明黎心里有数,他喜欢周煜林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快两年了。 在周煜林还没入学的时候,在爱尔兰的那场旅行中,他就丢了自己的心。 一年零九个月,明黎悉心耐性地呵护,就像在往一片干裂的土地上浇水,但不论他倾倒了多少水,这片土地,都没有因为他产生一丁点变化。 这是一片,注定无法开出属于他的花的土地。 但放弃又怎么甘心。 老人朝他挥挥手:“算了,你去吧。你大伯他们只是有那个意思,还没给你定下谁,我再拖一拖。” 毕竟他老了,就是个老东西而已,早就退居幕后,家族的实权,不在他手里,谁会那么容易听他的话啊。 没把他连人带椅子,从家里扔出去自生自灭,都算是这群狗崽子有良心了。 大家族,就是这么黑暗,龌龊不堪。 明黎不再说话,沉默着往外走。 打开门,对上周煜林那双温润平和的眸子,一瞬间,他的心脏又变得柔软。 明黎轻声:“等久了吧。” 周煜林摇摇头:“还好。” 两人并排着往外走,周煜林问:“师哥,能告诉我刚刚怎么回事吗,我想知道。” 明黎想了想:“好,或许后面还用得着你帮忙,我讲给你听。” 于是明黎,把他大伯想逼他联姻的事儿,以及他跟爷爷之间的谈话,都跟周煜林说了。 但只是避重就轻,更多说的一些家族现状,关于他认定了周煜林这件事,刻意没说。 明黎不想让周煜林有心理压力。 周煜林听完,微微蹙眉:“那你怎么办。” 到现在,他才理解,为什么韩美美经常说,明黎没有自由,是个可怜虫这种话。 明黎朝他笑:“别担心。我把你带给爷爷看,就是想骗骗他,骗他我对你爱到不可自拔,这辈子非你不可,撒泼让他帮我挡一挡家族中的其他长辈。” 周煜林:“你对我……” 明黎挑着眉梢,两眼弯弯,逼近他几分:“怎么,担心我真爱上你?” 周煜林无言,但神情微局促。 明黎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又笑着伸手,轻弹了一下周煜林的额头: “别自恋啦。明家的孩子,谁都配得上,多少豪门贵子等着我挑呢。你比他们还差一丢丢。” “我就是有那么点喜欢你。只是喜欢而已,谈不上特别深沉厚重的爱,你把心放肚子里,别给自己找压力。” 周煜林确实松了口气,浅笑:“好。但如果师哥要我帮忙,比如在你家长辈面前装情侣,记得跟我说,我不会推脱。” 明黎静默片刻,望着他的侧脸,眸色变得复杂:“只能装情侣吗。” 周煜林停住脚,回头看他。 却望进了男人眼里,汹涌深切的渴望中,宛如一池深潭。 这一瞬,周煜林心口烫了下,他眸子飞快地闪躲开。 明黎忽然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入了走廊深处。 昏暗的光线下,明黎将他抵在墙边,一只手捏着周煜林的下巴,轻声呢喃:“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不甘心啊。 周煜林喉结微动,不看他。 沉默是最体面的回答,但也最伤人。 明黎咬紧牙,又松开:“说话。让我死心。” 周煜林无奈地叹气,扯扯他袖子:“师哥……别这样。” 话挑明了,他们之间,往后就只剩下尴尬了。 他不想跟明黎走到那一步。 明黎眼里稀碎的痛苦闪烁着,他扯了扯嘴角,抬起周煜林的下巴,跟他对视:“你这个人,到底是温柔呢,还是残忍呢。” 他缓缓俯下身,视线从周煜林的眼睛,着陆到鼻尖,最后垂落到单薄的唇上。 然后心底那些隐秘的欲望,求而不得的酸涩,快两年都得不到回应的爱慕,还有深沉的无力感,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了。 周煜林心头一跳,想要挪开头。 但明黎很强势地掰正他的脑袋,那么缓慢又折磨地凑近他。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拳头已经硬了。 这时他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 周煜林猛然生出一股,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虚感。 但同时,又有一种逆反心理,让他强压着自己,原本要推开明黎的手,竟没有抬起来。 本以为一个吻会落下来,身上的人却突然撤退。 周煜林有几分茫茫然。 咚的一声 明黎一拳捶在墙上,力道重得,指关节的皮肤都破了。 他收回手,抹了把脸。 转身再次面对周煜林时,明黎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抱歉,失态了。” “我刚才是不是很混账?下次我再这样,不要客气,一拳头把我打醒。” 周煜林却下意识往刚才,那个人站的地方看去。 人影已经消失。 周煜林:“还好。师哥,以后别再做让彼此都困扰的事了。” 明黎笑容勉强:“对不住。我去上个厕所。” “你……随意吧。如果还愿意跟我一起走,就在这里等我。” 周煜林嗯了声,等明黎离开后,他想了想,还是独自走了。 这个氛围不太对,他们还是分开的好,都冷静一下。 但刚走出几步,周煜林的胳膊,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他回头,第一眼看到的,是靳修臣那张憔悴至极的脸,然后视线又定格在了男人鬓角的一撮白发上。 周煜林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思考,只是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靳修臣却不依不饶,再次拉住他。 周煜林冷眼睨着他:“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靳修臣眼底布满了血丝,嗓音沙哑:“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周煜林:“没有。” 这一瞬,靳修臣有种被从地狱拉回来的感觉,窒息的心口终于能喘口气了。 他艰难地笑了下:“谢谢……” 如果周煜林真的,真的跟明黎在一起了,那他……就活不下去了。 周煜林淡淡地补上一句:“但以后会不会,就说不定了。毕竟,我怎样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靳修臣的心脏,瞬间又被揪紧,他袖子底下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泛白。 但最终,靳修臣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缓慢地,松开了拉住周煜林的手。 周煜林正要离开,余光却忽然瞥见,靳修臣脖子上戴着一个熟悉的东西。 是他给周木木做的玉雕长命锁。 周煜林猛然蹙眉,直接朝他脖子伸出手,抓住了长命锁,然后猛然一扯。 力道大得,让靳修臣踉跄地站不稳,脖子上都被勒出了一条深刻的痕迹。 周煜林默然地拿着长命锁看了会儿,直接往地上一摔。 刚才看见周煜林跟明黎亲密,都尚且能理智,维持住表面镇定的靳修臣,在这一刻惊慌失措又心碎地喊出了声:“不要!” 周煜林:“孩子的东西你也抢?要不要脸。给你我嫌糟蹋了东西。” 说完他没有看靳修臣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靳修臣狼狈地蹲下身,看着被摔成三瓣的长命锁,抖着手,心疼地去捡起来。 把它们那么珍惜地捧在手心里,贴在心口的位置。 有人路过瞧见了这一幕,还好心提醒他说:“碎了的长命锁不吉利,晦气得很,扔了吧,捡它干啥。” 靳修臣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地,小心翼翼地,去把东西拼起来。 不懂。他们都不懂。 这是他如今,能得到的,唯一一件周煜林的东西。 是他的念想。 摸着这块长命锁,他就总觉得,这辈子他只要坚持下去,总能等到一个跟周煜林在一起的机会,所以他要好好活着,活长一点,用力地去等。 从大厅出来后,周煜林想离开了。 他把车留给了明黎,自己用打车软件叫了出租。 在等车的时候,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忽然停在他面前。 温浩那张熟悉的脸从车窗探出来:“哟,帅哥要搭便车吗,上来!” 周煜林犹豫着。 温浩:“别墨迹啊,跟我客气什么,外面冷死人了,赶紧的!” 周煜林说了声谢谢,坐上了他的车。 温浩很自然地找了个话题:“话说,靳修竹去哪儿了?我都回来一个月了,硬是没见着他人。” 周煜林:“他最近去了国外。” 温浩恍然,说了句难怪,又说:“嘿你知道我刚才在宴会上看见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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