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琢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迟疑了下,道,“有机会的话。” 商瀛笑出了声,眼睛因为面部的笑半眯起来,笑过后,语气却沉稳,“看来你一点儿也不会撒谎。” 突然响起的手机打断了对话,奚琢下意识松了口气,歉意道:“我得先接个电话,你先回去吧?” 商瀛点点头,插在兜里的手探出来随意一挥,“剧组见。” 手机铃声还在持续响着,奚琢朝他点了下头,“再见。” 巷子口的灯光下,很快只剩下他自己的影子。 屏幕的亮光在昏暗的巷子里格外显然,上面挂着“戚寒洲”三个字,铃声响过了一遍,第二遍很执着的开了个头,奚琢接通了。 “你在哪啊?” 短短一句,听起来又急又冲,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看了眼才发现刚刚误触了扬声器。他开了正常的通话音量,“在回来的路上了。” 没等那边继续说话,奚琢想起来什么,问,“前辈,你吃过饭了吗?” 问完又觉得都这个点儿了肯定是吃过了,自己刚才这话有点没过脑子。 却听到对面在沉默几秒后说:“没吃。” 透过流动的电流,戚寒洲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微妙的钝感,奚琢没想到他这么晚还没吃东西,刚要张口问,听见他说,“等着你呢。” 奚琢没料到这一句,一时卡了壳儿,许久才开了口,“是这样啊。” 戚寒洲不满地嗯了一声,“什么叫就这样?” “没什么,我很快回来。” 其实他是觉得这句话乍然从戚寒洲嘴里说出来,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他说不上来,但莫名地不排斥。 奚琢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小饭馆,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饭馆的菜确实是味道不错的,这么晚酒店附近应该没什么合适的吃食,不如在这里买几个清淡的菜带回去。 他是这样想的,对面人却显然不这样想,声音隔着电话清晰地传过来,“我是买好了吃的等着你的。” 话音刚落,又补了句,“但是现在已经凉了。” 奚琢硬生生从里面听出来点儿不高兴。 有种怪委屈的意味。 他就不再想再回一趟小饭馆的事了,抬脚往巷子外走,外头有亮着的路灯,比里面要亮很多,奚琢沿着石板路的边沿走,远远看见有一家店亮着暖色的灯光。 对面人还在等着回复,奚琢因为凉了的饭菜自责起来,道:“我马上就回来,非常抱歉!” “道什么歉,”戚寒洲仰躺在沙发上,脑子里浮现出奚琢皱着眉一脸认真说对不起的样子,他拆了颗糖塞进嘴里,甜味儿在口中蔓延开来。 大概是甜味儿上脑,他忽然起了个荒诞的想法。 手机那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自行车铃叮铃一声响过,接着是轮胎摩擦驶过的响声。 他坐直了身体,忽然道:“如果觉得对不起,随便带点儿什么东西给我吧。” 奚琢脚步停顿一瞬,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那家店,问:“什么东西都可以吗?” 戚寒洲捏了捏手心里的糖纸,展开又收紧,粉色包装皱皱巴巴, “嗯,什么都可以。” ———— 玻璃门打开又合上,里面透出的光闪烁几下,恢复稳定的投射状态。店门口的几盆绿植,叶子在一阵突来的晚风里飘了起来。 商瀛背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抽了一口烟,眼睛盯着那几片叶子。 他吐出口烟圈,透过缭绕的烟雾最后看了眼店里的光亮,踩灭了烟头的火星。 ———— 冒着热气的骨汤重新被摆在桌上,戚寒洲摘了围裙,盯着手里的那块儿布料短暂地发了一会儿呆。 围裙刚买不久,这是穿的第三次。配色大红色,丑的离谱,要是以前绝对会被毫不犹豫地丢在一边儿,不——甚至在一开始就绝对不会买回来。 他捏了捏围裙的两条细细的抽绳,把它放下来,在桌边儿坐下,目光又放到了装着骨汤的瓷盆。 热汤不是什么难事,但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做。 汤的香味在空气里蔓延,戚寒洲不愿意再想,仰头靠在椅背上,放空般望向天花板。 让他等这么久的人,这么久以来奚琢还是第一个。 他也还是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在工作以外的事情。 房间里静悄悄的,戚寒洲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敲门声忽然响起来,他立马坐直了身体,起身往门边走。 迈着长腿到门边儿的时候,戚寒洲停了一下,随意抓了抓头发,才拧开门。 奚琢的脸出现在眼前,熟悉的眼睛在门开的瞬间看过来,戚寒洲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气,视线顺着味道往下,看见了一束花。 奚琢把花往高举起来些,声音里带着歉意, “对不起,我来的太晚啦。”
第27章 加二十七分 孤零零的一朵山茶,却是浓墨重彩的一朵,火一样的色彩。 门开着好几分钟,戚寒洲手搭还搭在门把手上,这会儿该叫人进屋,可他的眼睛却无法从那朵花上移开视线。 他见过的、收过的花数不胜数,大多是一大捧满满当当地用精致的纸包裹起来,头一次收到这样的—— 只有一朵,而且不是玫瑰,不是,只是一朵山茶。 花枝上艺术地留着两片叶子,奚琢手里握着枝,手动的时候,叶子抖了抖。 戚寒洲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回来了?” 奚琢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他小心的捏着山茶花,担心花瓣被碰掉,就用另一只手挡着。 刚一进屋,他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香气,往桌边一瞥,果然看见冒着热气的汤。 他去看了另一边,没注意到前边带路的人突然停了,一个没注意结结实实地撞在后背上,鼻子酸痛泪花溢出之际还记着把花先举起来。 “嘶—” 这一下撞的不轻,而且奚琢没想到戚寒洲后背这么硬,没忍住抽气。 戚寒洲立马转了过来,微弯了腰看他,“撞疼了吗?” 奚琢揉揉鼻子,抬头时对上他径直望过来的眼睛,从里面看出他无法掩饰的懊恼,眉头也皱起来,他忍不住就笑了,摇摇头,“不疼,就是突然撞上,有点儿猛了。” 他惦记着花还没送货到手里,举过来放在两人之间,“给,山茶花。” 戚寒洲看见他眼睛里还有点雾气,鼻头自然微红,神色却认真的不得了,好一会儿,开口:“送给我的?” 答案再明显不过,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问出口,很想从奚琢嘴里听到肯定的话。 奚琢看了眼他,又低头看看花,眼神无辜,“我难道表现的不明显吗?”他扶了扶眼镜,语气认真:“是送给你的。” 他把山茶往前举了举,花瓣轻轻颤了下,花香馥郁。 戚寒洲接过来,动作放的很轻,“为什么突然送花给我?” 奚琢笑了下,明亮的眼睛弯起一点儿弧度,“你说让我随便带点儿什么东西回来嘛。” 他挠挠脑袋,继续道:“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一家花店,里面花开的可漂亮了,所以就买了。” “而且我本来说好要和你一起回来,结果临时有事,晚上说会尽量早点,结果又晚了…总之,这花是道歉的礼物。” 戚寒洲听他打报告似的解释,心里莫名升起点儿高兴,目光落在奚琢亮晶晶的眼睛上,往下,看到翘起的鼻尖。 抓着花枝的手指捏了捏微凉的枝干,最后还是伸出了空着的另一只手,如愿以偿捏住那块儿皮肤,指尖用了点儿力,感受到了温热的温度。 奚琢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大跳,下意识往后一退,拯救了被掐住命运的鼻子。 戚寒洲看见他眼睛瞪得老大,纤长的眼尾都撑圆了,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他垂下手,正色道:“刚刚你鼻子上有东西。” 奚琢半信半疑,“什么东西,我怎么没感觉到啊。” 戚寒洲:“…小浮尘。” 他点点头,强调,“对,就是小浮尘。” “……” 奚琢松开手,诚恳道:“前辈你眼神儿怪好的。” “……”戚寒洲岔开这话题,看看手里的花,“你刚刚要说的关于这花的事情说完了?” “应该是说完了,”奚琢点点头,言毕忽的一顿,严肃起来,“不对,还有。” 戚寒洲盯着他,好奇:“还有什么?” 奚琢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朵花很适合你。” 当时看见店里那簇山茶,只一眼,他就想到了戚寒洲,原因不明,现在想,应该是他们很有相通性,都是耀眼的、漂亮的。 红色的山茶火一样在手里燃烧,戚寒洲心脏扑通扑通的,炸起了小小的烟花。 真是怪了,他想深深叹口气。 最近怎么老是炸烟花。 ———— 【夜色深深,正是阴云遮月,不见光亮。 沈云集偷偷摸摸地摸进房门,在原地站了许久,确认周围安静如昔,松了口气,才抬脚往里面走。 “回来了。” 脚尚且还没迈出去,本来该睡着的人却醒了。 沈云集吓得不轻,悬起的脚晃了晃,一个不稳往前就要倒,这摔下去可不得了!他胡乱扰着手想在周边寻个东西,可惜只摸到一手的空气,眼看着要往下栽,很出来一只冰冰凉凉的手,腰便被牢牢抓住了。 他惊魂未定,直接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双手死死抱着腰不松手,“吓死我了!这要是摔了我必是要毁容的!” 殷羽冷不丁被抱了满怀,怀里的热乎乎的体温,鼻尖萦绕的是股淡雅香味。 沈云集往日总要给衣服熏香,熏香的频繁,香味却是一直未变的花香,靠的近了能清晰嗅到,却并不显得太过浓郁。 他平日不是没闻见过,这样近的境况下闻到,倒是第一次。 往日并不真切,现在才发觉这花香隐隐约约,似乎是槐花的味道。 屋里灯尚未打开,仅仅借着凭窗而入的一点儿月光,能看得见些许眼前景象,光凌凌地洒在地上,照出几片斑驳的光影。 殷羽一时不知是动还是不动,手上力道却是松了,只是轻轻地搭在他腰上,而后开口,“摔不了了,松开吧。” “不行不行。”沈云集死抓着不放,他的眼睛在夜里看东西实在不清晰,好不容易捞着一个人自然不轻易放手,“刚刚差点儿就摔了!” “……”殷羽无言,只得任由他抱着,怀里被比他高出许多体温的人蹭的暖了,他妥协道:“那我去点烛火?” 沈云集哼哼唧唧地点头,仿佛挂件一般挂在殷羽身上。 殷羽得谨防着脚下踩到他,颇为艰难地到了桌边,生起了烛火,屋内霎时便敞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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