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贝贝觉得叶邵然好烦。搁以前他会觉得这是临死前的浪漫,搁现在觉得这是叶邵然纯纯占他便宜。 不过这叶邵然亲密的动作确实起了点安抚的作用,令他被困水下的恐惧减轻不少。虽然已经热的大汗淋漓,但惧怕黑暗的童贝贝还是紧紧的贴向叶邵然,想在他身上寻找一点支撑。 本来已经松开手,想要给他一点空间的叶邵然又重新抱回了他。 “怕吗?” “嗯。” “别怕。”叶邵然说,“这次我不会……放你一个人。” 童贝贝没有回答。 “这一年在外面……苦不苦?” 叶邵然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如果不是贴在童贝贝的耳朵,他可能都听不清。 童贝贝望着他,想了一会儿才说:“苦。” “……那为什么不回来?”叶邵然又用力搂了他一下,“我说过你只要答应我……” “叶邵然,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童贝贝的眼睛亮亮的:“我说过,我只跟我喜欢的人做爱。” “我可能会饿死在出租屋,我也可能会病死在大街上,但是我不会因为钱回来。” “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叶邵然抱着他的胳膊变得僵硬。 他不再说话了。 童贝贝也不说话了。 他们在闷热的,倾覆的车中沉默了。
第76章 最终还是童贝贝打破了这沉默。 刚才在车中的翻滚,他的腰撞到了座椅靠背,本来便有旧疾,这一撞疼的更明显了。 “疼……”童贝贝皱着眉毛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 “撞到腰了。” 叶邵然伸手去摸:“是这里吗?老地方?” “嗯。” “还是经常疼?” 童贝贝点了点头。 叶邵然的手很大,也很热,手覆上去能遮住他大半的腰。他轻车熟路的揉他腰的两边,就像以前那样。这样的按摩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单纯的想要舒缓这具身体的痛苦。 童贝贝以前最喜欢叶邵然给他按摩。他总是知道自己哪儿疼,虽然按着按着,可能就按到床上去,但每次叶邵然的手覆上他的腰,他都会无比安心。 可惜这些全部都是假的。 一见钟情是假的,忍辱负重的入赘也是假的,吃醋是假的,温柔与誓言都是假的。 他说得每一句我爱你都是假的。 童贝贝闭上眼。 他已经在过去的一年哭了太多次,可是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很难过。他忍不住问叶邵然,即便他明明知道答案: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结婚?真的是因为钱吗?” 叶邵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 告诉他真实的身世?告诉他自己才是童乐生的儿子?告诉他自己所做的一切源于复仇? 他张不了口。 他没法儿说。 他以前只是想报复童贝贝,但是他不想让童贝贝死去。就像童宅那株生机勃勃开了满墙的蔷薇,是他不愿意看童贝贝陷入抑郁的泥沼,才从法国庄园挖了最好看的一株。 但他又是个懦夫,他不敢承认他所做的一切,只能借董莉莉之手送给他。 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不敢面对自己。 叶邵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因为钱。” “那你又为什么找我回来?我已经没有钱了。” 叶邵然想了又想,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将目光投射到其他地方。 童贝贝说:“你不准说谎!” 百转千回,叶邵然最终苦笑着憋出没头没尾的三个字: “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童贝贝逼问他,“因为我的屁股吗?” 叶邵然摇摇头: “你问得问题够多了,该我问你了。” 童贝贝哼了一声:“转移话题得方式真生硬。你问吧,反正我也不怕你问。” 叶邵然勾起唇角:“真的吗?” “当然了。” “那我问你,你在香港为什么要跟秦砚青走?” 童贝贝噎了一下。以前他总是希望叶邵然能放下他的疑神疑鬼,跟自己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但现在这样的谈话已经毫无意义。 而且现在他俩这种关系,他又能说什么?说是因为自己对他的痴恋?岂不是更显得自己又卑微又下贱?被人骗了,他还在帮人数钱,要是告诉他真相,指不定他还要怎么嘲笑自己。 童贝贝转过身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不会撒谎,但是他可以保持沉默。 叶邵然得意的抱起胸:“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我也不怕你问’。” 他故意捏着嗓子,用夸张的语调学童贝贝说话。 童贝贝转身又打了他一拳:“滚开!” 叶邵然凑上去:“你说呀,有问题不回答是小狗。” 童贝贝气得脸通红:“我不是小狗!” “不是小狗为什么不回答问题?”叶邵然脸上笑嘻嘻。 童贝贝气呼呼的,腮帮子鼓鼓的,终于忍不住说:“是因为秦砚青他……” “他什么?”叶邵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说呀!” 童贝贝抖动着双唇低下头。 “他威胁你了,是吗?” 童贝贝点点头。 他猜对了。 叶邵然抬起他的下巴:“他用什么威胁你?” 童贝贝抽了下鼻子:“他骗我说,他手里有可以把你送进监狱的证据……” 话音未落,叶邵然又猛地将他抱住了。 他抱得他好紧,很疼,把他骨头都快弄碎了。 童贝贝喘不过气:“叶邵然……我好疼……” 他发现自己在抖动,可是他没感觉到自己在抖动呀! 他耳朵旁又听到牙齿咯咯的响声。 哦,原来是抖动的叶邵然在咬牙——他是又想要杀掉自己吗? 一年前他赶自己离开的样子太可怕了,他掐住自己的脖子,就是像这样在自己耳边咬着牙齿,嘶吼说要杀掉自己的……
第77章 闷热的车厢中只有叶邵然急促的呼吸。 他弄得自己太疼了,童贝贝想伸手推开他,却发现他上半身全是冷汗,整个人也抖得不成样子。 “你怎么了?”童贝贝担心的问。 此时的叶邵然双目紧闭,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显得很痛苦。 他今天出来没有带药。 他容易情绪失控的状况,大约是童乐生死后出现的。一开始只是偶尔会无缘无故的发火,他没有放在心上。后来越来越严重,直到一年前盛怒之下差点掐死童贝贝,他才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 那天风很大,雨很急。他从外面回来,看到童贝贝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前又摆上了离婚协议书。屋里很暗,一道闪电打下来,照亮了嘴角还有淤青的童贝贝。 他看自己的眼神异常冷漠。他从未如此冷漠的看着世界。 他对他说:“你签字吧,我一分钱也不要了。” 他走到童贝贝面前,冰冷的问他:“你知道离开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童贝贝摇头:“不知道,但是不重要。我不爱你了,我只想离开你。” 他心中不灭的怒火在听到这句话时熊熊燃烧,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一想到童贝贝会离开他,就陷入了狂暴的境地。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知道跟自己的配偶痛苦纠缠,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两个人会分开。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童乐生死了,姨夫疯了,集团尽在掌握,他还有什么不满足?但他就是不满足,他饿,他空虚,他时时刻刻都被一把火架着烧。 已经到手的东西从未给过他半分的满足感。只有缠着童贝贝做/爱时会得到一点宁静。 可是他又不敢总是与他做/爱。 他怕自己戒不掉,他只会在自己憋不住的时候跑回家与他抵死纠缠,第二天再狼狈逃窜。 在童贝贝闹离婚的几个月里,他经常会产生一种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的念头。他甚至会在半夜跑去他的房间,望着他的脖子发呆,幻想自己的手架在天鹅的颈项上。 他想,如果我杀了他,他就不会嚷嚷着要离婚了。他会把他的尸体烧成灰烬,再将他的灰烬炼成钻石。他会割开自己的胸口,把钻石埋进去,缝起来,让他永远也逃不掉。 当他从这种疯狂的臆想中回过神时,童贝贝已经被他掐得翻白眼了。 他惊惧的望着咳嗽的童贝贝,又惊惧的望着桌子上的离婚协议。 他看着自己的手,他想,他终于还是疯了。 或许在某一天,他真的会杀死他的童贝贝。 这一刻他分不清,究竟自己是魔鬼,还是引诱自己杀死他的童贝贝是魔鬼。 他癫狂的喊来管家,歇斯底里的喊道,把他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童贝贝在哭泣,屋外在下雨,世界在倾覆,他就在这样的一片混乱中昏倒了。他一直睡,一直睡,直到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他的心理医生说了很长的名词,她告诉他,他有先天性的某种人格障碍,一旦遇到刺激就会情绪狂躁,严重的还会诉诸暴力。叶邵然不认可这种说法,他笑着反问,医生,您认为我这种从底层爬起来的人,会是人格障碍吗?我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理智、稳定。 那心理医生笑:“那是因为在您发病之前,您一直在模拟社交。您做得天衣无缝,您是这方面的天才。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人都是有情绪的,过于理智和稳定反而意味着不正常?” “叶先生,您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控制狂躁的症状,不然您会伤害到其他人。” 心理医生同时也很遗憾的告知他,这种病是没有办法治愈的,只能通过吃药缓解症状。 “除非,您能找到控制您情绪的‘按钮’。” . . “叶邵然!”童贝贝使劲拍他汗湿的脸,“醒醒呀!大混蛋!快醒醒!“ 陷入痛苦的叶邵然猛地睁开眼,开始急促的呼吸。世界从模糊到清楚,童贝贝终于从一个大体的轮廓显现成了具体的人。 叶邵然终于从情绪失控中挣脱出来,他穿过汗湿的眼睛看向那个把他拉出深渊的人—— “按钮……” 他呢喃。 “你把我吓到了!” 被他吓一跳的童贝贝见他睁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你到底怎么了?你是怕黑吗?我都没怕,你怕啥?” 虚脱的叶邵然笑了笑:“不是怕黑,是怕你不在……” 童贝贝瘪了下嘴:“拿我练习土味情话,好去跟别人说吗?” 叶邵然无奈道:“没有别人了。” 童贝贝感觉到他慢慢的坐起来,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自己的嘴唇。那人温热的呼吸和濡湿的双唇贴上童贝贝的唇瓣,但他却只是轻轻的贴着,既没有啃咬,也没有将舌头伸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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