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进了屋。 程家肯定比不上城市里的大房子,但好歹窗明几净,整洁又敞亮。 正在煮菜的程父趁着锅内炖着汤,出了厨房。眼尖的他一下子就发现了程谙意,嘴角堆砌着笑意。 “孩子回来啦!” 程谙意听到耳熟的声音怔了一下,很快点头“嗯”了一声。 “还带朋友回来了,真好。帅小伙别客气啊,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下,正好赶上吃晚饭。” “伯父、伯母好。” 很久不出声的江斐然终于找到了适当的机会,可以向程谙意的父母问好,就是那种对陌生人的礼貌问候。 程父显然很容易和人熟络,他就喜欢和年轻人聊天,尤其是健谈的小伙子。这人一看,就很合他的眼缘,所以他一直在和江斐然说话。 “小伙子,你叫什么?” “江斐然。” “哦,是小江,你这名字好啊,就是……好像和一个明星重名了。小江是干什么的呀?和我们谙意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演员,我们是因为工作认识的。” “撒谎。”苏辞韫在另一边小声嘀咕着。 江斐然分明来剧组探过程谙意的班,在那之前这两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工作交集。而程谙意的工作,也大部分都和他苏辞韫相关。 因为大家都在一个房间里,苏辞韫再恨,也不可能当着程父程母的面直接对程谙意出言不逊,又或是大打出手。 他就像是阴暗沟渠里的老鼠,讨厌着刺眼的光芒,就想要把光给彻底吞噬。 苏辞韫正盘算着,程谙意和江斐然来到程家的目的是什么?自己要不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 程家原本就三个人,正好三个房间三张床,因此睡下五个人根本不成问题。 程谙意先领着江斐然回房,现在唯一空着的房间还是程谙意以前一直住着的那间,屋内还保持着原来的样貌。 得幸亏程谙意不在家的期间,房门几乎是锁着的,不然他可不能确定苏辞韫会不会在他房里偷偷放一些奇奇怪怪的吓人东西。 程谙意打开行李箱,检查了又检查,确认所有行李没有问题后才顿松口气。 “今晚就住这里了,你不会觉得挤吧。” 这话是对江斐然说的。 “不会,挺好的。其实,你家还挺温馨的。” 至少爸爸妈妈能常常见到。而且能从动作神态里看出来,他们对程谙意不是没有爱,却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互相产生了巨大的隔阂。也许是用错了爱的方式,也许是外界客观因素的影响…… 否则江斐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帮妈妈找猫的雨夜里捡到另一只无处可去的小猫咪。 “只是看着还行,但我成为不了他们想让我成为的样子。” 穷人家的孩子,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期望,程谙意可以登上泰山的高度,却无法攀上珠穆朗玛峰。这太累,也太窒息。 程谙意对着江斐然无奈地笑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而且程母此人总是听风就是雨,最怕的就是程谙意真的如外界所言变坏了、长歪了。她又常常被村里人挑拨离间的话影响到,固执地持有自己的观念。 人上人,钱钱钱,和面子,她把这些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家里头三天两头都能吵起来的缘故无非就是,程母听信所有外人的话,然后极度以自我为中心。只要是她说的话做的事,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程家归我管,大的小的都得听我的。” “我说的就是真理,你们说的全是错的。” 每天念在嘴边的就是攒钱买房买车,要是偶尔提及那倒还好,可只要程谙意在家,他早晚都得听程母念叨个至少几十遍重复的话。 真的,准备考研的那会儿听到无数次这样的话,真的很崩他的心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程母疑心病重,她最不信任的人就是程谙意了,一边盼着他好,一边又猜忌着不好。 反正在她心目中,她以最高的要求约束着程谙意的恣意生长,美其名曰“严格”。 程谙意光是回想过去,心就累得不行。 如果人人都能反思自我,约束自己的脾气,包容理解与适当后退,那一定会很好。很可惜,这在程家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可你已经长成了最好的样子,谙谙。” 看出了小朋友的丧气,说罢,江斐然安抚地揉了揉他的细发。 此时,他们仿佛身份地位对等,同样成了优秀又温柔的人,这样就很好。 *** 放好行李之后,程谙意和江斐然来到厨房的隔壁,这里就是程家吃饭的地方。 此时,各色各样的精致小菜摆放在饭桌上,十分整齐、美观。满满一大桌,有熟食的摆盘,有才炒的热菜,看来都是为了苏辞韫准备的。 这时候,程父捧着最后一盘熟食碟子出来了,程母则在帮着盛饭。 苏辞韫已经在狼吞虎咽了,一点都没想着要等人齐了才能动筷吃饭。 舟车劳顿的人应该是程谙意和江斐然,而此刻饿极了的人却是苏辞韫。 那吃相,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爱吃的菜都席卷入口完毕。 苏辞韫在苏家时就是无拘无束的,但平时好歹是和苏家人一起进食,他不是不知道上流社会的贵族人士的用餐礼仪。 但在程家,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管他! 他得赶紧吃完,赶紧溜之大吉,万一程谙意怀疑是自己交通肇事,把警察喊来了呢? 苏辞韫不确定程谙意知不知道是自己开车撞的他,起先与程母的说辞只是为了抹黑程谙意来博取程母对自己的怜惜。 可就算程谙意知道,那他又有证据吗?那个路段没有摄像头,谁也不会看到是他开车撞人。 苏辞韫逐渐大胆,放下心。但他真正害怕的是,他没了苏夫人做靠山,又伤害到了苏夫人,他这才是要真正地漂泊无依了。 警察一旦找到苏辞韫,就很可能查到另外一件事情——他刚捅了苏夫人不久。 以苏明忠珍爱妻子的程度,苏家一定会追查到底。 苏辞韫也不知道他当时是着了什么魔了,但他就是被苏夫人的想法给吓到了。 因为苏夫人温和美丽的皮囊下,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丑陋血肉,她用蜜罐一般的毒药让苏辞韫拥有了去杀人也有退路的信心。 那时,苏辞韫心头霎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苏夫人本就不喜欢程谙意,不然早就可以将人寻回来,并且她讨厌的程度已经到了看不得真人一点。 于是,云婉哪怕放弃苏辞韫,也要将程谙意扼杀在这个世界上。 苏辞韫觉得这样的一个可怕女人,就是他的好妈妈啊。 她都诱使他走向悬崖了,那他为什么不能原地反抗呢? 于是,苏辞韫拿起称手的菜刀,先砍再捅,然后赶紧离去。 等跑了好远,上了出租车,苏辞韫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方惊觉他已干了什么。 …… “小韫,吃慢点。不够还有呢。” 见状,程母也没多说什么,显然对此情景见怪不怪。 人的情绪就是敏感复杂而多变的,思想在不断别扭着。 程母希望程谙意有前途,过上好日子,顺带父母也能沾光,为此有时候有各种极端的言行。 可在知道程谙意不是亲生的以后,她同样是那套对孩子的想法,只不过对象由程谙意转为了苏辞韫。 然而苏辞韫本就过得顺风顺水、美满幸福,从出生开始他就在人生巅峰,程母难免更偏心血缘关系。 当程谙意要回苏家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在想这样会不会影响到苏辞韫。 程母把苏辞韫的成功看得更为重要,加之她对程谙意的印象也愈来愈差。 孩子离她越远,越不被管着,就会被人带坏,变陌生,染上陋习。 渐渐地,她开始忽视这个孩子。 为了苏辞韫,她的确有时候希望程谙意一辈子都是程家的孩子。 听到程母双标的话后,程谙意的心在一点点地变凉。 他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地坐下,所谓“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他在吃饭时是不允许弯腰驼背翘臀的。 程谙意以前稍微动一下脚,程母都得说“抖一抖腿,穷三代,别抖了,我们家就是被你给败穷的”。可事实就是他把脚稍微动了一下,根本没抖,程母都敏感得不行。 所以,她怎么就对苏辞韫如今吃饭的姿态如此宽容呢? 到底那是亲生的,到底是自己怎么做都不讨人喜欢。 “小意,吃饭了。” 程谙意耷拉着眼皮,突然就不饿了。 “嗯。” “这位……” 程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江斐然。 程父就提醒道。 “小江。” “对,小江,快吃饭了,热菜就得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程谙意才端起饭碗,那边苏辞韫就像是掐准了点似的,扔下碗筷。 “我吃好了,想出去散步,先走了。” “天要黑了,你这是要去哪里?”程母忧心地问。 “吃太饱,我要消食,不行吗?管得可真宽。”说到底,苏辞韫是看不上这些穷人的。 “那我不吃了,我陪你去。”程谙意倏地站起身来。 “你跟着我干嘛?吃你的白米饭吧!”苏辞韫反应激烈。 这更加验证了程谙意的猜测,苏辞韫想离开。 “天黑,你一个人不安全,而且村里有恶犬,会追着咬陌生人,我在就会好很多。你叫我哥哥,那我就承担起哥哥的责任来。” “我不怕狗,你不知道我俩磁场不合吗?”见程谙意固执,苏辞韫只能求助于程母,“妈,你让他不要跟来好不好~” 程母点头:“小意路上辛苦,先吃饭吧。” 苏辞韫便得意地笑:“听到没?那我走了。” “苏辞韫,你先给我站住。”程谙意快步上前就拉住苏辞韫,怎么也不放手,但他根本拗不过拼命挣扎的人。 眼看苏辞韫就要跑出去了,江斐然一个箭步,拦在了门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 “妈妈,他们欺负我。” 程谙意问:“你是一定要包庇他吗?” 程母失声:“什么包庇不包庇,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昨天电话里,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苏辞韫他蓄谋已久,故意杀人,他想让我死。” “啪嗒”,程父手上拿的筷子猛地被折断了。 “你们在说什么,谁杀谁?” “可是,你不是好好地出现在我面前了吗?妈妈很高兴你平安无事。所以,我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和谐相处的。不要计较小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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