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洵贴在他的耳边,口吻听不出情绪。 “真是熟练。” 江声:“……” 别破防了哥,如果现在桌子底下只能有一个人破防,那只能是我。呜呜。 “呲——” 耳旁忽然想起刺耳的声响,吓了江声一跳。 椅子被拉开,眼前的黑暗短暂地被微弱的亮光照亮,然后一道影子侧坐在江声的面前。 江声往后缩了缩。 看到卜绘烟上明灭的火星,尾指的骷髅头戒指,距离近到甚至可以数清他清瘦的手背上线性的纹身,和几颗小痣。 卜绘弹了弹烟灰,话音沙哑,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了,站着聊不费劲吗?坐坐?” 他翘起腿,膝盖把茶会桌的布料顶了起来。 江声的视野前所未有的开阔,心口猛地紧了一下。尽管卜绘对桌下的情况似乎完全不感兴趣,但这样加剧了那种随时可能会被发现的不安……还是让江声觉得啊啊啊想动手把那块布扯回来! 对面就是严落白,林回如果回来也会一眼就看到。想想该怎么办,江声你可以的! 好,林回已经离开了,现在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只需要把卜绘这尊大佛送走! 严落白是自己人,就算发现了也无所谓。大不了被骂一顿,严落白难道还能把他打死吗! 没错,就是这样! 色字头上一把刀。江声啊江声,这次一定要记好。 下次再乱搞男男关系,他的名字直接倒过来写。 江声一咬牙,继续给严落白发消息。 江声:【你们下来了吗】 江声:【快点啊,我等得花儿都谢啦!!】 严落白的手机震动着。 他扫了眼信息,后槽牙咬紧,深吸一口气。 似乎压抑着极为深刻的浓烈情绪,等平复下来,他用冷静沉稳的语气对卜绘说,“抱歉,我有些私事,想在这里打个电话。能麻烦卜先生回避一下吗?” 其实如果他需要打电话,应该自己离开而非驱逐他人的。 严落白知道这个致命的漏洞,但无所谓了。 “哦……” 卜绘懒洋洋地直起腰背站起身,被膝盖掀起的一片布料软踏踏地垂下,他伸手扯了扯。 指尖就在江声眼前晃过,几乎碰到他的鼻尖。 江声无法判断卜绘有没有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和他的呼吸,只是听到卜绘懒散沙哑的声音,“行,你慢慢打,我下楼了。” 他离开。 严落白坐到了桌边,手中提着的蛋糕再次在桌面上放下,静静等他的脚步声走远。 这段时间短暂又漫长,他一时间觉得无事可做。拿起挂在衣领的眼镜,用衬布擦了擦,戴上。 除了把无家可归的落难小王子接进家里之外。严落白自认他身为经纪人,一直都有很好地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绝无半点逾矩。 可是。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闭上眼紧皱起眉毛,胃里一阵阵痉挛,感到有些反胃。 在听到卜绘的脚步声下楼之后,再等了两三秒,确定脚步声已经远去。他垂下头,踢开堆在地面的道具箱。 金黄色的皇冠咕噜噜地转圈,藏匿在堆起来的箱子后的两个人瞬间暴露出来。 严落白想,是不是他的注意力过于集中,才导致那样的声音格外明显,无法忽视。 又或者根本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他丑恶的臆想,无端的推测。 还是说,本来就是他对江声抱有太多期待。 他垂着眸。 月光倾泻在江声的脸颊,湿漉漉的,狼狈的。他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半眯着,神情有些惊慌。像一朵盛开到快糜烂的花,漂亮,混乱至极,呼吸杂乱而颤抖。 严落白坐在椅子上,脖颈青筋暴起,手指死死掐在掌心。 声控灯把他的影子塑造得极其伟岸。镜片反光后的眸子透出一种高高在上且不近人情的冷漠,他刻薄地评价。 “动静太大了。” “不管是呼吸还是……” 他安静下来,声控灯的光线熄灭。 严落白晦暗的视线轻扫过被憋得面红耳赤、到现在才敢大声呼吸的江声,喉咙微紧。 再看向沈暮洵。 那张脸上的丑陋表情,让他心中的厌恶喷涌而出。 严落白无法控制眼角的痉挛,他的的声音带着冷静的讽意。 “……别的声音。”
第037章 失态就失态之 呼呼的寒风让江声打了个冷战, 他终于回过神。 严落白冷视他,在微弱的光线里观察着。 江声黑发黏连在白皙的脸颊,一张脸上唯有嘴唇不自然的的红是唯一惊人亮眼的色彩。几乎割裂般打破他眼眸的清透,光被碾碎撒成碎星, 晕染出两分模糊又漂亮的潋滟。 严落白在那瞬间感觉极致的不适, 连目光都变得紧绷。 江声一阵恍惚。 缺氧好久的头脑在缓慢平复下来, 快感也在活跃的神经跳动着平息。 他回过味来。 想到卜绘走之前差一点碰到他的那只手,惊魂未定。 他那个人, 他根本就是……已经发现了吧?! 所有行迹明明都非常可疑, 一步步让人觉得紧迫, 几乎像一种暗示又或者什么明目张胆的挑衅——我知道你在这,但是又怎样。要乖乖藏好,别被发现。 江声心态有点炸裂。 林回到底是怎么和这样的人认识的?! 江声深呼吸。 ……算了,还是不要凭着刻板印象无端推测别人好。 可是可是,一旦发觉这个可能,思绪就再也收不住。 对方如果真的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却一直不挑破,就完全是一种猫抓老鼠般恶劣的戏弄, 等着让江声给他上演一出好戏。 假如抱着这种心态, 他怎么可能主动离开! 不是严落白在这里的话,他甚至真的会一点点搞人心态和江声耗到避不可避的地步, 然后假装之前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低下身拉开桌帘:“啊——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好装一男的! 啊啊啊! 他是变态吗??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觉得惊慌崩溃甚至恶心,然后赶快跑得远远的才对? 哦,忘了,更变态的好像是他们。 江声狼狈地捂住脸。 “江声。” 思绪被骤然打断, 江声怔了怔, 抬起头看向严落白。 他的声音唤起光亮,眼神依然显得晦涩不清, 侧脸绷得很紧,“整理一下,别用这种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江声自己搓搓脸,把乱糟糟的衣服整理好,扶着椅子坐起来,然后低头,看到依然坐在地上的沈暮洵。 风吹开他的头发,他仰脸望着他。眼神被极致的暗色渲染,对视中好像有无形的漩涡拧转。泪痣点缀在眼角,漆黑浓稠的情绪裹覆他,和江声对视后,他红润的嘴角似有似无地拉扯一下,是一个叫江声有些毛骨悚然的微笑。 寒风让江声清醒了很多,他总感觉应该说什么,但是无论什么都说不出来。 震撼和迷茫两种心情在心头反复撕扯。 太离谱了,这种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在他的生活。 到现在,那种刺激和心有余悸的感觉都还残存在江声砰砰直跳的心脏…… 最主要的是,这根本不是沈暮洵会做的事情。如果是萧意这么干,江声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可偏偏是沈暮洵。 江声捂了捂发汗后冷风一吹变得冰冷的额头。 严落白开口,“都是成年人,不懂做事之前考虑后果?” 江声手指扣着桌板不吭声。 他也不懂,事态怎么发展到后面的地步的。一开始就不该躲的,直接走掉不就好了,还得之后发生这么多事江声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好烦。 都是沈暮洵突然发疯的错。 江声回头横了沈暮洵一眼,咬牙切齿。 江声又抿着嘴唇看严落白的脸,从他的微表情里分析他的心情,“你在生气吗?” “我不该生气?”严落白都要气笑了。 “没有人能永远为你兜底。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你要怎么办,你想过没有。被卜绘抓个现行,还是被林回发现!又或者是路过的工作人员,哪个可能性对你来说不是一桩天大的麻烦?到时候你要怎么办,莫名其妙地躲在桌子下面,又是这样的神态表情,别人会怎么想,江声?你要被人贴上那种恶心的标签过一辈子吗?江声!” 察觉到失控的情绪,严落白及时切断。 他仰起头深呼吸,脖颈的筋随着他的动作清晰浮现一下,然后把更多话吞进肚子里。 “我真是……上辈子犯了天条,这辈子才来管你。” 他狼狈地揉了揉直跳的太阳穴,看向江声,视线顺带瞥了一眼沈暮洵。 这里的空气太闷了。燥热并不来源于气流,而是别的东西。不是味道,而是情绪。 几乎像标记领地的信息素。 严落白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人的情绪能错觉到让空气升温。他忍了又忍,忍到掌心都被修剪得体的剪硬指甲掐的生疼,终于已经无法忍受下去,他猛地起身,拉过江声,“走。” 沈暮洵却在这时候抬手扣住江声的手腕。 相反的力道让江声要离开的脚步又停下。他茫然地左右看看,拽拽左手,严落白攥得死紧。拽拽右手,沈暮洵也在和他较劲。 江声感觉自己在被拔河。 他:“干什么啊!” 沈暮洵隐藏在黑暗中显得沙哑磁性的声音,飘忽着响起,“我不会让这些成为江声的麻烦。” 严落白视线冷冷地扫过他,他推了下眼镜,镜片的反光遮住他眸中大半情绪。 “沈先生,你说的话要让我如何相信。恕我直言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可言。” 沈暮洵支着腿靠坐在地上。墨发散乱,从唇边到脸颊一道暧昧的红痕衬在脸上显得刺眼。留意到严落白冰刀子的视线,他修长的手指似有所感般在脸上摸了摸,“就算有麻烦,也只会是我一个人的麻烦。我不会蠢到把江声卷进去。” 严落白觉得自己大概在他们眼里非常可笑。 他坐在这里,旁观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像是被区域探索限制的npc只能充当他们爱情失控的证明者吗。那也未免太愚蠢,也太恶心。 沈暮洵调整了一下姿势,膝盖动了动。地面的皇冠滚动起来,在滚到严落白脚边之前被沈暮洵伸手拾起。 严落白把江声的直播从头看到尾,再清楚不过那是属于谁的。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在皇冠上瞥了下,然后落到沈暮洵的脸上,翘起唇角,话音冷漠至极,“你觉得自己很伟大,还是很深情,你觉得你的所谓牺牲你的自我奉献很了不起?这种与全世界对抗的叛逆快感让你自我升华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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