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的话音还没说完,就骤然一顿。 镜子里萧意抱着他,把他的脸按在胸膛,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摸他的头发。染血的眼罩好像兜不住他的怨愤,泛着红的泪滴从眼罩底下晃动砸落,而另一边是清泪。 “阿声。” 他的声音有些哑,却仍然是笑着的。 “那年被你扔掉的戒指,一直都没有找到。也许被人捡走了,也许被泥水冲走了,也许被谁的鞋底踩进泥巴里了。我的心意也永远是最平凡、可耻、可笑,最应该被践踏的,最让你没有负担的,是不是?” 江声有一万句话可以反驳他刺痛他。他大可以添砖加瓦,叫萧意一清二楚,关住他、囚禁他,只会被他刺伤感到无穷尽的痛苦,只能踩在玻璃渣子和刀尖上跳舞。 可又觉得好难说出口。 江声有时候讨厌自己不是个斩尽杀绝冷酷无情的坏人,有时候也讨厌自己做不了一个能饶恕一切的大好人。 他握住萧意的手,几乎立刻就被那只有些湿润热意的手反握住了。江声没有抽出来,只是耷拉眼皮看了看。 他说:“我想起我和沈暮洵告别的那天。” 萧意的眼皮抖动了下,抱着江声的手臂愈发收紧。 在江声心里,和沈暮洵的告别发生在他最后一次去到那个简陋的小屋,而不是综艺结束的那天。 “那时候我和他说,我总不明白爱情为什么总是会变成让人堕落的毒药,又或者沉甸甸的枷锁,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让你们这样痛苦。” 江声抬起头。 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睛从发丝间隙显露出来。很清澈,像湖面,像镜子,让人一览无余地从中看见自己的样子。 “只有你。萧意,你堕落,被拷上枷锁,这样痛苦,是我唯一一个不感到意外的人。” 萧意嘴唇翕张了下,“我……?” “在我心里,每一段感情都有过温暖的时候,除了你。”江声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良心会反复拷问自己。焦虑,不安,不舍,疑惑,反思,这样是对的吗,这样是可以的吗,这段关系是不是应该尽早结束?” 萧意的手指又在发抖。 江声静谧无声地看着他一会儿,轻声道,“但……” 萧意无数次觉得江声是个索命的艳鬼。黑发白肤,干净剔透的眉眼,浓烈的昳丽。外貌在越是昏暗的时刻,就越是叫人惊心迷炫。 他的话语可以很伤人,也可以轻而易举让人体会到猛地冲上高空的欢愉。 “但。”江声说,“让我纠结的是什么呢。” 萧意几乎不能言语,也忘记呼吸的方式。他张开嘴,只能不断吸气,吞咽,而后轻笑,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呼出一口气。 他的体内脏器几乎膨胀炸开,耳廓隆隆发热。 他察觉到江声的画外音。 如果你在最开始换一个方式和我重逢,也许我们不是这个结局。
第243章 完结章!(撒花!) 【尊敬的沈先生, 您好,我是萧意。有一个重要的消息,思忖再三,我想有必要让您知道。我和江声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们在命运的安排下排除万难走到今天, 诚心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婚礼将在4.24下午5点举办, 因时间问题无法将纸质邀请函派送到您手中,致以诚挚的歉意。[附地址]】 …… 夕阳落下的蓝调时刻, 天幕一片冷感的蓝。花园内的路灯尽数亮起蜿蜒向远方, 甚至看不到尽头。 喷泉的水声潺潺, 经过地面的小小水渠流淌,通向庄园内的几幢小些的副楼。江声顺着一眼就看到更远些的地方,色泽艳丽的玻璃在阳光下闪烁着辉光。 “据说这座庄园的前身是一座私人大教堂。” 顾清晖站在他的后边,“后来在一代代易主之下,教堂渐渐封闭,只有基础的保养,却基本无人问津。” 江声没有回答。 萧意在背后和婚庆工作人员做交涉, 低沉温和的声音若有若无地穿透过来。 而江声呆如木鸡, 脑子已经无力有任何余力转动。精力好像都被榨干,整个挂趴在窗台, 黑漆漆的眼睛木讷地盯着楼下安保员整齐巡逻的步伐转动。 江声总是有能力把有序有条理的东西按自己的想法打碎重组,干扰一切想要禁锢他本性的行为。闹起来的时候,旁人言行和理念总有一个要为他翻天覆地。 顾清晖之前觉得遗憾是理所当然的,是圆满的留白。 现在却开始无法忍受。 凭什么留下遗憾的人是他? 所幸顾清晖确信自己已经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得到了完全的冷静, 现在怒火和嫉妒都无法击垮他的理智, 也理清了思路。 他和萧意走到这一步是必然,但他和萧意的合作根本上是利益掣肘, 不应受情感干扰。萧意想跟进S国法案开拓版图,既有求于顾清晖也必定会受他的压制——反过来也一样,顾家有转移市场的打算。 现在萧意的所作所为却给顾清晖一个强劲的信号:他要撕毁这场交情浅薄的临时契约,那顾清晖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要他愿意,可以给萧意添上无尽的麻烦,让他不得不离开庄园奔赴S国,进而延缓婚期。 思绪是理智的……吗? 为什么他对和江声共处时候的安静,都感到焦躁不安。 他脑海中萌生出无止境未发生的比较,出自江声湿润微红不留情面的嘴唇。 “你在看什么?”顾清晖忍无可忍地扯出话题。 江声看了他一眼,“看花。” “我以为你在观察他们巡逻路线和换班时间,又在谋划要怎么跑出去。” 江声瞥过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 顾清晖看着江声的眼睛。 桃花眼弯弯地懒翘起,睫毛好长,亮晶晶。 这双眼睛和他年少时看到的一样,永远明亮,像被春天洗涤,有着夏季的热忱。轻易俘虏他,又对他好;恶劣地戏弄他,又袒护他。 到今天,江声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他好像不会长大,不会变老。眼中有空白轻灵的歔欷,孤独古怪地永远活在自以为是的年纪,在自己小小的国度,花朵盛放的地方掌控自由的权柄。 变的是顾清晖,是萧意,是任何人,也许都不会是江声。这个世界的风雨理应为他绕行。 顾清晖无法平静。 ……未婚夫,未婚夫。 简短词汇在脑海中拥堵。 本来是他。 应该是他! 白手套捏着被江声取掉的那枚戒指转来转去,攥紧,脖颈侧面的青筋绷起。 你也不想和他订婚的吧? 这句话顾清晖差点说出口,但阻止他的并非理智和教养,而是更汹涌的情感。 他更想说的是,其实谁都没所谓的是不是? 你只是缺少这一个机会。 * 江声在夜晚悄然从床上爬起,萧意还在工作没有回来,这就是江声的可利用时间! 时间是挤出来的! 他拉开门,小心听着“嘎吱”的微弱声音震耳欲聋地响起。安保员仅仅在室外,室内萧意还是给了江声自由。 江声花了时间把房子探索了一点,把布局牢记于心,顺便着重观察通风管道和各个窗户。窗户是没有被封住的,大概顾清晖和萧意都觉得江声不敢往下跳。 哼哼。 他当然不敢! 但是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 夜色在豪宅中总是不那么浓厚。 花园有着亮光,安保员站在庭院远处,攥着对讲机,看着挂在三楼水管往下爬的江声。 他爬得很努力,挪动的时候抱着白色管道左看右看,表情认真,发尖也甩来甩去。 他愣了两秒,才说道,“呃,是的,我找到他了。” 这位先生,有时候还真是精力旺盛。 江声在长长的管道上小心翼翼地爬下来,踩在松软草地上的一瞬间,就开始估量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他小时候可是很擅长爬树的。躲猫猫的时候只要爬到树上,根本没有人能找到他! 他正打算雄心勃勃地计划一下路线,就感到有厚重的阴影笼罩过来。 有着结实大块头的安保员围住了他,江声一抬头,四面八方都是面包人。 江声:“……” 他退了两步。 更远处的顾清晖走过来。 他站在路灯下看着江声两秒,冷锐的眼神很有风度。而后摘下眼镜放进胸前口袋,站在他们前面,挥挥手让他们退远一点,对江声说,“想出来散步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可以。” 江声:“……” 他默默地转身,抱着柱子就要爬回去。 顾清晖:“……等等江声,你可以走门,这样很危险。” 江声听到一声笑,他警觉且狐疑地瞥了一眼安保员的队伍,然后又松开手,“你不会和萧意告状吧?我只是出来玩,什么都没有做!” 顾清晖沉默了下。 “我睡不着,一个人太无聊了。”江声说。 顾清晖又忽然觉得这是什么丈夫不在家妻子寂寞难耐的恶俗剧本。 但他面无表情,轻声说,“我陪你。” 得来全不费功夫! 江声成功混入顾清晖的工作室,坐在沙发上立刻往软垫子上窝,乖巧道,“好了,你工作吧,我待在这里就行。” 顺便把脸也往垫子上埋,借着遮掩,飞快地把戒指塞进沙发软垫的缝隙里。 顾清晖走到办公桌就停下。他桌面上还有堆积如山的文件,却半眯着眼看了看他,挪到江声身边。 江声:“?!” 他的心提起来一点,手指攥紧成拳头按在沙发上。 发现了?? 他惊疑不定地烦死自己刚刚的动作。 不是吧,江声的动作可是很隐蔽的! 他忍不住慌乱,现在立刻被发现的话还是会有大问题的。 如果萧意顾清晖又端着江声转移阵地,这枚戒指也一定会被严加看管,江声的机会就更是少了! 顾清晖一句话都没有说,连声招呼都不打,手从江声胳膊里面穿过。 江声愣了下,顾清晖把他整个端起来抱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压紧。 后背都是黏腻滚烫的心跳,挤得他胸口开始发闷,吓得江声的心脏也开始咚咚咚敲鼓一样重跳起来。 顾清晖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喘息,他垂下眼睛笑了声,贴着江声的脸颊蹭了下,短短的棕褐色头发搔两下他的耳廓。 江声忍不住躲了躲。 “在紧张什么?”他脱去手套的手从江声的手背扣入他的指缝,“手心都在出汗。” 江声:“。” 他努力克制不去看沙发缝隙里被挤出来的一个小夹角,生怕暴露自己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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