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假了、太虚伪了, 太不可理喻了。严落白全都看在眼里,他全都看得清晰。所以他才这样不明白。 这些明明是无法忽视的缺点, 但是严落白却在一步步地后退、忍让。 严落白盯着江声睡觉的样子,思考着江声拒绝他的态度、紧张地从他手里抢走的那封信。 江声好像什么都没做。他仅仅只是信任他而已,现在收回了一点信任,对于严落白而言就已经是一种呼啸的冲击。 他好像无法接受江声对他的不坦诚了。 他的胃口好大。 是江声无声的放纵, 养大了他的胃口。是江声让严落白分不清, 他的怒火到底来自对他的占有欲,还是对别人的嫉妒。 风声呼呼地拍打着窗户。 江声刚睡醒还有些迟钝的脑子, 到现在才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酒味。 他看向严落白桌面的另一边,一只透明的酒杯摆放在那里。 严落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喝醉。 他的思路清晰,清晰到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其实并不应该。 “——江先生给我支付了高额的工资、奖金,而你……你要给我什么?” 他说话的动机是什么,又想从江声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他为什么在听到江声的诉求之后,甚至连半点背叛和隐瞒江明潮的后果都没有考虑,如此粗鲁地、莽撞的、愚蠢地说出这些话。 是梦境影响了太多。 他只能草率地寻求到这个答案。 可同时他感到一种隐约的波动。 不是要利用他吗,那么江声肯为了他的利用付出多大的价码? 严落白抬起头看向江声。 瘦削的青年后背已经因为往后退靠在了椅子上,房间内的灯光实在太暗沉,严落白感到一种逼仄的热意,他看不清江声的眼睛。 在这样的沉默下,江声干巴巴地说:“我听不懂。” “你听懂了。”严落白往前走,英挺的面孔坠入阴影中,“上一次你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江声在江明潮和严落白中选择了严落白。 故意冷落他,故意叫他惊慌,然后毫不在意地把他放在一边,甚至在下一次出现问题的时候依然惊慌失措地给严落白发消息让他救场。 严落白在心里盘算着江声的错处和残忍,他和这张脸截然不同的狠心。他根本从来没有把严落白放在心上,否则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徒添麻烦。、 严落白的手按在江声的肩膀上。 江声下意识地紧绷起来,严落白的掌心合拢,他低着头说,“你不用说我也很清楚,让你如此提防的被收录在相机里的,难道不就是……”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那件事情,“那种视频吗。” 江声瞪大眼睛,他张开嘴试图辩解,又觉得好吧,根本没有辩解的必要。他自暴自弃地说,“好吧,没错,就是啊。你都知道那还一个劲儿地问什么!” 严落白抿了下唇,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气。 嗡嗡作响不断发热的神经被强制降温,他在以心跳的快速搏动为计时单位的时间中感到一种长久的凝滞。 很久,他终于找回了平时工作的状态。把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严落白抬起眼睛,英俊苍白的面孔上有些平静地看着他,“我也不是事无巨细地和江明潮做工作汇报的。” 江声:“……所以?” “所以,”严落白对他伸出手。 江声低下头看。 摊开摆在他面前的手掌宽大苍白,骨节清晰。在微弱的光线下有着蜿蜒的阴影。 再往上,江声和严落白镜片后的寡淡眼睛对上了视线。 江声望着他,而严落白的视线平静地滑落到江声右手压住的那只口袋。 “不是说不介意我看吗?”他对江声招了招手,表情寡淡得可以,“来吧,那就让我看看。” “……”江声张开嘴巴,瞪大眼睛,完全失声。 啊?不是?啊?? 好好好……好样的江声,你真厉害。经过你的斗智斗勇,已经成功做到自己跳进自己挖的坑里,这世界上绝没有第二个比你更聪明的人了。 江声沉默了下,大脑里面的齿轮狂转,差点就要转得冒烟。他开口,嘴唇张合了两下,想尽量冷静地和严落白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崩溃道,“等下!你喝了多少啊?这是醉到了什么程度?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我不懂,我不懂你的意思。” 严落白:“哪里不懂?” “你都知道是什么了还要看??” “对。” “严落白你是什么变态吗啊啊啊??”江声急得在原地乱走,“算了我懒得和酒鬼计较!” 毕竟江声自己也有过喝醉了稀里糊涂的时候。 但是。 “不不不,可是我还是不懂,我、这个、我?我和别人?这个,你、我???” 好崩溃。 江声抱住了头。 他已经完全语无伦次,完全数不清这短短一天他崩溃了多少次! 算了算了算了……没关系……江声……你可以调整好的!区区小难关,关关难过关关过,轻舟已过万重山! 是不是这么说的来着。忘了,完全忘了,脑袋好乱,乱得他好想暴起给严落白一脚然后叫他滚啊! 呜呜。 别这样。冷静一下江声。 其实严落白知不知道真的没什么要紧,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甚至不差这一件两件…… 呃呃啊啊啊但是什么人才会愿意心甘情愿地把这个视频给别人看啊? 没错江声不在意。 但是不在意和喜闻乐见之间还是有一道鸿沟的。 江声抬起头,“你既然知道是什么,那也应该知道我给你看是需要承担额外的风险的。” 严落白:“什么意思?” 江声往前走,一把拽住他的睡衣领子把他拉下来和自己对视。他抿了下嘴唇,脑袋在混乱中反而越发清晰了起来!“没错,我信任你,但你不可以让我的信任落空。你要给我别的东西,我要保证你的忠诚。” “忠诚。”严落白顺着他的力度弓着腰背。距离太近了,他的思绪越发恍惚,他的眼睛开始失焦,他注视着江声,忍不住靠得更紧了一点。呼吸中薄荷味的酒气轻缓地洒下来,他说,“你搞错了什么吧,江声。江少爷。就算说到忠诚,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绝对谈不上这两个字。” 江声又崩溃了,他发现自己除了擅长释然,其实也很擅长破罐子破摔,“那我直接发给江明潮看好了!” 说到底,一个视频而已,有什么发不了的?江声讨厌的是被人看吗,好吧,或许有一点。但是最讨厌的还是仅仅因为区区一个视频就要被人拿捏的感觉。 凭什么要威胁他? 以为他真的很怕江明潮吗? 可笑!哪怕把视频放在国际大厦lcd屏幕上放一天他都…… 江声猛地激灵了一下。 不不这个太地狱了,江声再怎么厚脸皮都还是会怕的。 严落白:“你——” “对,我比起江明潮又算得了什么。他才是你的老板你的上司,我就是他委托给你的大麻烦!反正你对他忠心耿耿,我和谁上床□□,我和谁亲个嘴你都要和他说,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做他的乖弟弟?” 江声抓着他的头发宣泄自己的怒气和困惑,他的表情带着一种苍白的脆弱,他漆黑的眼眸像是有着火焰,又像是笼着雾水。他矛盾得让人迷茫,可如果向他寻求答案,却只能发现江声自己的表情就带着那种失落的无措。 “我不是非要你在中间做个中间人,我不缺你一个啊?我又不听话又到处惹麻烦,又要你收拾烂摊子,很累吧?我很奇怪,你总对我一脸厌烦很看不上我的样子,那你还留在我这里干什么?你真的好努力啊,做打工人做到你这种地步我好佩服你啊。求求你啦,你直接走好不好?你跟江明潮说你讨厌我,他能杀了你吗还是怎样?”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严落白的酒意都彻底清醒了。 “我没有——” 江声松开严落白的衣领把他推开,“可以了!你走开,我不想和你说话。” 严落白的眉眼怔忪了下,他拉住江声的手腕,急急地叫,“江声!” 江声把他用力一甩,踩着拖鞋就离开,相机也扔给他,漂亮的眉眼带着怒气也极为清透干净。他推开一而再再而三跟上来的严落白,蹲下来直接开始翻箱倒柜找行李,“你看吧!你发吧!你最好发到微博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就是这种人!分手之后还会和前任□□,还会拍视频,我在乎他们怎么想吗?我——” 严落白不懂这件事怎么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他拽住江声的手,呼吸急促,匆忙说:“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我不看了,江声。” 江声的指责,怒气,一瞬间按了暂停键。 空气中一下子陷入了安静,他眨了下眼睛,说,“真的吗,严落白。” “砰——” 江声刚打开的柜子被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按了回去,木头和滑轨碰撞发出来的响声明显。 严落白在诡异的安静中静默半晌,喝了一点酒,他连逻辑性都已经丧失了许多,声音干涩道,“我一开始就没有和他说。” 江声:“?” “上次你和沈暮洵在基地的露台接吻或者做了别的什么,我去删监控的事情被他察觉到了。这和我的汇报已经相悖,因为我的报告里,从头到尾没有提起这件事。” 不止如此。 他在写报告的时候被那个梦境困住,他满脑子都是江声被沈暮洵圈在怀里露出那种表情的样子。 江声抱着胳膊眨眼睛,不搭腔。 “我已经不被他信任了,也不想急着表达什么忠心。” 严落白感觉他的人生一塌糊涂。 他确信自己有足够的理智,思绪在正常的运转,可偏偏他在每一个岔路口都走向了错误的选择。他不应该替江声遮掩的。他甚至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江声搬到他的家里来…… 就算把他丢在街头巷尾,来接他的人也不会少吧。 哪怕到了现在,他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他的目的是为了威胁吗?不是。不是的。 严落白顿了顿。他蹲下来,半跪在地上,硬朗的轮廓深邃到被光影雕刻除了俊美锐利的线条,“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江声:“我什么意思?” “因为我是江明潮的属下,所以你在我身边缺乏安全感。”他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不,不对,他不该这么说。 他应该说: 刚刚对我发的那通脾气也是你的诡计吗,那你真的做得很成功。像上次一样把我的心情玩弄在你的手心,拿捏我的感情,是不是很轻易,是不是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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