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江声看着严落白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又回到原样,反反复复。 严落白:【……】 这六个点居然要打这么久,江声忍不住笑起来。 让一个非常自持冷静的人发脾气,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非常奇特的爽感。 这种做法其实有点幼稚,是江声高中会喜欢做的事情。毕竟他当时的一大乐趣,就是看顾清晖那张阴郁木讷的脸上出现一点有趣的表情。 江声是一个对这种爽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人,不由得愉快地勾着嘴角笑起来,直到顾清晖的话重复第二遍,他才发现自己双线并行程序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线,“啊?你说什么?” 顾清晖像是什么沉默而帅气的管家角色,有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和似乎能够被肆意打破的某种界限。 江声没有说话的时候,他就像是只安分守己的大狗,或者冰冷而忠诚的机器人,站在原地不动,始终注视他,以安静而冰冷的视线。 顾清晖道:“顾家的产业主要在S国运营。如果江先生想离开这里,找我求助是最好的办法。” 这一下,江声连严落白发送的消息都无暇关注。他抬起头,一张漂亮的脸上难得见不到什么表情,眼眸越发乌黑。并不会显得阴森可怖,映着光干净剔透,顾清晖能够在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江声望着人的时候总是这样。 好像很专注,实际上在做冷酷的清醒的考量。 在数年之前,江声在离开他之前,从未做过预警。他只是突然说要走,然后坐上了江家来接他的车,一眼都没有往后看过。 他是被丢掉的那个。 但凭什么只有他是被丢掉的那个。 顾清晖感觉到心脏在收缩泛起酥麻,那是一种怪异的扭曲的兴奋,像是怪物磋磨着尖利的牙齿般,发出让他思绪逼仄的声音。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江声,薄唇翕张,低而清越的嗓音显得有些浅淡的冷。 “江先生忘了。”他说,“其实,我对你的了解也并不比两位楚先生少。” 江声眨了下眼睛,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逡巡。 顾清晖的手臂绷紧,然后听到江声的声音钻进了耳朵,“你和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 他想了想,“说实话,你现在给我一种你在背地里看我很久的感觉。” 顾清晖轻笑,有些狭长的眼眸微微垂敛望着江声。眉如远山,鼻梁硬挺,琥珀色的眸子让他很有些冷静而有礼的风度。 “是吗?” 江声盯着他嘴角掀起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弧度。 这句反问是什么意思。 江声不敢细想,只是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你别这么笑,看起来好变态,我要受不了了。” 像是会和萧意同流合污的类型。 手机里的信息反复堆叠。 江声低下头,看到严落白给他发了许多消息。 他统统忽视,只看向最后一句。 严落白:【前面好像是出车祸了,按照这个堵车的程度,我起码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江声乌黑的睫毛垂着眨动一下,手指飞快地敲着按键。 【小严打道回府吧,我找助理小顾送我】 严落白消息回得很快:【什么助理,小顾是谁?】 江声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抬起眼睛看向顾清晖,“司机来接,还是你一个人?” 顾清晖:“我一个人。” 江声:“介意载我一程吗,我们可以车上聊。” “不介意。”顾清晖拿出手机垂眸飞快地点按几下,然后抬眸对他微微颔首,“江先生,请。” 男人淡色的清冷目光在江声怀里抱着的外套上看了一眼,脚步一顿,轻声说,“记得穿上衣服,江先生,今天的气温已经到零下了。”
第103章 合约就合约之 别墅地处郊区, 比市区更冷,但空气新鲜。 顾清晖看着江声把羽绒服外套拉到最顶上,扣好扣子,才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时间在夜晚总显得静谧, 路灯的光下灰尘细小地飞舞, 江声走在路上, 脚步声慢慢的,偶尔踩到水洼, 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以前, 顾清晖还没冠上现在的姓氏的时候, 也常常和江声走在这样的一段路上。 海边小城市总是在下雨。江声讨厌雨天,在阴雨绵绵的天气情绪会非常糟糕。 他会在离开教学楼之前穿上姜黄色的雨衣和雨靴,闷闷不乐地和同学告别。然后在回家的那段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路上使劲踩水,把水花都溅到顾清晖的身上。 顾清晖阴郁而木讷,头发都遮住眼,逆来顺受地乖乖接受一切。 江声对他说,“你再不生气我就要生气了!跟我吵架!” 顾清晖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吵。 别人这么做顾清晖也许会生气, 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阴暗巷口掼到墙上去。 顾清晖看着雨幕里面的江声的脸, 皱着的眉毛、漆黑漂亮的眼睛,有些濡湿的头发, 只知道说,“你别这样了。” 江声刚有兴致。 顾清晖就会接下一句,“玩水会感冒的。” 江声也许想看他生气的样子。 无论是他在他的身上乱涂乱画,还是故意设下什么限制, 玩弄他但不准结束, 都是因为他想看顾清晖生气。 但是, 在别人身上留下标记、用简单的劳动换来他的亲密, 这样的事情受益的人到底是谁?谁会觉得爽,谁在深夜里捂着擦不掉的痕迹做坏事,谁在回忆他的手触碰身体的感觉。 顾清晖很突兀地笑了一声,淡淡的雾气从嘴边洇开。 江声怪里怪气地看他一眼,“你在笑什么?” 顾清晖:“没什么。” 他不会说。因为江声这样的人不可以得到满足。 一旦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会兴致缺缺地把他扔掉。像一个总是三分钟热度的小孩,丢掉刚买的玩具一样简单。 江声就是这样一个庸俗、懒惰、恶劣,随性而为的人。 但奇怪的是,他清楚江声的本性,理智地剥离自己的情感,但来到这个综艺后自以为的旁观和冷静还是成为他的破窗效应。 如果不加以约束,更严重的行为就将会发生。 就比如现在。 一个……古怪的、荒谬的,提议。 “要聊聊吗?关于我能给的价码。”他主动开口。 江声又看他一眼。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他冷得眯了下眼。流墨般的黑发飞扬起来,像是潦草写意的燕子尾巴。 “我就算要走,又为什么要经过你的手。站在我的角度看,明明是多了一只会牵住我的风筝线!”他咕哝着,呼吸的白雾一团团地散开,“你应该知道我讨厌被人拽住的感觉。” 顾清晖脚步仍然不疾不徐。 他平静地垂着眼,狭长而冷冽的浅色眼眸在夜色中似乎被压暗了些许。看江声和他并行的步伐和落在地上深色的影子,几乎瞬间就解析了江声的意图。 江声在试探。 并且是根本不加掩饰的试探。 江声要看他到底有多需要他的存在,是不是非他不可,可以利用的余地有多少,值得信任的程度有多大。 稍微思忖后,顾清晖道:“我的确很需要江先生。” 月光有些凛冽,像是一层雾一样的白沙落在顾清晖的肩膀。挺拔的躯体清朗如月。 “咔哒”的一声轻响,他拉开车门,甚至十分绅士地为江声遮了下头顶。 “也只有江先生能帮到我了。” 江声坐进后座,却发现顾清晖也弯了腰坐到他的旁边。 他眨眨眼睛,“嗯?” “我去看过医生,可惜收效甚微。”顾清晖望着他,眼眸垂敛,眼睑的弧度透着凉薄矜贵的味道,“一切都是因为江先生。” 他话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江声还是说:“你可不要什么都推到我的身上,关我什么事。” 江声脸上带着一点警惕。 难道要指责他当初的抛弃造成了他的什么依赖症,或者心理创伤? 他承认,他当时确实走得很无情、很不讲道理,离开的前一天还让顾清晖帮他写完了当天的作业但其实根本不用再交,但难道顾清晖就不能像只小狗一样笨笨的不记仇吗。 顾清晖果然是会读心术,“并不是记仇。” 江声挑起眉毛,还在等他的解释。 但顾清晖反倒轻易地把这个话题翻了一篇,让这个把江声心态弄得怪怪的问题像钩子一样挂在他的心脏摇晃。 他说:“何况,江先生以为在现在这样的时候,能帮助你的有谁?萧意?你要和他做什么交换吗。” 江声抱着手:“他很乐意。” 顾清晖叠放着腿,戴着手套的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姿态清冷且矜持,“是啊,他喜欢犯贱。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招数,百用不厌。” 江声的表情稍微扭曲了一下,他抬眼,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这张清隽典雅相当俊美的面孔,说出这样带有极端个人情绪的字眼。 不对吧。 这话沈暮洵来说还差不多! 江声:“……他没惹你吧?” 想了想,江声又说,“你们上次还组团绑架我!难道是事后分赃不均互相推诿,然后吵架了。” 顾清晖轮廓清晰的侧脸罩着阴影,他摇头:“不,和这些无关,只是我客观的评价。” 江声:“……” 哦哦! 好吧,你说客观就客观好了。 “沈暮洵。除了在娱乐圈的成就和积累的名气之外,很难再帮你什么,是不是?” 江声:“唔。” “楚熄,很遗憾,他远离权利中心,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没有。” 江声坐不住了:“……其实有钱已经……” “楚漆,或许他的确能帮你,但我猜江先生不想再欠他什么。” 把综艺的几个嘉宾都说了一遍,顾清晖才道,“而我没有亲人牵挂,不会让你陷入兄弟之间的争端。顾家在S国掌权,我掌握的权利能够蒙蔽别人的视线。你我之间没有一笔待清算的账目,我不会像沈暮洵那样添麻烦、缠着你不放。对你的约束并不强,也不存在十多年无法割裂的关系。” 他语速适中,最后不紧不慢地做了总结。 “综上,江先生。你现在能利用的人里,我是最佳选择。” 江声有点晕字。同时有了种很奇怪的既视感。 把所有人一笔带过,然后浓墨重彩、文采洋溢、精简有力地介绍自己…… 江声(HR版)上线。 他抱起胳膊,扯了扯不存在的领结,清了清嗓子:“嗯嗯,谈谈你对这个岗位的看法吧。” 顾清晖:“合约制。做五休二。” 江声:“?” “开个玩笑。”顾清晖轻笑了声,“我更希望全年无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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