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和情感,在他这里可以被分割对待的。 ——如果这世界上只有我可以了解他就好了,只有我可以懂他就好了。 可是又清楚知道没这个可能,别人在更悠久的相处里更了解江声是正常的,却好像抹杀了他的某种特殊性以至于让他难以接受。 林回的声音清越,“我只是基于你说的话进行补充。” “你是补充还是辩驳。”楚熄带着笑脸,“看我不爽很久了吧,快要忍不住了?因为我刚刚打断了你的好事?拜托该发脾气的难道——” 江声:“呃呃呃啊啊啊你们别吵了……” 楚熄:“哥哥你在给他说话!” “……”林回安静又受伤的目光看向他,显然觉得江声的插嘴是向着楚熄。 江声:“……” 小崩溃一下。 许镜安一边看乐子笑得想死,一边手提箱里翻找,找到一双耳夹,给他戴上的同时不忘记给楚熄打打助攻。 “楚熄都没这么叫过他亲哥,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撒娇。” 楚熄露出一种彻头彻尾的恶心表情,“我这么叫楚漆?你疯了吧?” “是是是,你这么叫江声就不疯了。”许镜安切了一声,“没有血缘关系叫什么哥哥?司马昭之心了啊。” ——可是你弟也管我叫哥。 江声犹犹豫豫,张嘴欲言又闭上。 他还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巧合。 许镜安松开手,一无所知地给自己的同学打广告,“楚熄人真的还不错啦,你要是空窗期玩玩他完全可以。” 林回:“……什么?” 林回有一双尤其好看干净的眼睛,让人觉得扯起这种话题都跟他不太适配。 她的目光在林回和楚熄之间荡了荡,把嘴里那半句“有什么,他恐怕自己都是这么想的”给咽了下去。 红色血滴耳坠在光晕中有着艳丽的色彩。 “这个耳坠看起来不是塑料的,”江声耳垂被夹住,有一点点疼。他不太舒服地晃了下头,手指摩挲那颗吊坠,棱面平滑细腻,“弄丢了怎么办啊。” “丢了就丢了,又不是我的。”许镜安靠在灰扑扑的柜子上,“他那个非主流鬼火男稀奇古怪的东西多的是,丢了两个又怎样。” “我会记得还你。”江声说。 许镜安耸肩,“随便啦。” “咔嚓——” 江声回过头,看到楚熄放下手里的相机,脸露出来。 江声问,“你什么时候拿了这个?” “有一阵了,我好像没见过哥哥戴耳坠。特别好看!”楚熄举起相机摆弄一阵,然后眯起一只眼对准他,嘴角的弯弯笑弧看起来很开朗,“检查完毕,电量充足,让我录个视频记录一下。” 江声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而后从他的话里想到了一件被自己抛到九霄云外的事情。 啊……他!放在沈暮洵浴室的那只相机! 。 完了,这下沈暮洵算不算捏住他把柄! 江声大脑飞速运转,然后又渐渐熄火。 算了,沈暮洵的人品还是值得相信。 何况捏住就捏住吧,这能威胁他个什么。 大不了就曝光,能怎样!你情我愿的事情!何况江声从来就不怕挨骂。 然后他又忍不住扣着手指眨着眼睛紧张了一下。 而且当时他拍的时候……就是,看起来不会像是他在强迫吧? ……呃呃呃啊啊啊。 算了,强迫又怎样!沈暮洵不也是没反抗!play的一环罢了! 不行,还是得让沈暮洵发他一份。 他绝没有回顾的意思,真的没有!只是觉得这种东西拿到手里更有安全感,会占据一部分主动权。 等这一通思绪整理完毕,江声回过神,看到楚熄的绿眸定定地看着他。 名贵的翡翠落入尘泥,覆着些有些森暗的情绪。 江声:“……怎么了?” 别告诉我这也能读心。 楚熄攥住了手里的相机。 他有没有说过,也许说过很多遍,也许一次都没有说。 他真的非常、非常了解江声。了解到,一切他自拟定的缘分和所谓的心有灵犀,都来源于那种熟悉。 江声在这一刻想着什么? 那样疑惑、心虚、紧张,带一点恍惚的表情,敏锐地让他洞察到一些情绪。 他的宽容、迟疑、犹豫,他望着相机的视线,有另一层意味的象征意义。 楚熄看向手里的相机。 屏幕中,江声站在那里,眼皮耷拉着,睫毛在心虚地颤动。像是个诡诞的漂亮妖怪,黑暗吞噬他,与整个喧闹的世界割裂着。 许镜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走吧,这会儿已经开场有段时间了。” 江声紧忙说:“好!” 楚熄站在原地半晌,才抬脚跟上。大脑几乎不需要怎么费力就想到一个名字。 沈暮洵。 在他们约定好的生日那天,江声用谎言离开也要去赴的那个约。 楚熄嘴角掀着一点笑,面具遮挡下的绿眸幽幽带着懒散的戾气。 好烦。 阴暗的情绪如同某种缠缚着枝干遮天蔽日的藤蔓。 江声不喜欢疼。正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性格偏向控制别人而非被控制。相机和沈暮洵联系在一起,唯一的可能就是江声在那个时候拍下沈暮洵的反应。 好玩吗。 楚熄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思考这样是否是对的、正常的,而是—— 他也可以让江声这么玩。 所以凭什么是沈暮洵呢。 一片喧闹的化妆间,他轻声说,“哥哥。” 江声转过头。 流动的光影晃过江声的眉眼,坠着一点淡淡的冷。 游离,缥缈,惘然。仿佛再踏进一步,都会坠入平凡中窒息。 楚熄咬了咬牙。 好烦。 身体的热意流淌过四肢百骸,心脏被锁在胸腔,狂躁的跳动一下下地撞击着胸骨。 对于江声和沈暮洵是否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或者进展,他更在意的是江声对沈暮洵的特别。 凭什么是沈暮洵。 他的眼眸有了些淡淡的阴鸷,抓着相机的手背跳动着青筋。 “腿……有些疼。哥哥可不可以拉着我走?”他声音闷闷的,有些为难和迟疑,“如果太麻烦你,就算了。” 许镜安啧了一声,没揭他的短。 那点痛对楚熄来说算什么啊,他能现场跑个一千都不带喘的。 什么瘸啊疼啊的,撒娇专用罢了。 江声走过来扶住他的手臂,“很疼吗?” 楚熄恍惚中抓住他的手腕。他吃了混血儿体型上的基因福利,粗糙又满是疤痕的手比江声大一圈。掌心可以牢牢禁锢住江声的脉搏,感受躁动的心跳渐渐与其共鸣,心绪平缓下来。 楚熄指腹在江声手腕内侧慢慢蹭了下,顿了顿,虚弱地咳起来,“没关系,我可以坚持。” 许镜安:“……” 想吐了哥。 能够被握在手心里的温度,终于让他感觉到心情的一丝平复。 楚熄的眼皮垂了垂。 不行,还不够,要想想办法。 今天的邀约已经被拒绝,下一次的机会就是下一期观众票选的双人约会。 他的票数还不够高。 * 室内体育馆占地宽阔,每一片划区都分比赛场和看台两部分。校元旦晚会一类的活动全部都在这里举办。现在只开了一圈小灯,环境有些昏暗,也更有氛围感。 红地毯在脚下铺开,灯带和气球被绑在看台上。被课桌拼起来的红丝绒长桌上是摆开的小点心,大学生来来往往如百鬼夜行,江声也是其中之一。 难得接触到正常人的生活,林回有些目不暇接。他感觉到一种很简单的愉快,自己仿佛和其他人融为一体,而不再有什么差别。 小丑先生扮相的江声,和带着面具的吸血鬼楚熄显然具备很高的人气,一路上回头率都很高,邀约更是收到无数。 晚会的氛围十分放松,除了有非常非常少数的人在跳舞,其实绝大多数分布在场馆的角角落落围坐一起玩桌面游戏。 江声带着楚熄和林回加入的时候,大家很热情地挤开朋友给他们让位置。 他把帽子压紧了些,坐在林回和楚熄中间,让他们挡住自己,然后小声和林回解释了一遍规则。楚熄则在征求同意后,把相机放在一旁高一些的位置。 楚熄今天运气实在太好,洗牌五次三次都在当国王,几乎把整个桌子的人得罪了个遍。 所以当新一轮国王诞生,命令“十二号和八号亲一个”,而可恶的吸血鬼楚熄举起手里的八号卡牌的时候,众人情不自禁地发出大笑的声音。 “可算轮到你了!” “真是作恶多端啊学弟,你看,这就是你惹到众怒的下场!” 国王游戏的规则是必须遵守国王的命令。不过毕竟是玩游戏,没有那么强的命令性,如果实在不愿意也可以选择接受惩罚。 楚熄扬起眉毛,“我喝酒。” “什么啊!你这样也太没劲了。” “有没有白酒,给学弟兑上,”有人喧闹起来,“不然我真的不爽,我刚刚被他折磨了那么久。” 楚熄的腿交叠着,颀长的腿和江声的腿抵碰着。卷毛蓬乱,手指在膝盖上点叩。 “随便啦。”他笑眯眯地说,“我很能喝的,你们灌不醉——” 坐在他身边的小丑伸出手,楚熄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随手一丢,手里的卡片甩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热闹起哄的学生们当即安静下来看去,只见单薄的纸片在玻璃上滑出一段距离。 ——十二号。 江声后靠在沙发上,“去吧,把我的那一份也喝掉。” 起哄声顿时更加夸张了。 楚熄怔了下,目光瞥过一旁的林回,隔着口罩帽子和眼镜,很难看清他的表情,但楚熄可以想象他的心情不会有多么愉快,于是忍不住地笑起来。 怎么办,他真的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了。 他恨命运让他的人生跌宕,又爱死这种被命运绑紧的滋味。 他总期待着,向他人昭示他和江声之间的羁绊。他们之间就是有这样的缘分啊,哪怕是没有刻意安排,命运都会抽中他们的号码牌。 小丑的妆容有些浮夸。 但是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精致的侧脸、漂亮的下颌线,连喉结微凸的弧度都显得好看。白色的睫毛很长,让他的眼睛显得更加黝黑。沉默坐在阴影下有些诡谲阴森,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算这样的妆容弱化他五官的存在感,但他脸部每一段轮廓线细细看去都是漂亮的。 小丑,大概是个很好看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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