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熄拿眼角瞥他一眼,继续和江声说话,“可是哥哥,你和楚漆认识十七年,都没叫他小漆。” “小漆是什么奇怪的称呼,我从来都不会这么叫他的好不好!”江声眼角抽了下。点漆般的黑眸映照化妆间明亮的灯光,他道,“我以前都管他叫哥的。” 楚熄的眼睛睁圆了些,“什么?” 江声回忆起来,“是江明潮一脸病得要死了的样子,非拉着我的手说他只有一个遗愿,就是只能有他一个哥哥。所以才改掉。” 第一次直呼全名的时候,楚漆以为他是在生气,送了好些礼物来赎不存在的罪。 只不过最后知道原因的时候,楚漆还平静地质问了他好一番“哪个哥哥更重要”这种话。 恋爱期间,这个称呼也成为他半个执念。 楚熄沉默了一会儿。 从江声口中听到他和楚漆的亲密过往,比从楚漆或者别人那里听到的冲击力好像更大一些。 就好像撇开前任关系不说,他们的十七年也是受江声认可的、别人无法插足的,紧密的联系。 哦,不对,江明潮不是插足了吗。 听起来他甚至比楚漆更亲密些。不知道楚漆知道真相的当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楚熄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落定在一个笑脸。少年卷毛蓬松绿眸幽邃,俊美的脸上带着些乖巧,他问,“哥哥,你说要来看我的对不对。” 江声:“……说、说过。” 楚熄嘴角笑弧扩大,“所以,今晚去我那里玩也是理所当然,对不对。” 江声的手指猛地扣紧了座椅的边沿,“啊……我……” 林回按在他肩膀的手忽然控制不住似的稍微下了力,又很快松开,松垮地搭在江声的肩膀,轻声开口,“妈妈说,今晚希望我请江江去家里吃饭。” 江声额头有些冷汗,“我……我我我……” 楚熄脆弱地轻咳一声,捂着额头亮出手上的纱布,虚弱的声音低迷沙哑。 “哎,我的腿也受伤了,好疼好疼。这两天,哥哥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现在,我别无所求,也只是想要哥哥安慰一下而已……” 江声:“……” 是不是有点过了。 林回的手捧起江声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他的目光像是动荡起来的海浪,慢慢地轻轻地说,“我很想你,江江。” 江声要崩溃了,“不是,你们到底在争什么……” 楚熄倏然轻声道,“我换了新的舌钉,哥哥。” 江声转过头,“?” 楚熄笑吟吟地张开嘴,舌心的水亮钉子圆圆的,似乎比之前那颗稍大一些。 林回不解地歪了下头,“江江……喜欢这个?” “不是的。”江声摇头摆手无力地解释,“我不喜欢!” “要试试吗?”楚熄完全不管他在说什么,绿眸弯着,口吻也轻轻的,“试试嘛。” 江声捂着头半晌,怒而拍桌,“啊啊啊!够了!可恶!我哪里也不去!”
第076章 口罩就口罩之 楚熄并不意外江声这样的反应, 他对江声有足够的了解。 他知道江声什么时候会不开心,什么时候恼羞成怒,什么时候又会动摇着、只需要添一把火就答应他的请求。 所以他故意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在向另一个人传达消息——我们远比你想象的亲密。 不懂吗, 没关系。 楚熄支着下颌, 目光带过一旁的林回。 既然不懂, 那就去想吧。 想想我和他进行到了哪一步;想想我们做过的事情他有没有和你做过? 去猜忌、去被折磨,去陷入狐疑的囹圄。 楚熄弯着眼睛, 膝盖碰了碰江声的腿, “别生气嘛, 我开个玩笑。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人来给你化妆。” 江声下意识看向林回,“那……” 楚熄笑眯眯地说,“哦,没他的份。” 江声:“……” 就算他有所准备,林回也根本就不想承他的情,“我没关系。” 楚熄对着江声耸肩示意, 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错误推到林回身上, “可不是我故意不准备,是我早就猜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啦。” 林回撇开脸。 楚熄转过身离去, 他还有条腿伤着,这会一瘸一拐地融入化妆间的喧闹里,江声看着他的背影迟疑地想了想,怎么怪可怜的。 下颌被温热的手指抵着蹭了下。 是林回让他转过头的意思, 江声收回目光。 林回是个细致的人, 有随身带着湿纸巾的习惯。他拆开湿纸巾的包装,洁白湿润的纸巾擦拭手指。 江声盯着他的手看了两秒, 呃嗯是很好看的手!但还是没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林回在他的注视下仔细地把手擦了一遍,包装和纸巾都一并丢进垃圾桶。 一遍还不够,他又拿出新的湿纸巾,擦第二遍。 然后才看着江声,轻声问,“他是很有意思的人,是不是?” 有趣,带着笑脸,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是机灵的聪明的人,讨到江声欢心也是很正常的。 林回看江声的综艺的时候,看其他人也是这样。 似乎只有他囿于平庸的犹豫,在里面打转。 江声对他的喜欢到底来自哪里,才可以让他暂时收起张开的羽翼停在他这里? 他一直都没能明白。这也是他不敢询问的问题,人总是在畏惧去面对一个切实的答案,因此甚至甘愿被不安和反复的疑问囚禁。 江声疑问地说,“小回也是很有意思的人啊。” 林回弯着嘴角笑。 他也许是个好人、乖巧的懂事的人、笨拙的迟钝的人,唯独不是有意思的人。 他性格枯燥乏味又慢热,是一杯没什么味道的温开水。当各种饮料摆在面前,江声怎么会选择最无趣的温开水。 林回接受这样的事实,只是偶尔会觉得不甘心。 他垂下眼皮,把纸巾丢进垃圾桶,然后才伸手去碰江声。 有些湿润的手指从他的眼睛抚到脸颊,然后是嘴唇,像是一路隐晦冰冷的亲吻。 江声心脏轻悸,抬头看他。 林回和他对视着。 同样是黑色眼睛,江声的眸子总是显得那么特别。 勾翘的流线漂亮至极,睫毛纤长,瞳色干净,世间万物都自由地生长在里面。 林回手指压在他柔软的嘴唇上,指头带着一点湿冷,还有纸巾上的淡淡茶香味。 江声往后挪了下,林回就跟紧,一只手撑在他一旁的矮桌,江声到这时候才从他的身上感知到一丝极为轻微的压迫感。 光影让他的表情看不清晰,只有漆黑的眼睫毛在光下坠在眼睑,影子像飘忽的羽翼。 “我有一些疑问。”林回轻轻地说,“江江,可以回答我吗?” “可以是可以……”江声有些尴尬地拉着他的手指。林回的手指始终有些固执地贴在他的唇缝,他张开嘴说话的时候,像是在亲他的手,“但是为什么要这样问?” “在舌头上打钉子是什么意思?” 林回说。 “又为什么希望江江‘试试’?” 他的问题也很平静,毫无攻击性,似乎没有别的意思,抚按江声下唇的拇指却在不经意间轻柔地挤开江声的嘴唇。 江声眉毛轻皱了下,张嘴:“小回——” 林回默不作声地顶进他嘴里,拇指抵在他的舌尖。 江声呼吸一滞,瞳孔骤然收缩一下,“你干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含着林回的手指,声音有些模糊。 “我要看看,是江江的舌头上面也有一只吗?” 林回捏着江声的腮帮,换了食指伸进去检查,有些凉意的手指在江声柔软的舌尖上压了压。 到这里已经够了。 可林回像是被不知名的情绪支配,手指一下下地搅着他的唇舌,江声不得已眯着眼仰起头,脆弱的脖颈从围巾里扬起。 林回垂眸,散乱的发丝遮着他的眼皮,借着微弱的光看他不断推着手指的舌头,像柔软的珊瑚,红色的、带着一点水迹。 他抿起嘴唇,感觉到自己的初衷已经不由自主地发生了某种改变。 血管几乎爆开,鼓噪的心跳几乎要藏不住。 好奇怪,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又为什么会觉得……有一点轻飘飘像踩在云里的愉快。 这样对待江声明明是不对的。 但是、可怕的是,他好像又很喜欢看江声这样的表情。 似乎听到某种酥麻电流窜起的声音,呼吸陷入某种眩晕的短暂停滞。 林回用极大的理智控制自己的行为,呼吸似乎带着微不可察的颤动,轻轻说,“啊,没有呢。” 他把手指从江声口腔抽出来。江声立马呸呸两下,抬起头正想抱怨,就见林回低头,把脸埋在他的颈边,抱得很紧。 林回一开始有两个设想。 其一是江声其实也打了舌钉,和楚熄嘴里的是相同的款式,所以楚熄特意亮出来叫他看。 其二就是。 楚熄的这颗圆钉也许……会在某些时候起到一些助兴的作用,那件事他也对江声做过。 他想不出第三条,所以不明白现在他要怎么去想这件事。 他们做过什么,到了哪一步,江声对他有多少喜欢? 这些问题紧密地攫夺他的呼吸,让他感到一阵阵难以平复的痛苦。 他的鼻梁抵着江声颈侧,感觉到一点江声起伏的脉搏,然后闭上眼睛。声音慢吞吞的,陈述的语调,“我好讨厌他。” 江声推在林回肩膀上的手顿住,意识到林回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猜到。 也对,是有正常生理知识的成年人,又不是什么纯天然笨蛋。 他抬起手摸摸温柔大狗的头发,听到林回说,“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从今天见到江声开始,在恍惚的狂喜之后,他就一直感到有情绪在拽拉着他的脚踝,像魔鬼要把他拖拽入漆黑的深海。 他几乎要被那些无法控制的情绪淹没,而他甚至无法和任何人言说。 他不想嫉妒表哥。 正常的人际交往,正常地对一个人产生向往和欣赏,无论是卜绘还是江声都没有错。 他也不想嫉妒那个绿眼睛的男生。 他就算的确在对江声暗示着什么,也是他纯然的自由。江声有自己的心,会选择,是自由的人,他们要如何发展他无法干涉。 明明一切道理都非常清楚,情绪却无法自控。他哪怕在心底劝慰百次千次,都没法起到半点作用。 他就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嫉妒。 “我努力地忍耐过了,一点不想我的情绪打搅江江的好心情,但还是没能控制住。” 他深埋在江声的颈窝,汲取他围巾里浅淡好闻的味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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