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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暂时没有。也可能会到处走走看。” “可惜你这次过来不是坐火车，沿途错过了不少风景吧？” 林疏雪笑着绕绕头：“可能吧。” 好奇道：“您去过火车站吗？” “去过。那是我唯一一次离开小镇。”奶奶顺着楼梯往下走去，她没有提醒，但林疏雪识趣地跟上去。 在壁炉旁边墙壁上，那里贴放着很多照片。 其中大多数背景都是火车站和雪山，还有少部分是林疏雪认不出的地方。 “墙上照片都是曾经来我家居住过的小朋友们留下来给我作纪念。” “在那里。”奶奶手指向火车站，“年轻时候，我遇到位英国绅士，我们在火车上聊得很投机，算是相见恨晚，等到下车时都觉意犹未尽，便在分别时给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在之后很长时间里，我们都有信件往来。字里行间我想见他，同时我也知道，他想见我...但是迫于很多原因，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他的家庭给他选定婚姻...” 林疏雪眼中闪过不忍，奶奶却还在回忆，尽管他已经不想继续听故事结局。 这种将自己伤口剖开，刮骨去毒的做法太过残忍。 但奶奶却不把他当外人，她很平静，就好像故事中人物不是自己。 “最后在订婚宴当晚，他自杀了。” “噩耗传来时，连带着送来的还有他身边人偷出来的一点骨灰。” 故事讲完，奶奶就没管林疏雪，坐回躺椅上陷入当年回忆。 林疏雪也很识趣，没说话打扰她，而是走到旁边。 这算是个较为浪漫的故事，尽管它最后是悲剧，但并不影响本身光彩。 看多文学作品，总容易把自己溺在其中，觉得世界多么不公多么惨无人道，事实上，生活远比文学作品更他妈狗血，更让人啼笑皆非。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时刻只是怨天尤人，将自己献祭在苦难里，那生活不就变成比惨大会吗？ 谁比谁更惨，谁就先去死。谁比谁更痛苦，谁就先从九楼跳下去。 是这样吗？ 不是的，这不是生活的意义。至少林疏雪不觉得，奶奶也不觉得。 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不是说活着多好，而是如果就不明不白死掉，那就真什么都没了。 在地面黑暗中禹禹独行的行客，难道就那么不堪吗？ 如果是这样，为何在他身边忽明忽暗处会有个影子呢？ 林疏雪随着照片位置变动脚步。 在数不清照片之中，他慢慢看过去，中间却被那张吸引，那是个抓拍，背景就是他身后那个山丘，一家三口满眼温情笑着戏弄着，很温馨，感觉也很让人熟悉。 虽然照片泛黄，许多细节处看不太清，但林疏雪确定，这张照片上几位主人公他不久前见过。 那是沈清石一家人又一张合影。 林疏雪突然想到已经过很长时间都没收到沈清石回信了，拿出手机一看，距离照片发出去已经一个多小时。 他心里痒痒的，又有点担心，这么久没回消息，是不是出事了...？
第9章 病症 ==== 沈清石身体其实一直不太好。 从小落下病根也不是说治就能治。 何况在这里没有中医养身缓治的说法。 连上一个突如其来大变天，昨天在办公室吹着风，今天骤然下起暴雨，还被淋湿一身，真是不病都难。 断断续续做完几个不同的噩梦，整个被褥都已经被汗水浸湿。 躺在床上抬手拿出温度计看自己体温，烧已经退下。 人一旦病得厉害就容易犯懒，躺下就再也坐不起身子。 沈清石就是其中一位。 喉咙里火烧一样疼得厉害，床头柜上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他却怎么也挪不动身子下床接水。 一直忍到忍无可忍，他才索性将整个水壶搬到床头柜上然后又缩回被窝中。 手机来信息那个铃声将他吵得睡不着觉，不想看但又有种下意识，这个消息哪怕再不愿意也还是要看一眼，夹带满身怨气与不情愿，沈清石还是从被子里窸窸窣窣勉强伸出只被捂得彤红的手。 17:32 林疏雪：【照片】 18:49 林疏雪：【今天很忙吗？】 19:57 林疏雪： 【吃晚饭没？】 【照片】 【这是一位瑞士老奶奶做的伪中餐，没故宫好吃。】 20:25 林疏雪： 【沈教授，看到记得回个消息啊。（拜托.jpg）】 六条消息加上时间戳占满整个屏幕。 时间从下午跨越到傍晚。 沈清石强打精神一条一条回复过去。 20：47 沈清石： 【照片很漂亮，是什么地方啊？】 【还好，也不是很忙。】 【吃了点面包，没太大胃口。】 【下次来故宫吃。】 林疏雪那边回消息倒是很快。 【我现在在少女峰。】 【这可是你说的，等我回去了你可得给我开后门。】 沈清石被他后面跟着的小狗表情逗笑。 烦闷心情似乎都消散一点。 当倦意再次席卷上来，想睡却不敢睡，他得起来把床单和湿透的衣服换掉才行。 人在生病独身一人时真是有够脆弱，撑起精神下床都像是完成壮举。 对着镜子看向自己现在样子，憔悴、纤细，眼底遮不住的疲惫。 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娇弱一人。 用手挽起一瓢水，往镜面一泼，模糊地连影子都看不到。 回到房间点上一盏山林香薰，打开床头灯，沈清石拉开朝向自己那半边窗帘坐回床上静静地看向窗外。 雨已经停下好一会儿，地面上积水倒映着月亮像镜中花，点点星光闪耀依旧。 风吹草动却空无一人，连被拉长的影子都显得孤寂落寞。 想做点事但却打不起精神。 书看不进去，游戏不感兴趣，想找些影视剧消磨时间却不知道看什么好，思绪到处乱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手机铃声响起。 消息可来的太是时候，沈清石大喜，现在正好想找个人随便聊点打发时间，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发闷好。 【照片】 那是夜里雪山上临近的星空。 【我在这里居然找到了你的痕迹。】 沈清石不明所以，回复一个满头问号表情包。 林疏雪却没有给出答复。 他只好切换话题。 【话说怎么突然跑阿尔卑斯山去了？】 这个消息林疏雪倒是回复地很快。 【就是突然想来住两天，顺便见位老朋友。】 【这里风景很好，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来。虽然中餐不好吃，但土豆饼味道很不错。】 沈清石拿他寻乐子。 【你可真好满足，真是中国胃吗？】 回复他的是一段语音。 “沈教授。”林疏雪声音透露出一些无奈：“虽然我在德国出生，但其实我中学几乎全是在国内读。当时我祖辈还在世，他们不愿意跟着我父母移民，我父母除了假期又不方便经常回国看望。最后只能是让我出任节度使，以身为旌节，代为回国陪着几位老人家。所以，其实我能吃中餐的机会不多，每一餐都值得珍惜。” 沈清石听完长串，刚想回个语音，手指按在话筒键上又给缩了回去。 想到现在自己嗓子完整话都说不出，还是不要多给人添担心好。 【那这么多年流浪在外真是辛苦你了。】 【苦没苦我，我不知道，但我的胃确实是受苦了。（流泪.jpg）】 真是... 沈清石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原本烦闷心情，昏沉、浑身燥热的样子都连着淡了几分。 原来真有人三十岁还这么可爱。 沈清石必须承认，他是羡慕林疏雪的。 不止是家庭幸福美满，更是性格。 有多少人而立之年，还能保持这样温顺性格？ 就像保护每个人儿时梦想，向善、憧憬美好同样是人性美丽的地方。 这么好一个人，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沈清石想想说。 【有机会我教你做饭。食材可以用故宫多出来的，都不用去挤超市。我们还可以包饺子或者馄饨，如果有厨具，包子也能做。】 再看一遍自己没有因为眼花打错字，发送。 【好啊好啊，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去买，烤箱？蒸笼？需不需要那种大锅？村子里办喜酒拿大锅铲烧菜那种，德国没有我就请朋友国内寄过来。】 就为了做点普通餐食，能需要什么呢？ 这就是典型为蒸包子买锅碗瓢盆还要整一套五星厨房啊。 沈清石不由感叹，没进过厨房的人真可怕。 他们就这样聊着。 也不用刻意秒回消息，一个躺床上看星星，一个坐床上数月亮，手响起消息提示音就看一眼，或者等上一会儿，想回时顺手就回了。 像是一堵薄墙竖在中间，虽然将两人分割但距离却很近，近到轻敲一声都能有回应，手中的线牵引两边人心心相靠，越走越进。 不知道是从哪句话开始，沈清石实在困得受不住，靠着墙迷糊地睡着过去。 22∶47 【沈教授，睡了吗？】 23:02 一则语音。 “晚安，好梦。” 林疏雪预言成真，确实是一个难得好梦。 沈清石梦到小时候和父母去瑞士，他们从因特拉肯坐火车，经过格林瓦德，在那里落脚找到一户人家住宿几天。 在那里，他亲眼看到书中写的梦幻山坡，远看过去好像应那句诗——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 那是年少时漫无忧愁最自在时光。 父亲将他托在肩上高高举起，“清石将来一定会长得比爸爸还要高，到时候就要你来照顾爸爸妈妈啦。” 沈清石低头对上那双相似眼眸说：“那我要先照顾妈妈！” 夫妻两人都很惊讶，“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爸爸说过，妈妈很重要！要先照顾妈妈才行！” 听到这话，沈清石父亲走到妻子身边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勾搭在肩膀上的沈清石扶好，笑道：“说到就要做到啊。” “嗯！” 就在三人嬉笑打闹时，沈清石余光瞥见一位老奶奶拿着相机正对着他们。 因为太累，已经昏昏欲睡，他没有看清，只隐约听到抱着自己的母亲在和奶奶道谢。 随后几天，他们去了Kleine Scheidegg中转，那里目之所及之处是漫山遍野的花朵，绿茵草地带来生命活力，和远处飘飘然的雪山云朵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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