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日子还是要照样过。 天逐渐冷了,某日李临下楼的时候发现已经飘了雪,在树梢上薄薄覆盖一小层,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凝结成小水雾。 是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段改了一下季节,不然奶奶的死亡时间上有点bug。
第43章 在冬末,大四下学期刚开学,李临已经没了课程,专心准备他的毕业论文,同时在学校所在地找了份实习的工作。 但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大娘的电话,坐上回家的车时,还是茫茫然,像在一场太过漫长的梦境当中。 梦境的最后老人看着他,说他就像他的婊子娘一样,说她看见了他与男人苟合,说她恨他。 李临疲惫地弯下身子,不一样的,奶奶。他无力地趴在她身旁,“我和妈妈不一样,她不是婊子,她和我爸是相爱的,而且正儿八经过了明路,被大家祝福,拥有被法律保护着的婚姻。她是被爱着的,我爸爱着她,虽然不记得,但我也爱着她,在死前她也是幸福的。” “我才是那个识人不清随意交付了自己的婊子,奶奶。” 老人永远地睡下去了,李临把头轻轻靠在她的手上,“从未被爱过。” 他一个人处理了后事,简单地火化了老人,埋在一方小小的墓地里,烧掉了老人的衣物用品。 回家后,四下观察,空空荡荡的,他就像一个无根的浮萍从此独自在这个世上漂泊。刚好收到小陈的电话,结结巴巴讲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电话被老刘抢过去,直白明了地告诉他,偷住寝室的事情被隔壁举报了,学校要求他早日搬离。 李临沉默一会,应了声,一个人坐在房子里想了想,最后起身在网上找了个卖房中介,已经哪里都不是家了,那在那里又有什么所谓?对他的专业而言,去往大城市才是更好的选择,那就丢掉这一切不美好的回忆离开吧。 整理东西的时候,他在奶奶床底的一堆杂物里翻出来一个老旧生锈的糖果盒,卡得太死,一时半会打不开,最后一起丢进了行李里,算是一点念想吧。 下决定还不算难,真正提着箱子从这个多年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出来,才后知后觉咂摸出一丝不舍。 在学校边租了一个房子,他把寝室里的东西又搬走,抱着被子等个人用品下楼的时候,走得磕磕绊绊,眼睛一晃,看见个身高腿长的男生站在寝室门口的树下,定睛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男生,也不知道是在等谁。 头顶的树梢悄然冒出了绿芽,嫩绿嫩绿的,在风中微微摇摆。 又是一年春天。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李临熬过了毕业,离开了学校,去了实习的公司正式开始上班。哪些闲言碎语仿佛都被甩在另一个世界之中,短暂地获得了几分安宁,一切都重新开始。 只不过宋锦溪带来的影响却难以消弭,李临再难交朋友,他和身旁的人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稍微靠近一点他都会容易想起曾被指指点点的过去,而浑身难受。 在某一天刷手机时,看到了某个国家的视频,李临面色不变地点了叉,却在深夜的梦里再次面对。醒来后,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他下床给自己到了一杯热水,怪自己记忆太好,连那人去的国家学校都记得一清二楚,也怪夜色温柔,让他失去了理智,一时冲动便买了机票。 那是李临第一次坐飞机,一个人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去看一眼负心人生活的环境。飞机起飞时,他劝慰自己这一次便是最后了,回来以后所有的过往就算是翻篇了,自此开始他自己的生活。 李临用着自己被嘲笑过的口音外语,磕磕巴巴和人沟通,一个人在机场寻找路线,他甚至没考虑到电压差别,没有买一个转换器。 不管怎么说,最终他还是到达了那个学校,他曾经在网站的照片上无数次见过的地方,古老的建筑有着古朴的风味,茂盛的草坪和清澈的流水,有鸟低低飞过。 李临没进去,站在门口看了片刻,如同祭奠自己早亡的虚伪爱情,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看见那个人走出来,身旁有个漂亮的女孩,两人笑着说些什么,男生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地微微低头,侧耳认真听着。李临顿住了,曾经的画面又浮现出脑海,他好像又变回那个满手脏兮兮的值日生,看着他和其他人讲着自己不懂的东西,自信的俊男靓女路过拎着垃圾桶的他,从未偏眼看他一眼。 高三的努力,大学三年的甜蜜,大四的天崩地裂好像一场镜花水月的梦,梦醒时他不过还是小城市中为了学费头疼的高中生。 他脚下动了动,听见一声喇叭,回头是一辆车,停靠在他身边,车窗缓缓降下,背后是个中年人,看向他的眼里写满了厌恶。李临不认识他,但是从他的样貌中多少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说,你干嘛还要追过来呢?为了看见他好好的在和别人谈恋爱?没必要,如果真的想看,我也可以寄照片给你。”他点燃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说,“你看中了什么呢?宋家的权势?还是金钱?锦渊的支票你都不满足吗?是嫌少?还是以为进了宋家的门钱什么的更是轻而易举?唉,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狮子大开口。你又进不了宋家的门,攀着锦溪又能如何?” 李临被他一连串的话说懵了,忘了反驳,对方上来就将他定位成了为钱而来的小情人,压根不承认两人之前的关系,一通话下来他变成个贪心又不肯放人的mb。 “小孩子不听话我也头疼,叛逆期来的迟还搞出这么多事,爸爸哥哥还得给他擦屁股,真是不懂事。” 那个人已经走出了两人的视野,中年人又慢慢地关上车窗,离开了。 看了一眼,便又自己灰溜溜地回去了,在机场下飞机时便收到上司的信息,说他的工作出现了问题让他赶紧回来。 李临赶了回去,却被辞退了,说是他之前的工作出了岔子,没找他承担责任都是好的。他不善言辞更不善于在这个社会中活得圆滑,只能拿着自己的简介,重新去投。可是一再碰壁,哪怕雇佣了他,不久也会以鸡毛蒜皮的小事辞退他。 他时常感到迷茫而疲惫,像是勉强自己融入一个不属于他的环境,膈得浑身上下生疼。 直到某天好心的同事私下劝他离开,因为他得罪了上面的人,只有离开,远远地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下班的时候递交了辞呈,他拖着无力的身子挤在高峰期的地铁,没有位置所以拉着把手在人群里摇摆,看别人满怀希望,或者几个人挤在一起细细碎碎聊着一天的见闻,也有人头也不抬地给朋友发消息,白色绿色的条快速上滑着,这时他的兜里也传来一阵震动,有人给他发消息。 勉力挤下地铁后才有空掏出手机,后面的人不满意他站在门口挡路,撞了他一下,不走心地说了抱歉,便和朋友一起打打闹闹离开了。 在喧哗吵闹的地铁站,时不时播报的电子音中,他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孤寂,自然垂下的左手虚空抓了抓,没有牵到另外一只温热的手。 手机信息也不是他所期望的,而是房东的短信,虽说表面上语气客气,字里行间得体礼貌得疏远,他略带惋惜地通知李临:房子我要收回了,你赶紧找下家吧。 李临失神间听见了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撒了一地,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安静空旷的场地,激起远远的回声。他再次勾了勾手恍惚间感觉到温热的触感—— “对不起!”女生没站好,撞到了他,连声说着抱歉,提着包快速走远了。 仿佛刚醒来一般,四周的吵杂又围绕着李临,地铁到站的破风声从身后传来,左手间也依旧是空无一物。 改了目的地,转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根据不太可靠的记忆找到了——也不能算找到了。 店里生意很好,店主招呼着客人,人来人往,啤酒瓶子碰撞的声音夹杂着男女刻意拔高的嗓门,数不清的串子棍铺满地,空气中是火焰混合着孜然的味道。 “啊?以前那个甜品店?关门了,早关门了。” “老板?谁知道啊?好像回老家去了,可能不开店了吧。” 李临舌尖上能呡出的最后一丝甜也就这样失散在人海里。 无处可寻。 拎着在那家新店买的一瓶啤酒,李临一个人走在沿河的路上,风吹乱了他的发,衣角在风中呼啸,一边走一边对着瓶口吹。凉风刮得脸生疼,头也在突突地疼,没吃晚饭的胃灌了不少酒,也在翻江倒海。 半响,停下来,李临趴在江边的围栏上,看着在夜里奔腾不休的江水,灌两口酒,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不过是谈了一场被欺骗的恋爱,不过是黄色流言在无数人中口耳相传,不过是被工作不顺,不过是需要重新搬家,不过是喜欢的店关门了,不过是没买到一份烤布蕾,无数不顺心的事情,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一个普通的寒夜里,就因为一份没买到的烤布蕾,崩溃得一塌糊涂。 他狠狠地把酒瓶摔向江水中,酒瓶瞬间被裹挟而去,不见痕迹。 意识的最后是他摔倒在行道树旁,脑袋磕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就干脆抱着树干吐的一塌糊涂。 第二天醒来,是在租的房子里,抱着马桶,歪倒在地上,李临思考着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感觉头疼欲裂。浑身酒气和呕吐物的味道混淆着,发酸发臭,他自己都不愿意闻。 “你好臭,我都不想帮你洗,喝成这样自己睡厕所算了。” 李临艰难地睁开眼,厕所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人,熟悉的打扮,熟悉的样貌,脸上几分不耐烦都如此真实。 “你怎么回来了?” “你在这,我还能去哪?”他蹲在李临身旁,看着李临宿醉过后疲倦的脸,“我哪都不走了。”
第44章 新回来的宋锦溪不喜欢李临的触碰,隔着一小段距离和他并肩躺在床上。 “你怎么回来了?学校那边怎么办?”李临看着他,问道。 “但是我放心不下你啊,你一个人怎么能坚持下去?”他回答道,“对不起,做错了事。” 李临有些恼火,你知不知道我最近过得什么日子,没有什么朋友,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亲人,生活中缺少一个情感的支柱,时刻踏在崩溃的边缘,“宋锦溪,你干的是人事吗!” 他想不管不顾地大闹,想歇斯底里地叫骂,想打肿他这张曾经被宠爱的脸,甚至想一口一口撕咬下他的皮肉看看他胸膛里到底有没有一颗像寻常人一样鼓鼓跳动的红色心脏。 但是看着躺在身边的人,心又落到了实处,他就像一个锚点,稳定住李临岌岌可危的心境,给他重新树立心理上的依靠,给他一份重整旗鼓的勇气。 李临又重新出门找工作,宋锦溪却变得不爱出门,只宁愿在家等着他。李临倒也不在意,只要每天回来还能看见他,就还能控制住站在某个危险临界点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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