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撕掉了不知道哪个女生私下塞在李临包里的情书,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去写自己的论文,半晌后,也许是良心难安,他从房间里探出头去看李临在干什么。 李临在泡脚——宋锦溪总觉得是老年人才会有的习惯——拿个脚盆倒了些热水,安逸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专业书在看。翻页间,他眼角余光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房门口探头探脑,于是轻轻踩两下水,“宋锦溪!加点热水!” 宋锦溪又从房里出来,自觉地去拿了丑丑的,按照他的审美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家里的热水瓶,颠了颠,沉甸甸的,于是拿上热水瓶,屁颠颠地走回来,往盆里倒水。 倒水间他抬头看着李临,黑漆漆的发,黑漆漆的眼,鼻梁不算矮,白皙的脸上透着点生动的粉,不由得承认:现在倒是有几分姿色。 李临用脚踢踢他,“想什么呢?都倒外面了。” 宋锦溪没管裤子上一个湿漉漉的脚印,握住李临热腾腾的脚,半真半假地说,“想你好看。” 看着李临猛然顿住,倏忽间涨红的脸,他想:事情结束后,好像也不是不能继续养着他,就放在身边也挺好的。毕竟,他为自己找补,现在也勉勉强强可以拿的出手,不算丢人。 但一切事情都在大四那年转折,去向了谁也没想到的方向。
第39章 “其实我们那三年也没有那么好,也有时不时的争吵冷战,但是……” 但是是我们俩之间最好的日子,即便是无伤大雅的争执,现在回想也是回不去的美好。 到了大四,所有人心底都有了新的计较,保研的考研的,找工作的,出国的。李临得到了保研的资格,心下却依旧不安,他不知道宋锦溪的想法,也不敢去问,害怕打破最后的平静。 大四基本上没有课,他们躲在小房子里醉生梦死,朝夕相处。 直到某天宋锦溪被一个电话召回家去。 大哥照常不在家,难得的是母亲也不在家,父亲推过一沓资料,“出国的院校,我给你选好了,你自己看看。” 宋锦溪接过,翻看几页,点点头,把资料塞进包里,准备起身走人。父亲在这时点了一支烟,放下打火机时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碰撞声。宋锦溪顿住了脚步,回头。 “好好看看。” 盯着父亲的表情,宋锦溪站住,重新掏出资料,慢慢地一页一页翻过去,突然停下手。 在院校的资料最后附了一个女生的资料,与他年龄相仿,是以前曾经见过的某个世叔的女儿。 他抬眼看向父亲,父亲老神在在抽了一口烟,“锦溪,你也不小了。曾叔的女儿你也见过,是个好孩子,你们在国外可以相互照顾。” 是时候了,终于到了这刻,宋锦溪心想,他沉寂已久的反骨在蠢蠢欲动,他又想起他最初的所谓大计。 “但是我已经在谈恋爱了,”他挑衅地看着父亲,“曾叔的女儿不会介意吧?” 在他诧异地眼神中,父亲抚掌大笑,“傻孩子,当然没关系,你那个小男生,养着就是。” 父亲难得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我本来不喜欢你在外面玩男人,玩得再花,也不会生孩子,有什么用呢?但是三年下来我也改了想法,男人多好啊,不会怀孕,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抽身离开多方便,更不用考虑那种妄图母凭子贵的疯子。甚至——” 父亲迫近他,在岁月中逐渐年迈混沌的双眼紧盯着他,“他连个名分也要不到。多好的玩物,为什么不能养着?” 宋锦溪冷汗顿时下来,父亲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在意,甚至无所谓。他认为在外养些个外室不过是继承了他的浪荡多情。至于外室是谁压根不重要,他只在乎最后和宋锦溪领证的所谓正房宋太太。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父亲摆了摆手,手摁在他肩上,沉甸甸的,“不要着急反驳,你先回去想想吧。你那个小男友——”他有些冷俊不禁似的,“他会理解你的。” 宋锦溪身心俱疲地回到家,推开门,一片漆黑,没多想地按开灯,吓了一跳,李临一个人直愣愣坐在桌前。 “干嘛呢你,”他有点生气,“杵在这里吓人啊!” 李临站起来,突然的灯光照得他眼下一片漆黑。他看着宋锦溪,视野里只有一片空落落的黑,冲着那片蒙蒙的黑,问道,“你准备出国了?” 宋锦溪不满地说道:“谁告诉你的?” 李临眨眨眼,压下光刺激出的泪水,“你哥哥来过了,帮你送材料。” 宋锦溪暗骂一句,怪不得今天回家大哥不在家,原来是到这里来捣乱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觉得我会阻止你?” “我没有。”宋锦溪头疼,他的计划里根本没有关于李临会闹这部分,他只设想过如何面对家人,对家人的反应应当如何应对,却从来没想过李临的反应和情绪。 “你明明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讨论。” 讨论什么?讨论出国后自己和那个连名字都还没记住的女生卿卿我我,而他怎么在国内当个养在外面的男情人?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阻止他出国?宋锦溪烦躁地摔上门,把包扔在沙发上。 “你出国我可以在国内等你回来,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异国恋也不算什么,但是你怎么能一直瞒着我。” 宋锦溪顿住,他发现李临只不过知道了他要出国而对于其他的事情还一概不知。他上前搂住李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我只是……只是不敢告诉你。” 宋锦溪从那之后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准备出国的事项,李临偶尔也会帮他看看各种材料,有时候在手机上划拉,不由感叹,“太远了,坐飞机都起码要十几个小时,之后还会有时差。”有时候又讲,“那等我假期去看你,我还没出过国呢。” 好景不长,半个月后父亲给宋锦溪发消息,问他对于曾家女儿的看法,他还倔着一口气,说不好。父亲没回声,直接挂了电话。 他像是个半场胜利的参赛者,首次拿下人生中的胜利。 但晚上他就知道那不过是父亲的最后通知,因为李临回家的时候带了曾家女儿的资料,放在他面前,问他,“你大哥说你准备和她一起出国?” “朋友直接相互照顾一下是吗?”李临看着他,为他找好了台阶,也骗着自己。 宋锦溪突然觉得没意思,这样牵扯不清,明明李临已经窥见了真相的一丝衣角为什么还要如此自欺欺人。 “我父亲的意思,我没答应,我不喜欢她。”宋锦溪却这么说着,戏已经开场了,他养了多年的、最重要的道具怎么能临时退出?他盯着李临的眼睛,因为也不算谎言所以居然还真的流露出几点真诚。 李临信了,至少表面上说自己信了。宋锦溪都难以置信他如此轻易就信了,恍惚间觉得对方其实只不过需要他的一个态度,而不是那个他已经猜测到部分的所谓真相。 “锦溪,最后一次了。”父亲说道,“你和家里闹脾气没必要牵扯到那个小男友,你也不希望这样的是吧?” 宋锦溪抬脚就走,然而被强行关在家里,收走了所有的电子设备。父亲隔着门说,“好好考虑一下吧,一个礼拜后放你出来。” 一个礼拜,外界翻天覆地。 他失踪的第一天,学校内开始流传一些谣言,捕风捉影,似是而非,在有心人的刻意助长下越演愈烈。 李临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直到某天,老刘给他发了个帖子,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帖子里绘声绘色地描写了个本校男生,刚入校就刻意勾搭上有钱有闲的富家子弟,卖屁股。几年下来风生水起,瞧那衣服,瞧那鞋,瞧瞧那些平日里的吃穿用度。 帖子很热,不断有人回帖补充细节。 “明明穿着别人一整年的生活费,居然还好意思申请贫困补助。” “项目走的都不是自己学院的,蹭别人项目搭便车得来了保研资格。” “据说大二就和别人出去同居了呢。” “表面上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个被人操烂的货。” “所以其实根本就是被包养了呗。” “这种人,私底下不知道玩得多花。” “真是看不出来啊,那一副清高样子。” “明明是个男人,还上赶着让其他男人包养。” “所以到底是谁啊?” 马上有人上前来热情科普,详细到专业班级,甚至连照片都一应俱全。 李临走到那里都能感觉到如影随形的恶意,交头接耳的人刻意从他身边路过,自以为隐蔽地指指点点,“包养”的标签不知何时死死贴在了他身上,同性绯闻热热闹闹地传播开来。 不久,年级里联名举报他的保研资格,说他私生活糜烂,恶意骗取学校助学金,也质疑他的保研加分项目。 学校私底下找他谈话,看似劝慰他实则劝他自主放弃保研资格。 李临不明白事情怎么一夕之间变成这样,他只能熬着,他天真地以为等宋锦溪回来,澄清他们是正儿八经的恋爱关系,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但是他没等来宋锦溪,等到了他的大哥。 衣着光鲜的男人从头精致到脚,在他家里等着他,专程给他送来曾家女儿的消息。 李临眼前发黑,勉强自己站住不露怯,他和宋锦溪日夜相对,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他不相信就这样宋锦溪还能找到机会出轨。 “宋锦溪说了自己不喜欢她。” 大哥笑了,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个不懂事的小辈,“我只是说他们之间的婚约,又没说他们在谈恋爱。锦溪的婚姻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的,不是他喜欢谁就和谁结婚,父亲早就替他找好了联姻的对象。” 李临不明白,连婚姻都是商业场上的筹码,“说的冠冕堂皇,你怎么不娶?” 大哥倒也不觉得冒犯,“我大学毕业那年父亲也给找好了联姻的对象,双方都心知肚明地交往了一段时间就定下关系,唔,前两年求婚了,来年开春就准备结婚,酒店什么都定好了。” “况且,你们也不可能领证不是吗?”大哥想了想,说,“如果你真喜欢他,他结婚之后家里倒也不会管他,你们也可以继续在一起。” 李临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理喻,一时间气得发抖,说不出话。 大哥最后准备离开,想起来什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施舍一般塞给他一张支票,“你跟了他三年,这个数字不算亏待你。” 李临颤抖着手接过那张支票,看了眼所谓价格,毫不犹豫撕了它,“我们是在谈恋爱!我不是卖屁股的,也不是他包养的什么小情人!你不要拿这个来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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