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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此谬误

时间:2024-07-24 22:00:02  状态:完结  作者:春夜颠倒

  这话拿来评价一幅画没错,拿来评价一个画家也没错,但偏偏这话是贺慎安说的,而被他评价的人是秦戒之,这就有些微妙了。哪有哥哥说弟弟迷人的,真不像话。

  秦戒之用平静与淡然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跟贺慎安解释说:“这幅画是别人送我的。”

  “是谁?”贺慎安问。

  “游老师。”秦戒之说,脸上有一股敬意,“两年前,我一个人从雷州跑出来没地方去,是她带我来法国的。”

  **

  飞机在新加坡落了地。三月里,新加坡的气温已经很热了,鱼尾狮和雨豆树都被阳光晒得亮晶晶的。

  陈寻川作为伊恩的经纪人,半工作半旅游地在新加坡待了几天,心思主要还是放在工作上,他不仅要跟进画展的各项进度,还要看好秦戒之,避免他又被卷入什么无厘头的丑闻之中。

  根据他这几天的悉心观察,他发现贺慎安,也就是秦戒之的哥哥,几乎也是天天守着秦戒之,看来是真的很怕弟弟再从自己身边逃跑一次了。

  陈寻川结过一次婚,离异后有个儿子跟他妈妈过,他一年到头见不了儿子几次面,所以他每次看到贺慎安和秦戒之,就会想到被自己牵挂的儿子,想到一些父子兄弟的亲情,然后颇为动容。

  这天秦戒之来看画展,不是什么名家大师的画展,而是一个公益画展,展出的画作全都出于孤独症孩子之手。

  画廊里的人不算多,秦戒之在这里也不用像在巴黎一样出门要全副武装地掩饰自己的样貌,所以他轻装简行,穿着最简单的白T和水洗牛仔裤,戴一顶用来遮阳的渔夫帽,就这样逛起了画展。

  看到自己喜欢的画,他就举起相机拍照,打算结束后把它买回去。

  “蝴蝶。”身边忽然出现一个声音。音色很好听。

  秦戒之的相机镜头从画中的蝴蝶移动到了一个人身上,男人长得太高了,因此镜头一路上移,终于从他的胸膛走到了脸上——

  镜头框定住了贺慎安俊朗的脸,他的眼睛透过镜头看着秦戒之,眼珠在相机里呈现出一种比肉眼看时要浅许多的、灿烂的蜜色,像琥珀,更像新加坡的阳光。

  秦戒之放下相机,有点安静地看着贺慎安。

  贺慎安对着墙上的画说:“我以前买到过一幅差不多的画,也是小孩子画的蝴蝶,不过那幅是版画。”

  秦戒之像平常聊天一样顺口问:“以前,什么时候?”

  “是你十八岁那年,”贺慎安说,“没记错的话,就在你生日前几天,那是一个慈善晚宴。”

  秦戒之抱着相机继续往前走,贺慎安就顺势和他一道走。秦戒之问他怎么也来看画展了?贺慎安说:“刚处理完一些工作,就想来找你。”

  “你知道我在这?”秦戒之问完后就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问,他都来新加坡了,无异于来到了贺慎安的半个老巢,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这个人尽收眼底了。

  贺慎安亮出手里的票,说:“你经纪人送我的。”

  “……”秦戒之因为是陈寻川而有点不爽,说:“你居然连他都收买了。”

  贺慎安说:“不用收买,他只不过是觉得我们兄弟俩分开太久了,现在应该多多相处。”

  “多多相处”四个字被贺慎安着重强调,秦戒之听得不自在,说了句“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后抱着相机加快了步伐。

  迎面走来一对年轻的情侣,牵着手。秦戒之就稍微往他们左边让了一下,于是身体就碰到了贺慎安,两个人手臂贴着手臂。

  这只是一个很短的间隙,甚至不足三秒钟,可是就是在这极短的时间里,秦戒之感觉贴着自己的手臂往下滑了一下,然后自己的手就被贺慎安的手牵住了。

  秦戒之惊了一下,微微仰头看着贺慎安:“干什么?”

  “牵住你啊。”贺慎安说,“我怕你再走丢了。”

  “……我不会的。”秦戒之现在其实没有想要逃走的想法,在新加坡的画展办完之前,他会待在贺慎安身边,向他证明自己离开他也能过得很好。

  “那就好。”贺慎安说,但是牵住弟弟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秦戒之抽了两下自己的手,抽不出来,就说:“你放开。”

  贺慎安问:“干嘛要放开?”

  “我都说了我不会走丢了。”秦戒之微蹙着眉,像是有点不服气和不高兴贺慎安把他当做会走丢的小孩子看待。

  “从我来这里到现在,你还没叫过我呢。”贺慎安说,“这样,你叫我一声,我就放开你。”

  秦戒之心里有点毛,就故意叫他名字:“贺慎安。”

  “真是没大没小。”贺慎安轻拍了一下秦戒之的渔夫帽,帽檐就稍微落下去了一点,刚好遮住秦戒之的眉毛,只露出他看谁都像是有情的眼睛。

  戒之的长相和两年前相比其实有点不一样了。十八岁时他还很稚嫩,如今他二十岁,正是男人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年纪,他的少年感依然很强,但是在少年感之上,一张秾丽的脸加上及腰的银色长发,便更添了一份蛊惑人心的美。

  这种兼具男女两种性别优点的、蛊惑人心的美,对成年人的吸引力,恰如正值花期的花蕊对蝴蝶的吸引力,是基因里最原始的本能,更是连上帝都不可剥夺的动物性。

  秦戒之和牵着他手的贺慎安较上了劲,说:“我没大没小惯了。”

  贺慎安好像回忆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就“啊”了一声,说:“是啊,你是没大没小惯了,以前睡觉前还要和哥哥在床上打架。”

  他指的是秦戒之十几岁那会儿,小屁孩闲着没事就要往哥哥房间里跑,黏着哥哥玩,玩到很晚时不回自己房间,直接在哥哥的床上睡觉。

  那时候他还是小孩子心性,比较调皮好斗,所以经常在床上拿着枕头和哥哥打架,就算是被哥哥裹进了被子里也不肯罢休,还要卷着被子反扑过去。

  他们在家里经常这么玩闹打架,甚至在美院客房的床上也打过一次,而那一次贺慎安不小心把秦戒之刚打的耳洞弄出了血。

  新加坡市的画廊里人来人往,贺慎安认真地看着秦戒之,秦戒之也是这样看着他,兄弟两个人眼里似是都有些怀念。

  或许是被回忆中,和哥哥相处的点点滴滴给打动了,秦戒之不禁叫了声“哥哥”,语气有点软,在贺慎安听来很是悦耳。

  贺慎安终于比较满意地放开了秦戒之的手,而秦戒之也在自己的一声柔肠百转的“哥哥”中回过神来,连忙把手藏在背后,感觉那手心已经出汗了。

  逛完画展,贺慎安和秦戒之都买了几幅画,填送画地址的时候,秦戒之要填他在新加坡下榻的酒店地址,贺慎安却跟工作人员说他们的画要一起送,而他填的地址是新加坡市南边的一处房子。

  这地址秦戒之再熟悉不过了,它是姥姥姥爷的家。


第64章 花园

  姥姥姥爷是老制片厂里退下来的人,原籍西陵。他们膝下有两个女儿,女儿们都出嫁后,他们就侨居新加坡,过着安逸闲适的生活,一晃已经很多年过去了。

  听说两个孙子要来探望,两个老人家非常开心,热热闹闹地给他们做了一桌的南洋菜,像辣椒螃蟹、咖喱鱼头、肉骨茶、罗惹这些美食,都是他们爱吃的菜,丰盛得几乎让人无从下筷。

  算起时间,两个老人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过秦戒之了,虽然秦戒之是领养到家里来的,但是他们一点都不拿秦戒之当外人看。

  他们很疼爱秦戒之,和疼爱自己的亲孙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甚至相比贺慎安,他们还要更加疼爱秦戒之一些,毕竟秦戒之年纪小许多,而且他曾经是弃婴和孤儿的身份也更惹老人怜惜。

  花梨木的八仙桌上,姥姥一会儿看看事业有成的大孙子贺慎安,一会儿又看看在国外留学的小孙子秦戒之,真是越看越喜欢。

  这两年多来姥姥见过贺慎安几次,但却一次也没见过秦戒之。因此,她这回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许久不见的秦戒之,见他在国外留学的这两年里,人也长高了,脸也更俊了,头发更是特别,不仅长得及腰,而且染了银色,像只白孔雀似的,真漂亮。

  姥爷的口味这么多年来没有变过,还是和在原籍西陵时一样,喜甜不喜辣,和两个都能吃辣的孙子不一样,所以他面对今天一桌子的辣椒海鲜,其实并不觉得饭菜可口,但是他一点也不生气,也不抱怨,只开心地吃着一盘子的清炒藕片。

  姥爷适时问起秦戒之的生活和学习近况,问到关于留学的问题,秦戒之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姥姥姥爷把他的这点尴尬看在眼里,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尴尬,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表现得有些难以启齿。

  贺慎安帮秦戒之挡了话,对姥姥姥爷说:“戒之他现在在休学。”

  “怎么休学了?”姥姥姥爷异口同声地问,满脸疑惑。

  贺慎安和秦戒之对视一眼,用平稳的眼神无声地安抚住他的尴尬与不安,然后转而对姥姥姥爷解释道:“戒之他现在是画家伊恩,不仅要在法国做创作,现在还要在新加坡办画展,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再去兼顾学校的课程,所以是我建议戒之休学一年的,让他可以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姥姥姥爷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对秦戒之没有任何怀疑。

  贺慎安始终履行着他对秦戒之的承诺,不仅没有把他们在法国相遇的事情告诉爸妈,也没有把秦戒之离家两年的事情告诉姥姥姥爷。不仅如此,他还巧妙地帮秦戒之在两个老人面前遮掩过去了,甚至自己替秦戒之所谓的休学担了责任,不让秦戒之在长辈面前落下一点不是。

  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也是个很可靠的人。

  秦戒之在席间偷偷看了一眼贺慎安,很短的一瞥,眼珠子很快就转了回来。他觉得贺慎安应该是没有发现自己偷看他的。

  他低头剥着蟹肉,撬着蟹黄吃,鲜辣的滋味在唇齿间像野火燎原般地扫荡开来,真香。

  **

  下午,画廊的人送来了贺慎安和秦戒之几天前买的画,姥姥张罗着这些画,打算把它们挂在屋子的各处。

  姥爷长得很高,贺慎安的高大身材就是遗传了他的。他拿着画往客厅的墙上挂,姥姥从旁指挥着他。

  最后一幅画要挂在最高的位置上,那个位置即使是再高的人也不能碰到。秦戒之就自告奋勇,挪了个梯子过来爬上去。

  爬上梯子后,秦戒之对下面说:“把画给我吧。”

  贺慎安把画举高递给秦戒之,秦戒之接住,把画框往上一提,却听到贺慎安“嘶”了一声。

  秦戒之看见贺慎安的手指被木刺扎出了血,就放下画,一口气爬下梯子。

  姥姥“嗳呀”一声后拿来医药箱。秦戒之抓住贺慎安的手指,用镊子帮他把木刺拔了出来,然后用酒精棉球给他消毒。他还要给他贴创口贴,贺慎安笑着说:“不用,我哪有这么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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