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除了他们以外,秦戒之还看见了一个熟人—— 肆秋哥今天也来参加法会了啊。 秦戒之嚼着香喷喷的素鹅,目光恰好和站在殿里的梁肆秋触碰到了一起。梁肆秋浅眸流转,对他莞尔一笑,跟春风似的。 秦戒之被春风一拂,心情变得很好,几口就吃完了一大块素鹅。 他想到今天是周末,香客都来庙里拜佛观礼了,那么学生也同样都放假了,他自己陪着爸妈在寺里小住走不开,但是可以叫朋友来寺里玩啊。 于是他兴冲冲地在手机里撺掇陈彦徽来棠善寺,陈彦徽不难约,秦戒之没说几句他就答应要来了。 约完了他,秦戒之觉得人还不够,得再约几个,于是他又接着给陆云旗,还有祝书慈发微信。 祝书慈周末在道馆练弓道,和美术集训一样,弓道训练的时间久了也很枯燥乏味,所以秦戒之约她来棠善寺,她没想多久就答应了。 唯独一个陆云旗,这个最应该来的人,如今却做起了新娘子,任凭秦戒之怎么叫他他都不愿意来。 真是奇怪了。 陆云旗他以前可是个人来疯呢,从小跟着他那个天南海北地做生意的爹学了不少江湖气,和谁都能唠两句,看见条狗都能问它今天吃了几顿饭。 现在有人一起玩,他居然能不来? 秦戒之在犀山被关了近一个月,许久没和他联系,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难道是缺胳膊断腿了,所以不敢见人? 秦戒之给他打了视频,却被他转接成了语音,喘着气问:“干嘛?” 秦戒之一愣,问:“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你在干嘛啊,这么喘?” “跑步呢。”陆云旗喘着说,声音里有风。 秦戒之觉得他声音变了好多,他以前的声音厚,像他肥胖的身体一样,可是现在听起来却很薄,甚至薄出了锐气。 没见过陆云旗的人,此刻光凭他的声音,大概会觉得手机那边的人应该是个削薄而锐利的少年。 察觉到此番变化,秦戒之马上明白过来了,陆云旗这人原来是在忙着减肥啊。 他有点好奇陆云旗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了,于是软磨硬泡地叫他来—— 他说他们俩都好久没见了,难得他从犀山被放出来,不得见一面?不然等他一回到犀山去,再见面就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的事了。 他又说,棠善寺的西府海棠全开了,你不是爱好摄影嘛?把相机带来拍照呀。 他还说,今天寺里举行法会,他爸妈来了,他哥来了,连肆秋哥都来了,大家都在这,这么重要的时刻,你真不来? 陆云旗一直沉默听着,这时开口问了句:“肆秋哥也在棠善寺?”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 陆云旗又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考虑和下决心,终于他说:“好吧,我来。” 秦戒之在棠善寺没等多久,几个朋友就陆陆续续地都到了。 第一个到的是陈彦徽,他戴着眼镜,斜挎着包,皮肤晒得比较黑,整个人又高又瘦,像根紫皮甘蔗似的,在人群中很好认。 第二个到的是祝书慈,长发编了两条麻花辫垂在肩上,背着她的弓,蹬着长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夏天和她待在一起比吹空调还管用。 陆云旗是最后一个到的,秦戒之将信将疑地走到他身边,观察着这个戴着黑色渔夫帽,挂着相机的少年,叫了声:“二表哥?” 陆云旗点点头,叫他:“表弟。” 秦戒之睁大眼睛,张开的嘴巴一时半会儿合不上。 他的二表哥真的瘦了好多好多,一个月前他还是个没脖子的胖子,现在不仅有脖子了,还有了腰。肥肉统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利落的线条和肌肉。 “……你属月亮的吗?”秦戒之惊叹道,“一个月变化这么大。” 进入青春期后,陆云旗抽条比秦戒之狠,这时已经比他高半个头了,他看他时需要微微低头。他说:“月亮有我变化大吗?” 秦戒之为他鼓了几下掌,说:“今晚见了你得躲云里去。”他拍了拍陆云旗的胸膛,“你现在就是闭月羞花。” 陆云旗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秦戒之搂着他二表哥往寺里走,说:“减肥很不容易吧。” 陆云旗拨开花枝,说:“还行吧,其实坚持减肥比减肥本身更难。” “但你还是坚持下来了。”秦戒之看着陆云旗瘦下来后的脸,比小时候内敛沉稳一些,似是藏着锋芒。他还没适应过来,有点担心:“才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你没减自闭吧?” 陆云旗在细碎的光影里侧目看他,说:“谁都能自闭,只有我不可能自闭。”说完露出一个肆意的笑,把秦戒之拉得跑起来了。 ** 秦戒之在棠善寺里有两位德高望重的师兄师姐,师姐名叫“如意”,是一只酷爱蹲在石柱子上参禅的三花猫;师兄名叫“解语”,是一只擅长高空飞行的雪白大鹅。 大雄宝殿的南边是观音庙,这里相对偏僻寂静,矮檐和短廊在四面围成了一方小小的天井,夏天阳光从天井上照进来,把庭院里的两个大水缸照得波光粼粼,海棠和竹子落下一地斑驳树荫,树荫下是一群灰鸽子在啄食。 秦戒之一伙人待在这里乘凉,如意照例蹲在柱子上扮石狮子,解语则扑棱着两只大白翅膀,像个恶霸一样到处撵人。 他们搬来凳子,四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打扑克牌,输了的人要在脸上贴纸条。几番过后,他们脸上没一个干净的,你笑我像是长了胡子,我笑你输得赔掉裤子。 然后他们很快就没兴趣了,让扑克牌花花绿绿地散在桌上,他们喝了很多水,又去找别的事做了。 秦戒之和陈彦徽坐在檐下写生,陆云旗举着相机四处拍照,祝书慈挺腰直背,侧身站定在一块石砖的点位上频频拉弓,使得廊下传来阵阵弦音。 “井水不犯河水”地待了一阵后,秦戒之画完了一张“如意参禅图”,身上出了汗,背上的衣服湿了一片。他合上本子,朝观音庙里举目四顾,然后走到树荫里蹲下喂鸽子。 “呦,这么多人呢。”背后不远处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秦戒之听见他哥的声音,立马转头,看见贺慎安正抬腿走进院子里来。 “哥。” “大哥。” 秦戒之和陆云旗异口同声地叫他。 “回房没看见你,原来待在这呢。”贺慎安把人都看了一遍,对秦戒之说:“都是你朋友?” 秦戒之擦了把汗,点点头,把人都跟他哥介绍了一遍,贺慎安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然后他穿过天井,走进庙里,绕过观音金身,秦戒之跟屁虫似的撵在他后面走。贺慎安拿了香案上的经书,秦戒之就顺手从香案上拿走了一个苹果。 刚要咬一口,贺慎安就捏住了他的脸,说:“观音大士看着你呢。” 贺慎安长得很高,手臂撑着香案的时候腰就弯下来了一点,他脸靠得有点近,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戒之。 秦戒之觉得很热,拿着苹果的手紧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放松下来。他抛了一下苹果,说:“菩萨慈悲,本该解救我于饥渴之中。” “这里的水果都落了香灰了,别吃。”贺慎安从他手里拿走了苹果,放回供台上,说:“天这么热,我给你们买些西瓜和冷饮。” 秦戒之眨眨眼睛,调皮地说:“哥,那你就是我们的神仙菩萨。” 贺慎安笑了笑:“那你怎么还不来拜我?”边说边走出檐下,等秦戒之再看他时,他已经转过身去了。天井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穿着白衬衫,侧身站在海棠花前面,好像一张过曝的胶片。 贺慎安走之后不久,外卖小哥就拎着西瓜和冷饮给送到院子里来了。四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谢谢,然后擦了擦汗,敞开了胃吃东西。 陈彦徽咬了一口红彤彤的西瓜,手背擦了擦嘴角流下来的汁水,对秦戒之说:“你哥人不错嘛。”他知道秦戒之是领养的,本以为秦戒之和比他大七岁的哥哥关系也就是一般。 然而,刚刚他坐在屋檐下往庙里面探头,却看见秦戒之被他哥捏住了脸颊,他们面对面站得近,看得出来关系是很亲昵的。 没想到秦戒之和他哥关系比亲兄弟还好呢。 陈彦徽觉得自己对秦戒之的了解又加深的一些。 秦戒之捧着西瓜啃了好几口,往院子里环顾一周,说:“陆云旗呢?”
第26章 大鹅 陈彦徽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人,“他人呢?” 祝书慈吸着冷饮说:“他拿着相机出去的,应该是在外面拍照吧。” “鹅鹅鹅!”解语的嗓子像炸了锅似的,展着两只大白翅膀哒哒哒地跑过来,秦戒之站起来,看见从外面跑进来一群还没石墩子高的小孩,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水枪。 “哈哈哈哈哈!” “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水枪追着解语攻击,解语不敌,满院子仓皇乱飞,某一刻飞到石柱上,把正在老僧入定的如意吓了一跳,“喵!”地一声平地起惊雷,同时一脚把她那雪白的师兄给踹飞三里地。 在空中滚了几圈,解语落到地上,窘迫地走几步,腾着翅膀先稳住自身,待完全稳住后他收起翅膀,像个老师傅那样负手而立,然后从容而谨慎地走了几步。 接着,两只红脚掌贴着南面的黄墙助跑几步,他再次起飞,往水缸上面一冲,对着缸里种的铜钱草交出了他十年练就的轻功水上漂。 哒!哒!哒! 他立在缸上,向包围住水缸,举着水枪的小孩们抛下矜持而骄傲的目光。 与此同时,秦戒之的如意师姐似乎是被他师兄破坏了参禅悟道的时机,因而心怀不满。她站在树根边,瞪着解语,背弓得老高,喉咙里咕噜咕噜地骂人。 小孩们就转过来了,把水枪对准了如意,拿水滋啦滋啦地射她,把一只猫吓得满地乱跳。 “喵啊!” 这可不得了! 秦戒之赶紧跑过去抱起如意,揣在怀里,对小孩们说:“猫怕水,你们别闹它!” “它凶我们!”小孩说,扛着水枪走了几步,拉开阵型,把秦戒之、如意、解语都围了起来。 滋滋——滋滋—— 一瞬间,秦戒之就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水柱射了一身,头发和衣服全湿了。 “操……”秦戒之压着火气,“这帮熊孩子。” 陈彦徽跑过来,穿过几个小孩,走到秦戒之身边,叉腰头疼地看着这群小屁孩儿。 一旁,祝书慈摸了摸秦戒之怀里湿乎乎的猫,脸很冷地点着这一帮小孩,拿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你们欺负小猫,就别怪姐姐欺负你们哦。” 小孩们仿佛被南极吹过来的冷气扑了一脸,统统噤若寒蝉,吓得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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