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堰:“没有。” 他注意到对方手心伤口浸了水有些发白,皮肉外翻,估计要发炎。目光右移,只见那块画着小兔子的纱布被剪下来,放在茶几上,旁边还有一块用布包裹着的刀片,表面浸了一层血。 还记得顾衍越昨晚说的那句,总得要大哥随一只手。 徐堰了悟了大半:“怎么这么大气性,区区一个付晟,还值得你亲自动手?” 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人体力也太好了吧,刚做完一场,就能马不停蹄出门找人不痛快。 顾衍越垂了一双眼:“睡不着,出门散个步而已。” 徐堰去储物室找出药箱,放到茶几上,招手让顾衍越坐下来。 顾衍越声音有些哑:“不用。” 徐堰拿出碘伏,看了眼生产时间,确认没有过期:“伸手。”顿了顿,“要不然叫许医生来。” 顾衍越默了会儿,把手伸了过来。 徐堰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顾衍越注意力集中在手背传来的温度上,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在说付晟的事情:“刚把他那几个小弟收拾了,还没怎么着他,人就昏过去了,还是用水泼醒的。”他语气有些不屑,“就这胆子能成什么事?也不知道怎么做了最大的迭码仔。” 顾衍越说得轻描淡写,但徐堰也能猜个大概,用的手段恐怕称不上温和。 徐堰:“他平日不做这些,也不算亡命之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顾衍越没吭声,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徐堰将他手心的伤口消完毒,拿纱布裹上了,从茶几抽屉里找出许医生昨晚开的消炎药,掰出两粒递给对方,顾衍越接过一口吞了。 徐堰料想对方刚才回来,估计一宿没睡,问道:“要不要歇会儿?” 顾衍越:“不困。” 徐堰见他整个人精神状态还不差,折腾一天一夜下来,又受了伤,却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依旧精力充沛,不由感慨年轻就是好。 顾衍越进屋换了身衣服,又从书房拿来一叠资料,递给他:“你先前不是说要多元化发展,政府最新规划下来,五年内建设旅游休闲中心,有个西澳港的项目不错,可以用来开发滨海度假村,目前正在立项阶段。” 徐堰接过后,大致翻看了一遍,项目确实不错,中间也没什么明显的差错:“提前跟文化事务署和环保署那边说一声,其间有什么不方便的,找侯泽世解决,他这点脸面还是有的。”又说,“再找个咨询公司把可研写一写,土地什么的按流程拍,其它事情下面那些人能做好。” 顾衍越:“行。”顿了顿,“下午和地政署的有个饭局,你要去吗?” 徐堰想起徐煜约了他今晚去家里吃饭,便说:“我不去了,你看着办就行。” 顾衍越嗯了声。 稍晚一些时候,顾衍越有事出了门。 徐堰一个人在家躺了会儿,却没多少睡意,想起阿浜找他说的那段话,卫老这些年已经不怎么管事,特意找人来给自己忠告,恐怕晋骅死亡这件事处理下来,没有表面看着那么风平浪静。 想到此处,徐堰翻出手机,给郑临斌打了通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徐堰直截了当问道:“晋骅去世那件事,你这边有什么消息?” 郑临斌整理了下语言:“明面上给的说法是劳累过度猝死,去现场见过的都说是马上风死了,死在女人床上,很不体面。不过那个女人做完笔录后,就再没了踪影,不知是被警方当作关键证人保护起来,还是被仇家处理掉了。” 徐堰:“这些我都清楚,还有别的消息吗?” 郑临斌沉默了会儿:“你走之前,让我找人盯着他,所以确实查到些别的东西,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徐堰:“你说就行。” 郑临斌:“这件事说来蹊跷,他死前大概率被注射强心类药物,但也不排除是他为完成性生活主动服用。只是他指甲里有皮肤组织残留物,不是他自己的、也不是和他上床的女人的,而是一个叫郑述的男人的。” 照这种说法,不排除这个第三人强制对方注射药物,导致心肌梗死,至于指甲中的残留物,可能是晋骅死前挣扎时抓到了对方手臂。 徐堰:“那为什么没查下去?”晋骅坐到这个位置,背后牵扯无数势力,哪怕他得罪过的人能从莲花湾排到鸭嘴尖,这么多年也没人敢动他,警署有线索势必会追查下去才对。 郑临斌:“奇怪之处就在这里,因为那个叫郑述的,九年前就因为车祸死了,法医出具的鉴定结果,尸体早都火化了个干净,警方之所以有他DNA数据,还是因为他当年坐牢采集的。” 徐堰皱眉:“什么意思,他到底死了没?” 郑临斌也很难解释:“从卷宗上来看,应该是死了,所以很蹊跷,只是警方也没有其他线索,这个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查到点其他东西,十一年前我们学校杀人纵火案,叶书存被判了终身监禁,和他正巧在一所监狱。这个叫郑述的原本是五年有期,后来因为表现良好,一年多就减刑出狱,在他出狱同一个月,叶书存死了。” 徐堰沉默下来。 郑临斌和徐堰相识多年,了解其间恩怨纠葛,此刻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据说郑述原本是鼎爷的人,坐牢也是为了替鼎爷担罪名,鼎爷原本是要重用他的,可不知为什么最后选了邵书存——终身监禁不得减刑,可鼎爷这样都要把人捞出来,大概是服刑那一年里发生了什么。” 徐堰:“你的意思是,邵书存让他杀的晋骅?” 郑临斌:“这我不好说,郑述死了九年,哪怕活着现在替谁做事还未可知,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证据指向鼎爷那边。” 徐堰明白他的意思,但凡有可以追查的线索,警署早该给出公断,现在既然查不下去,就说明确实证据不足。 徐堰沉吟片刻:“再帮我查一件事。” 郑临斌:“你说。” 徐堰:“去查查阿军是怎么死的。” 郑临斌似乎愣了下:“他……也死了?” 徐堰推算了下时间:“应该是九年或者十年前的事了。” 郑临斌:“好的。” 叶书存十年前出狱,替鼎爷做事,裴时景父母九年前因为走私案死在狱中,所以大概率是邵书存出狱不久,就找人虐杀了阿军。同样是九年前,郑述死于一场车祸,这几件事时间上挨得很近,或许存在关联。 他想要知道,替邵书存杀人的那把刀,究竟是谁? 徐堰挂了电话,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理智告诉他,现在的是邵书存,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关联,他愿意杀谁就杀谁,想不开对律政司的人动手,哪怕惹来天大的麻烦也与他无关。 他按了按眉心,可那股焦躁劲堵在胸口,始终压不下去,决定开车出门兜个风。 顾衍越送的跑车在石塘山擦过一回,前两天刚修好,只是外形太过张扬,徐堰犹豫片刻,选了顾衍越常开的那辆黑色轿跑。 不得不说,顾衍越选车一向很有眼光,徐堰熟悉了下手感,往滨海的方向开去。 他想着西澳港开发的事情,不知不觉开到了西边的一处海滩,周边没有成规模的建筑,便显得有些荒僻,不过胜在位置好,而且不用考虑居民拆迁,确实适合开发度假村。 徐堰看着景色有些眼熟,下了车走到礁石上,隔着一片海望见远处的莲花湾,才想起来,上回是裴含境带他来的这里。 不过那次是夜晚,星河铺陈、霓虹璀璨,现在是白天,海面又起了一层雾,所以一时间没能辨认出来。 徐堰在海边走了会儿,顾衍越给他留了早餐,只是他没有吃,如今才后知后觉有些饿了。 他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茶餐厅。 那家店取名友记,临近街道,附近没有车位,停车还需要进小区。餐厅门面不大,楼上就是居民住宅,店主是一对夫妻,这个时间不是饭点,店里没什么人。 徐堰点了一份烧腊饭和一杯柠檬红茶,上菜的时候,随口和女店主聊了两句:“您这边平时生意怎么样?” 女店主一边拿来碗筷,一边道:“晚上还是不错的,周末也还行。” 徐堰状似无意道了句:“除了这片居民区,附近似乎没什么人。” 女店主:“当初搬来这里,就说旁边没几年会发展起来,只是后来不知道招惹了黑社会还是什么,凶的呢,都不允许开发的。有几个老板不信邪,挖掘机都开过来了,喏,就在那边……”她指了指海滨的方向,“一铲子还没挖下去,人忽然就病死了。” 徐堰:“那你们怎么在这里?” 女主人:“十年前就在的咯。原本有个老板拍了这里,说要开发资助房,大家都高兴的呢。结果那个老板因为什么罪,好像是走私一类的,进去了,可能大家都觉得不吉利,就没人开发了。” 徐堰失笑,倒像是裴含境的手段,自己做不成的事情,谁也别想做成。 61 徐堰付完账,离开了茶餐厅,进小区取车时,迎面遇上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那人五十出头年纪,浓眉方脸,脖颈上横亘着一道刀疤,见到他似乎并不意外,甚至冲他颔首示意。 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若徐堰记忆不差,此人名叫潘华,是裴含境的亲信,只是与金诠几人做的事情不大相同,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与他对视片刻,掌心相对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咖啡厅,似乎有话要说。 石塘山那夜,袁道光终究没能开枪,两边原本没什么深仇大恨,况且裴时景只是受伤并不致命,哪怕找来警署,枪上也只有裴时景自己的指纹,到时候抓谁还未有定论。最终两方人马各自下了山,他与裴含境此后便再无联络。 徐堰原本不想与裴含境的人有过多牵扯,只是度假村开发涉及西澳港这边,裴含境不肯松口,后续项目土地获取怕是会有麻烦。 倒也不是不能借着政府施压解决,毕竟这片地被压了十年,当初土地出让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用于开发房地产,搁置这么多年总得有个说法。只是通过政府回收土地涉及估值、协商和补偿,全部法定程序走下来,如果出让方有意拖延,怕是能耗个两三年,对面倒是无所谓,可他们却未必有这个时间。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裴含境自愿转让西澳港土地使用权。 徐堰犹豫片刻,还是跟上前去。 进到咖啡厅,两人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潘华拿出纸和笔,写道:“听说那天您受了伤,如今伤势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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