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临斌意外于他能如此坦荡地承认。 徐堰继续道:“但分账不至于如此,他们会为难你,但至少不会拿刀。你有今天,大部分原因是你当初的暴力镇压。”当时阿军说斌哥及时把闹事的压下来,后来徐堰询问彭嵘才知道,对方压下来的方式就是把不听话的全部揍上一顿。 郑临斌没说话。 徐堰看时间不早,确保对方醒过来后,便准备离开。 郑临斌突然喊住他:“我拿到细账的时候,试着推了一下总账,所以有个疑惑想问你。” 徐堰今天心情不差,不介意多说两句:“你说。” 郑临斌:“你组织大家做这些事,却基本没有拿过钱,图个什么?”徐堰说给他的价钱和彭嵘、姜浩一样,郑临斌拿到细账往上推算,才知道徐堰做这些事根本没给自己分多少钱,甚至还有种可能,就是他压根一分钱没拿。 徐堰沉默下来。 他从小的生活环境让他不缺钱,对金钱也没什么概念,做这些的初衷更像是一种反抗,反抗徐淮盛,反抗所有人对他期望——他不是下一个徐煜,也从来不是什么乖孩子。 36 徐堰最终没有回答郑临斌的疑问,只嘱咐他好好休养。 走出医院的时候,雨势愈发大了,暴雨如鞭,打在地上劈啪作响,人们纷纷在屋檐下躲雨,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徐堰准备叫司机接自己,打开手机那刻,突然想起叶书存打工的便利店就在附近,自己正好可以去找对方,顺便躲雨。 大约是天气太过恶劣,徐堰来的时候,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叶书存看见他还有些意外。 虽然便利店离医院很近,前后不过百米,只是暴雨之下打伞用处不大,徐堰一路走来还是被淋到不少。 伞被随手放到了门口的置物架上,正湿哒哒往下滴水。 徐堰坐在高脚凳上,叶书存站在他身后,拿毛巾帮他擦发梢上的水,他稍稍一抬头,半张脸就都埋进了毛巾。 叶书存见他直愣愣瞧着自己,顺手捏了捏他脸颊。 徐堰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除了家里的菲佣,不会有人这么照顾他,但菲佣也不会这么捏他的脸。 徐堰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先打了个喷嚏。 他甚至没能喘上一口气,又接连打了一串喷嚏,眼泪都逼出来了,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方才那些感慨已全然没了踪影。 叶书存给他披了件衣服,又拿来一杯热水。 徐堰双手捧着杯子,身上裹了厚厚一件外套,整个人在高脚凳上蜷成一团,像极了揣着手的东北老大爷。 叶书存看了眼时间:“马上下班了,等下来我家吗,有感冒药。” 徐堰吸着鼻子嗯了声,他头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 过了二十来分钟,有人进店里和叶书存换班,外面雨势也小了不少,叶书存撑着伞把他带回了家。 进了屋,叶书存怕他穿着湿衣服受寒,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给他,徐堰脑袋有点不太清醒,抱着衣服闻了闻,觉得味道还不错,才肯进屋换上。 徐堰换好睡衣,乖乖坐在餐桌边上,叶书存给他什么药他就吃什么。 叶书存问他:“要不要今晚在这里睡?” 徐堰感觉很累,尤其是刚吃完药,根本不想动弹,思索了下:“可以。” 他还记得给徐煜发消息,说今天晚上在同学家里住。 叶书存看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早早带他进了自己卧室,不过可能是认床的缘故,徐堰虽然困倦得厉害,但躺下之后却没能立刻睡着。 看到坐在床边的叶书存,徐堰吸了吸鼻子,他很喜欢叶书存房间里的气味,也喜欢叶书存给他睡衣上的气味:“这是什么味道?” 叶书存没太听清:“什么?” 徐堰凑近到他身上闻了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叶书存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有些微的恍神:“就是洗衣液的味道。” 徐堰皱了眉毛,他感觉不仅是这样,但也具体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是凑近了便觉得很安心。 徐堰半个人都快挂到叶书存身上了,他感觉手脚无力,需要找个什么倚靠着些,但叶书存不愿意躺下,所以他靠着很费劲。 徐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恍惚间想起来快要过年,问叶书存:“你们过年会放爆竹吗?”他很小的时候看过家里一个保姆放爆竹,还给了他和徐煜一人一支仙女棒,只是后来她换了工作,徐淮盛和赵惠元又不喜欢这些,所以家里每次过年都不会放爆竹。 叶书存刚想说不会,看到徐堰期待的眼神,改口道:“偶尔。” 徐堰说:“我想放爆竹,要仙女棒。” 叶书存沉默下来。 徐堰以为他没听见,去扯他袖子,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仙女棒。” 叶书存下意识伸手按上自己胳膊,敛去眼底的暗色:“好。” 徐堰得了应允,心情豁然开朗,倒头躺回了床上,甚至往靠墙的方向拱了拱,好心留出半张床给对方。 叶书存问他:“你要和我一起睡?” 徐堰有点奇怪:“这不是你的床吗?”换位思考,要是有朋友来他家留宿,睡了自己的床,总不能让自己睡地板吧。 叶书存没再说话,贴着床外侧躺了下来,两人之间隔着大约十厘米的间距。 大概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困意袭来,徐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叶书存却没有丁点睡意。 除了小时候睡在母亲身边,徐堰长大些后,还是第一次和人睡一张床,一开始还有些拘束,睡着之后就完全放开。他有些畏寒,睡到一半开始往整张床上唯一热源,叶书存的怀里钻。 叶书存被他手脚并用抱了个严实,徐堰脑袋枕在他颈窝里,两人呼吸几乎融到一处,徐堰睡梦中小声嘟囔着什么,叶书存凑近了听,是窜天猴、二踢脚、仙女棒…… 徐堰第二天早上睁眼,就发现自己和叶书存抱在一起,他的睡姿也不很雅观,整个人几乎占据床的斜对角,差点没把叶书存挤下床。 徐堰一觉醒来,感冒恢复得差不多,头脑也完全清醒过来,他有点狼狈地松开缠着对方的手脚,小心翼翼挪回了床内侧,假装无事发生。 好在叶书存醒得比他晚,没有撞破方才的尴尬场面,徐堰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想到早晨的场面,徐堰内心还是有些窘迫,不愿在这里多待。 叶书存要送他回家,徐堰连说不用,穿上自己的衣服,趁着叶书萱找叶书存说话的空档,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跑了。 徐堰回家先洗了个澡,吹头发的时候,遇到出来吃早餐的徐煜。 徐煜打量了他两眼,问道:“刚回来?” 徐堰嗯了声。 徐煜似有所指:“你第一次在同学家过夜。” 徐堰和阿军玩得最好的那段时间,会去阿军家里打游戏,但也从未过夜,再晚也会让家里司机接他回去。 徐堰心里生出些奇怪的感觉来——他不是和其他人十分亲近的类型,为什么愿意和叶书存在一起,甚至在他家过夜。 他想起叶书萱说的,叶书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还说叶书存很喜欢自己。 他说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感情,只知道和叶书存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会本能地感到安心和放松。 *** 徐堰家里没什么年味,大年三十徐淮盛甚至没有回来,只在年初一来家里吃了早餐。 徐堰也没体验过阿军说的,全家人一起做年夜饭的其乐融融,赵惠元十指不沾阳春水,他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顿母亲做的饭。 自从上回打叶书存家逃跑,他们已经快一周没再见面,不过前两天叶书萱来找他,约他初三晚上来家里玩。 春节期间家里只留下两个菲佣,大年初三晚上,徐堰吃完晚饭,趁着其中一位替赵惠元做面部保养的时候,偷偷溜出家门。 徐堰小心翼翼从门缝里钻出来,又悄悄把门合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转过头却看到一脸笑意的叶书存。 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被对方尽收眼底,徐堰脸上有些挂不住,整个人动作都有些僵硬。 叶书存忍着笑:“窜天猴、二踢脚、仙女棒……” 徐堰有点愣神,他完全忘记自己当初说了些什么,大脑一时间还无法处理这些信息:“什么?” 叶书存:“给你准备好仙女棒了。” 徐堰脸红了红,约莫是冻得:“谁说我要仙女棒了?!” 叶书存有意逗他:“有高人指点,说今夜宜放仙女棒。” 徐堰感觉自己被调侃了,有些不高兴,但对放仙女棒的渴望超过了这点不快,被叶书存牵了一把,想自己心胸宽广不计较这些,便跟对方走了。 叶书存领着他到了一片空地,叶书萱已经在等着,她戴着帽子,整个人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张脸来,地上摆着仙女棒、二踢脚和窜天猴。 叶书萱看样子比他还兴奋似的,先点了一个二踢脚,远远丢了出去,落地发出一声爆鸣。 徐堰没想到,叶书萱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比他还喜欢放爆竹。看叶书萱玩得开心,也凑上前去,叶书存却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 叶书萱笑嘻嘻道:“我已经快五年没放过爆竹了,今天都是沾你的光。” 徐堰没多想这句话里的意思,也点了一个二踢脚,一只窜天猴,叶书萱看他放完,自己也大着胆子上去点窜天猴。 徐堰玩了一会,看叶书存远远站在路灯都照不到的阴影下,好心拿来一支燃到一半的仙女棒,想要邀请对方一起来玩,叶书存身体颤抖了下,没有去接。 这个距离,徐堰这才注意到他脸色比平时苍白许多。 徐堰把仙女棒拿远,叶书存脸上那种戒备的神色才淡了些。 徐堰:“你是不是不能放爆竹?” 叶书存声音有些沙哑:“没有。” 徐堰又问:“你害怕火焰?”他想起那天去他家吃晚饭,叶书存煮菜用的全是电锅,没有明火,当时还觉得奇怪。 叶书存别过脸,这次却没有说话。 徐堰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腕,把他袖子拉了起来,这次他彻底看清了叶书存手臂上那片不规则的伤口——左边大臂外侧整块皮肤凹凸不平,呈浅褐色,像是被火灼烧过后,血肉缺损,触目惊心。 他想起叶书萱说的,已经五年没有放过爆竹,而叶书存应当和他同岁。 徐堰:“是你十岁时候的事情?” 叶书存沉默着抽回了手,拿衣袖遮盖掉累累伤痕,只是说:“已经过去了。”
第15章 念念2 37 叶书存不肯说,徐堰只好去问叶书萱。 叶书萱也讲不清缘由,只是说叶书存十岁那年手臂被炸伤,孤儿院医疗条件不好,伤口感染后高烧不退,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自此之后叶书存对火焰、爆炸一类会产生本能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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