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呢。”实在承受不住沉默的气氛,陈寐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膀,继续道,“是不是要下雨了?天都阴沉了快一上午了。” 沈银回,“可能吧。” 原来,心口闷是因为要下雨了。 “那我想等会下雨的时候去打水。”陈寐想了想,不知为何脑子里一下子就冒出了这疯狂的念头,甚至怀有期待地问身边的沈银,“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下次吧。”沈银拉上窗帘,起身下了床。 没开灯的卧室一片昏暗,晦暗的光线之中他听到身后传来沙哑声音——没有下次了。 沈银顿住脚步,愣神地攥着门把手。 一,二,三,四……陈寐有所期待地在心里数数默念——他会答应自己这过分的要求吗。 “…下次吧,陈寐。”沈银推开门,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我去煮醒酒汤,你等下过来喝。” 陈寐无力地垂下脑袋——又想找一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了。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终于哗啦开一个口子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窗沿。 吧嗒,吧嗒吧嗒,无规律地打在窗户,让人好心烦。 “阿寐哥哥。” 忽而清脆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包裹住陈寐,沈喆艰难地爬上床双手环抱住埋头的陈寐,贴近耳朵好奇地道,“阿寐哥哥低着头在做什么吗?” 突然出现的沈喆来不及让陈寐调整情绪,他慌张地擤了擤鼻子。 “你哭了吗?”灰暗的卧室里沈喆还是立马就捕捉到了他的不对劲,声音软软地凑近道,“阿寐哥哥为什么要哭啊?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没有啊。”陈寐偷偷摸一把眼泪,庆幸刚才沈银拉了窗帘也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得看不清,他不想被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如此难堪的模样。 太丢人,太没面。 “那…阿寐哥哥的声音怎么和以前不一样?”沈喆问。 陈寐收拾好心情,捏了捏他的脸笑笑,“那你说说看,以前阿寐哥哥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嗯…”沈喆托着下巴陷入思考,想了想眼睛亮亮地道,“和袋子一样围着大头喵喵的声音,亮亮的,好听的!” 小孩子的比喻还真是巧妙又可爱。 陈寐起身将他抱起,不可思议道,“阿喆,你是不是长大了?” “是吗?”沈喆搂着他的胳膊道。 “是啊。”陈寐托着轻轻掂了掂,“重了点。” 沈喆欣喜地将他搂得更紧了,声音响亮地冲着屋外的沈银道,“阿喆长大了,阿银哥哥你听到了吗,阿喆长大了!” 沈银闻声点了点头,把刚煮好的醒酒汤放在桌边对陈寐说道,“刚煮好,等它冷点再喝吧。” “好。”把沈喆放下,陈寐回道。 淅淅沥沥的小雨整整下了一下午,一刻不停地,雨势没有变大的趋势但也没有消失的迹象。搞得浑身上下都湿哒哒黏糊糊的。 无聊心烦的陈寐独自坐在房檐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哪怕是屏蔽了很多,但依旧抵挡不住外界潮水般的言论涌向他。 还有经纪人许沉,助理小如,朋友张长程和章岩……可唯独没有平韵之。 陈朝丰他已是不在乎了,可是平韵之难道就真的也对他不闻不问吗?那江茗呢? 想着想着,陈寐突然释怀地笑了笑——果真啊,亲情他得不到,也不配得到,以前幼稚一点还以为自己慢慢长大变得听话懂事,他们就愿意分一点给他,但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痴望的爱最终还是幻化成了泡影。 所以啊,人都是自私的,也只有自己的爱才算是毫无保留。 真惨。 自私的陈寐这会儿也只能自己同情自己了。 “你还想再感冒,让自己不舒服吗?”沈银的声音冷不丁的从头顶飘来,“穿这么点衣服,在外面吹风不冷吗?” “要你管。”陈寐径直起身搬起小板凳,与他作对似地又往外挪了挪。 细雨扑打在脸上,心情更糟了。 沈银看着他倔强地揣着手,一言不发地任凭雨水飘向他的面庞,像是伫立在门口的石墩子。 沉默片刻,沈银毫无逻辑地开口道,“陈寐,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寐下意识地反问,但问完他就后悔了,这次闹得这么大应该全都知道了吧。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沈银执着地问。 其实本来有想过,但又觉得没必要,赌气道,“告诉你有用吗?” 人还没追到手,就让他看到自己这般狼狈模样。陈寐你不觉得丢人吗?心中的一个小人双手叉着腰审判道。 “我们是朋友,陈寐。”沈银把他往后拉了拉,试图将他拉回屋檐,“你是可以告诉我的。” 操,谁他妈想和你做朋友啊。 “我知道一定不像是网上说的那样,你遇到了其他的事情对不对?你根本就没有……” 陈寐别扭地甩甩手,双手插起兜,抛下一句“你别烦我”,便一头扎进雨雾里,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外面。 为什么会下雨啊,陈寐抱怨说变就变的天气,一点都不好让人捉摸。戴着帽子漫无目的地走在小路上,明明昨天的花才勉强开得旺盛,今儿却被雨无情地打落在地上,稀稀落落毫无生气。 那昨晚的樱花也会这样吗? 彼时的陈寐,就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茫然无望没有着落,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意识脱离躯体,浑身只是剩下冰冰凉凉的躯壳——这种空洞虚无的后劲比他醉酒后都要猛烈。 冰冷刺耳的手机声钻入耳朵,他木讷地解锁手机,看着国外的号码陷入沉思。 “喂?”声音颤抖地艰难发出一声。 “小寐。” 久违的声音飘入他的耳朵,顷刻间不争气的泪水哗然沿着脸颊淌至下颌,无阻拦地一直到脖颈。慢慢的风一吹就干涸成皱缩的泪痕,像是一条条的藤蔓缠住了他,让他发不出一个音节。无助又绝望地看着雨势渐大。 静默稍许,对面自知愧疚地笑了笑,“是妈妈。” 所以自己的事情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是真的闹大了,对吗。 “妈妈回国了。”平韵之强压着哽咽,轻声询问道,“你在哪里呀?我和江叔叔想过来找你。” 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回国了。 “妈妈有些话想和你说。”平韵之一字一句带着恳求的语气道,“妈妈想见你,可以吗?” 握着手机的手瞬间脱力,砰一声,手机重重地砸在了泥地里,溅起的脏泥布满了他的裤腿。 不能要了,陈寐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不可以。 捡起来的时候,手机自动挂断了。 算了脏都脏了,陈寐索性自暴自弃地玩起了踩水坑,就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的,跳的越高越好,越高越好。 ————让他暂时忘掉这一摞的烦心事吧,什么都不要去想,也什么都不要去做。 最好是将这一切糟糕的,一并被大雨冲刷,不留痕迹的,消失不见。
第41章 谁要和你做朋友 在陈寐仅有的回忆之中,关于平韵之的记忆少之又少,唯一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她和陈朝丰离婚那天,签署子女抚养权时平韵之说,“小寐,妈妈会再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一个完整的家,对于那时渴望被爱的陈寐来说,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突然掉进了他的小水缸里,他小心翼翼怀揣着,捧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星星沉入缸底。 在同龄人都叛逆的年纪里,陈寐格外懂事,他认真地去学习,就算是他差得不行只有两位数的数学他也硬着头皮去学,尽管改变不了仍旧是两位数的现实,但他期望能够得到母亲的爱。 快十六岁时,平韵之说到做到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江茗成了他的继父。 江茗人很好,对他也很好。若不是他和陈朝丰长得有几分像,陈寐都希望自己能是江茗的儿子。 在旁人都反对他学表演的时候,江茗是第一个支持并给他意见的人。 他告诉陈寐,人是为自己而活的,而不是为别人,因为他们不会对你的生活负责,而你却要承受全部责任。 平韵之确实这么做了,她为了能登上更大更好的舞台,食言了。 没有像承诺一样,给他一个完整的家。陈寐依旧在破碎不堪的地方生活。也意识到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星星只是倒影而已。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还要去犹豫呢。 索性,毅然决然地遵从自己的内心,表演也好,进娱乐圈也好……人人都自私都自我,他为何要起顾及别人,做自己乐意的事情,不好吗? 跳累了,浑身污泥的陈寐干脆一屁股坐下,反正脏都脏了,再脏一点也没什么所谓了。 坐在泥潭边,他甚至还想再脏一点——撑开双臂一点一点向后倒去,墨绿的樟树冠和灰蒙蒙的天空颠倒了方向,这个角度看倒像是茫茫无尽的海中倏尔出现漂浮的舟,在暗流涌动的海面挣扎着驶向彼岸。 整个身子彻底躺下,背后是黏湿的土地,耳旁是雨水溅起的声音,眼前是猜不透来自何处的雨水如细针般扎入他的身体。 自己好像山林间的一棵树,亦或是一棵草,闭目在春雨的洗礼中涅槃。 意识快模糊不清时,他突然感到手臂隐隐一阵刺痛,是雨吗?还没完全回神,下一秒那刺痛感又深了深,像是要刺进他的骨头里。 “我是在做梦吗?”陈寐睁眼看着手腕处流淌着的鲜血,“为什么会这么痛啊。” 身体冰凉,脑袋昏胀,估计又发烧了。 ——“我要你死!” ——“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是你害死我的哥哥,是你害死了我的哥哥。” “好痛——”陈寐呼吸沉重,面色苍白,无力地瘫软在床上,眉头紧锁地低语,“好难受——” 昏迷的他一直在低声重复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过。 沈银抬水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用毛巾擦了几次还是不管用。 “还在发烧吗?” “嗯。” “刚缝的针还有渗血吗?” “没。” “那就好,拿刀的那人呢?” “跑了。” “……” 迷迷糊糊中陈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艰难地掀起眼皮发怔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 他不应该是躺在树边的吗?怎么躺在了床上?而且…这难闻的消毒水味,陈寐猛地起身,他怎么会在医院? “啊—”手臂的受力让他扯到了伤口,他吃痛地喊了一声。 “小心。”张长程赶忙上前护住他另一只插着针的手。 “我怎么在这儿?”陈寐问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纱布包着的手臂,“我这是怎么了?”
74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