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寐越想越气,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头,鼓着脸走了。 走了有一半路,陈寐许是被风吹得清醒了些。 东汉刘备拜访诸葛亮也是三顾茅庐,才最终请动诸葛亮先生。他这也就一回,这诚心属实是不够,那惨遭拒绝也不无道理。 为表自己的诚心和实意,隔天早上陈寐再次拜访,手上提了几大盒礼品,又再度登门。 这会儿够诚心实意了吧。 “哥哥。”沈喆年纪小,但头脑灵光,一见他就扒开门缝探出头道,“你又来了?” 那期待的眼神,陈寐一眼就看穿,从袋子里掏出方才买的大肉包,“诺,一个够不够?要不要两个?” “够了够了。”沈喆笑眯眯地接过,门缝有敞开了一点,侧出身凑到陈寐耳边,“阿银哥哥今天出门了,就只有我和爷爷在家。” 果然,没有一个小孩能够拒绝一个大肉包子,实在不行那就两个。陈寐沾沾自喜,“那你能不能让哥哥进去?哥哥有事着你爷爷。” “嗯——”沈喆牢记阿银哥哥的教诲,不能让陌生人进屋。 陈寐看出沈喆的顾虑,又拿出一个大肉包,“哥哥是真的有事情找爷爷,还有哥哥不是坏人。” 沈喆纠结一番,看看包子再看看陈寐,确实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坏人,踮脚攀住门框,含着包子还是打开了门,指指里屋的小平房道,“爷爷在里面,我带你过去。” “好。”陈寐拿起脚边的一大摞礼品盒子,跟在沈喆身后,“对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沈喆回,“沈喆。” “奥,我叫陈寐。”陈寐心想自己应该与沈银差不多年纪,“你可以叫我陈寐哥哥,或者阿寐哥哥。” 说完,陈寐就觉得不对,阿银哥哥听着不别扭,可是阿寐哥哥,就有点奇怪,像是阿妹。 “算了,你还是叫我哥哥好了。” “阿寐哥哥。”沈喆很快就习惯了这个新称呼,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又喊了一声,“阿寐哥哥。” “呃——”陈寐无奈低声道,“阿寐哥哥就阿寐哥哥吧。” “爷爷。”沈喆一进屋就朝里侧大声喊着,“爷爷,有人找你。” 片刻之后,里侧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透着疑惑,“谁啊?” “是阿寐哥哥。”沈喆小跑进去,转进用帘子隔开的小房间,“陈寐哥哥。” “陈寐?”沙哑的声音跟着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对应谁的脸。但遗憾的是,对不上会是谁。 “沈爷爷好。”陈寐径直上前,深深一鞠躬,标准的90度,“我是陈寐,我这次过来想恳求您能教我打铁花。” 尊重的称呼,简洁的自我介绍,直奔主题,陈寐俯身看着地上的砖块,没注意到一旁眼睛瞪得老大的沈喆。 沈喆险些握不住手中的肉包,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面。 沈顺成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起身将他扶起,笑着问,“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我年纪大了,没听清。” “沈大师,我想学打铁花,您可否收我为徒?”陈寐重复道,满脸的真诚。 沈顺成一走近,看清他的脸,不禁被他这语气和神色逗笑,“小伙子,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不是什么大师。” 陈寐:“沈大师您谦虚了,您一直坚守着这一项技艺,已然是远高于大师级别。” “有快七十年了。”自十岁开始学习打铁花这项技艺,现在八十高龄的沈顺成已经有七十年的坚守了,“但也称不上大师,就是个知七八的老头。” “沈爷爷。”陈寐认真地道,“您七十年的坚持,一定是出于对它的热爱,我也热爱这一门技艺,从我亲眼见证铁水散成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彻底爱上了它,我也想学。” 沈顺成听着陈寐的话,陷入沉思,眼前的小伙和沈银差不多年纪,但眼里都有着一样的光。他虽然老了,视力模糊,但他能感受的到,“小伙子多大了?” 陈寐答:“二十二。” 沈顺成点头,“那比阿银大了两岁。” 说罢,沈顺成有凑近看了看他,“叫陈寐对吧,我多年没怎么外出,见你面生,你是哪家的孩子?” 陈寐点头如实道,“我从外地来的。” 沈顺成有些惊讶,认真地又看了陈寐一番,长得俊俏,脸蛋白皙,眉眼好看。隐隐有些担忧,“阿寐,打铁花很苦很累的,我十岁那会儿,学了几个月就瘦了十斤……” “沈爷爷,我不怕累也不怕苦。”冬天拍下水戏,夏天高温房里拍武打戏,哪怕是摔了折了骨头,他都不怕,这打铁花所需经历的他自然也是不怕。 沈顺成蹙起眉头,他不倒不是不愿收他为徒,只是他知道这上千度的铁水若是一不小心落到皮肤上,那刺痛感有多煎熬。 “阿寐,爷爷知道你不怕累不怕苦。”沈顺成坐回凳子上,“但它也绝不简单几月就能学会的。” 要打好铁花,打的发,基础扎实还不够,还需要时间的锤炼和磨砺,除非是天资聪颖的天才,否则就是后天勤奋的普通人。 沈银属于前者,也一直在磨炼。 陈寐听懂了他的话,严肃认真地道,“沈爷爷,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是真的想学透。” 话落,周遭一片安静,就连边上玩闹的沈喆也安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陈寐直接是直接了些,可真是一片真诚,潜心向学。 “那就让阿银教你吧,他很厉害的。”沈顺成自知年纪大了,反应迟钝,动作没年轻那会儿敏捷,“阿银。”沈顺成唤了一声。 陈寐这才转身,沈银疑惑中透着几丝警觉,仔细看还透着一丝厌恶。 沈银在沈顺成招手之下走近,视线在陈寐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沈顺成道,“我知道了,爷爷。” 陈寐愣了一会,一激动顾不得跟前的沈银,膝盖触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沈顺成拜去,“谢谢师傅!” 这场面,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惊到了。真是影视剧上拍的那样,拜师的情形,如出一辙。 “快起来,快起来。”沈顺成将他扶起,“不用叫我师傅,跟着阿银他们叫我爷爷就成。” “好的爷爷。”陈寐说着,想起屋外的东西,拍落膝盖上的灰尘,起身到外面把东西都一并搬进来。 “爷爷,这是给您买的。” 沈银看着那一摞盒子,隐隐有些头疼,这人真是来学打铁花的? 沈顺成还没见过这么多东西,往日过年做客也没见这么多的东西,“阿寐,这……一定是花了很多钱吧?” 陈寐否认道,“没没没,一点点心意,爷爷您就收着。也当是过年的礼了。” “谢谢阿寐了。”沈顺成见他这般执着也不好再过多拒绝,“中午有事吗?” “没事。” 沈顺成说,“那就留下吃午饭吧。”侧身问沈银,“刚才去买菜了?” 沈银点头,“买了。” 陈寐欣喜,“谢谢爷爷,那我帮阿银弟弟一起做午饭吧。” 沈银不由得皱起眉头,朝陈寐看去,照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阿银弟弟?” 陈寐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是啊,阿银弟弟,你二十,我二十二,没错啊。” 没等沈银说话,陈寐朝沈喆招呼一下手, “走了阿喆弟弟。”跨出门槛前,仍不失礼貌地欠身和沈顺成说,“爷爷我们去准备午饭了。” 沈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转头望向爷爷。 “觉得奇怪?”沈顺成看出他的不解,拍了拍一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阿银,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吵着要学打铁花?” 沈银不假思索地道, “十岁。” 十岁那年他难得跟着爷爷去了一趟郑州,那次也是沈顺成第一次在大舞台上表演打铁花,他清楚记得那会儿的人不多,也就三十个左右。夹在人群之中,沈银听到了人群的欢呼声、惊叹声,当然还有数落声、质疑声,那时他就有了想学习这一项技艺的想法,他不想听到质疑的声音。 可是,那时他太小了,加之那些叔叔们的反对,沈顺成送他去了寄宿学校。 一直到念完高中,考入大学,他才再次提出想学打铁花的想法。而且那个想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执着。 原本的沈顺成希望沈银能够有不一样的人生,而不是困在这一方小镇,可是当他看到沈银眼中的光,那一瞬间,让他想起了十岁的自己。陈寐方才也是这种眼神,那种执着与坚定,他太熟悉了。 “我记得我那会儿还打你了。”沈顺成回忆。 沈银回,“不痛。” 柳条直接抽在皮肤上怎会不痛呢,沈顺成叹气,“我那会是想你走出小镇,有不一样的生活,而不是像我一样一旦束缚在了这里,就再也离不开了。” “我知道。”沈银点头,“我和爷爷一样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这一项技艺。” 沈顺成轻抚着沈银的肩,“你知道吗?爷爷刚才在阿寐的身上看到了当年和你一样的感觉。我相信陈寐和你一样,也是因为热爱。” 沈银不言,他的热爱之中夹杂了沉重的责任,他想把这一项技艺传承下去,若空有一腔热爱,也会被时间消磨泯灭,化为虚无,但是责任让他在这份热爱中坚守。 “这项技艺需要你们年轻一辈。”沈顺成语重心长道,“叔叔们和我都老了。” 衰老最让人无能为力,沈银看着年迈的沈顺成,难免泛起伤感,鼻子一阵酸楚,低声道,“我明白,爷爷。”
第5章 飘雪了 “阿寐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呢?”一到屋外,沈喆的脸又鼓囊了起来,更像是年画娃娃了。 陈寐疑惑,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脸,“怎么了?年画娃娃?” “什么年画娃娃?”沈喆皱起眉,嘟起嘴,“我都和阿银哥哥说好了,他要先教我打铁花。” 说着说着沈喆还委屈起来了,“你怎么插队啊,阿寐哥哥。”憋着泪,“不是要有个什么先什么到的吗?” “先来后到?”陈寐憋着笑看他。 “我不知道!”沈喆愈发觉着委屈,“我不管,阿银哥哥答应我了的。” “可是爷爷说让阿银弟弟教我的。”陈寐玩心起,想逗逗沈喆,“那要不你等我学会了,再让阿银弟弟教你?要不然你阿寐哥哥我教你?” “啊——”沈喆气哭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要!”哽咽着,望向陈寐,后悔刚才让陈寐进屋了,和阿银哥哥说得一模一样,阿寐哥哥就是坏人! “阿寐哥哥是坏人!” “诶——”陈寐见状有些慌了,上前把他抱起哄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阿银可以一起教我们两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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