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该到了,看着航班落地的时间,从机场到这,也不远,只是飞机晚点也是正常的,不能严格苛求…… 徐楚宁这么说服自己,心里跌宕的情绪却无从遮掩。 观众陆续入席,他也没更多时间想别的事。 灯光渐暗,台上大灯更加清晰,徐楚宁垂眸,心想着自己不要忘谱才好。 再抬头时,余光不经意瞥见过道处零散几个掐着点入场的观众,其中一个挺拔身影步履匆匆,一袭黑衣,穿过黯淡无光的走廊,疾步走向前排听感最佳的位置。 男人胸口起伏很大,身上的衣服也不甚板正服帖,看上去似乎是匆匆赶来的,连头发也有些乱。 在光弱处落座,徐楚宁看不真切,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心脏的悸动。 相似的场景,好像突然凿开回忆的匣子,无论他想不想,那些过往种种都一幕幕在脑海中次第浮现。 是多久之前的事呢,他不记得了,说不上来了。 两年,三年,还是四年。 真的不记得了。 只是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难免有些失神。 所幸一场演出下来,徐楚宁发挥很好,没有出现小错,也没有大错。 只是掌心莫名沁冷汗,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演出结束,徐楚宁和同事们闲聊几句,却也是心不在焉,心里只想着另一个人。 与同事告辞,徐楚宁提着琴盒往外走,不知何时外面竟下起了雨,他忘记带伞,心里不免突然生出烦躁和忧愁。 “宁宁。”身旁响起一声。 男人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夜幕和雨幕中,显得有些突兀神秘,但徐楚宁并未感到意外,依然神色如旧。 站在檐廊之下,抬头,黑漆漆的苍穹,暴雨倾盆,模糊了视野目光。 徐楚宁没有回头,面上神情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 “下雨了。”他说。 郁风峣侧目看他,宁宁浅淡神情落在他眼中,竟然莫名平添几分寂寥和悲情。 男人愣了一下,将要移开的视线又不由自主更深了几分,旋即,低低“嗯”了一声,“是,下雨了。” 他对雨天有着别样的情愫。 雨越来越大,大到耳边嘈杂不堪,听不清彼此的呼吸。 “我带了伞,宁宁想现在回家吗?”郁风峣侧头看他。 徐楚宁没答话,过了一会儿,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航班晚点了,路上又堵车,所以晚了些。”男人解释道。 “我又没问你为什么迟了。”徐楚宁垂眸低笑。 “但你不高兴了。”郁风峣说。话语是平的,不是询问,是陈述。 徐楚宁微笑,看着地面上哗啦啦打下的水滴子,心里也跟着泛起涟漪来。 “回家吗。”郁风峣又问了一次,伸手握他的手。 男人的手竟然有点凉,虽然天气褪去燥热,但音乐厅开了暖气,也不至于冷成这样,甚至微微颤抖。 有那么紧张吗。徐楚宁心里笑他。 徐楚宁偏头,微微抬眉,视线侧了侧,扫视他,而后问,“没给我带花?” 郁风峣一顿,旋即更用力握紧他的手,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当然有。” “哪呢?” “车上,我总不能抱着。” “为什么不能抱着,丢你人了?”徐楚宁打趣他。 “太大了,抱不下。”虽是知道他在调笑自己,男人还是本本分分地解释。 徐楚宁不忍笑出声。 他这一笑,男人就失了神,接着黯淡的廊门灯,雨幕淅沥,光线便若隐若现,面前人的面庞也渐渐变得模糊,甚至在走神间,仿佛要随着雨水消失了一般。 男人心口一阵悸动,不由得将他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 不想,不能,更不敢,再失去这个人。 是他的宁宁,他的宝贝,他的爱人。 “宁宁,回家吗?我带你去看看送你的花。”郁风峣说。 徐楚宁沉默片刻,而后手腕旋转,竟是回握住他的手。 细小动作,男人瞬间僵住,巨大的喜悦在心脏中炸开,凝视着雨色灯下人的墨黑色眸子也染上无可替代的温柔。 “谢谢宁宁。”他说。 徐楚宁掂了掂手里沉重的琴盒,没有松开他的手,说:“琴盒的背带断了,只能提着,怪沉的。” 郁风峣微微勾唇,视线恋恋不舍地从他脸上挪开,带着他去车上:“改天送去修一修,或者换个新的琴盒。” 徐楚宁摇头:“不,我这个琴盒用着就挺好。” 郁风峣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是早些时候自己送他的,宁宁之前说用不惯,后来用上了,倒也非常喜欢,于是一直用着了。 宁宁是念旧的人,对物件是,对人也是。 他认定的东西,很少有改变的,固执古板,却也长情。 曾经他错过了这样的长情,现在才明白,以前的自己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如今想要抓住,却难如登天。 “怎么了?”徐楚宁疑惑抬头,皱着眉挣扎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掌。 郁风峣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走神之际,竟然不由自主攥住他的手,猛然松开,他的手已经被自己捏得微微发白。 “抱歉。”男人低声道。 徐楚宁瞥见他面上变幻神情,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莫名咽下去了,只轻轻摇头,“没事。”
第186章 终期将至 车上是许许多多的鲜花,徐楚宁一眼便认出,这是前段时间自己去花店买回来的新品种,花苞长得像月季,但香味却如茉莉一般清甜,拢在旧报纸质感的包装纸中,扎着墨绿色的丝带,色彩交相辉映,宛如国画一般,美得恰到好处。 徐楚宁有些意外。 “看你很喜欢带回来的花,我就去多买了些。” “你怎么知道那个花店的地址?”徐楚宁讶异。 “捧花里有卡片,上面写着,你扔掉了。” “噢。”徐楚宁还是笑了,伸手怜爱地抚摸那些柔软娇嫩的花瓣。 “刚刚演出结束,好多人给你送花。”郁风峣蓦地说了这么一句。 徐楚宁跟着邵羽非的老师和指挥,出席过不少演出,他自己也争气,技术一天天精湛,之前批评他技术差,只有学生乐团水平的评论家,都开始松口夸赞。 随着名气而来的,自然是仰慕者,此次演出有不少是为着徐楚宁这个年轻独奏家的身份过来的,返场之际,亦有观众上台送花,徐楚宁都一一谢过,放在一旁。 看他收花频频,郁风峣心里的醋意也越来越多,但无奈只能忍住。 除了醋意,还有几分高兴,这是宁宁的得偿所愿,看着他如愿,郁风峣也欣慰。 “你刚刚那么忙,我就没打扰了。”男人酸溜溜地说,伸手抚过花瓣,“台上没机会送,就只能私下里下下功夫,看看能不能哄宝贝开心。” 徐楚宁被他这哀怨语气逗得发笑,笑过了,才认真看着他:“花我很喜欢,谢谢。” 有他这句喜欢,男人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霎时神清气爽。 “行了,回家。”徐楚宁看他暗暗得意的神情,忍不住心感无奈。 “嗯,回家。”男人口头上应着,却不松开他的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忘了。 徐楚宁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松开的意思,忍不住啧了一声:“放手啊,这么牵着怎么回家,还要开车啊。” 郁风峣这才后知后觉,不舍地把他松开。 徐楚宁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把人往车前推去:“去吧,晚了雨该更大了,到时候更不好开车。” 这话的语气听着竟然又像是曾经那般温柔和缓,听在耳侧,心里就像是有羽毛吹拂而过。 坐进车里,后排也是花,清香一片,徐楚宁都忍不住摇着头打开窗户一道缝,说:“买这么多,真是……” 真是什么呢,他也没说下去。 “雨真的下大了。”徐楚宁望着窗外。 “没关系,马上到家。” “嗯。”徐楚宁慵懒地靠着,侧头望着窗外,路灯明亮,透过雨幕,也变得重重叠叠,似幻似影,如同五线谱一般丝丝缕缕。 他开始哼曲子,旋律缓慢,悠扬,优雅,绵长。 郁风峣听出他在哼的是刚刚演奏过的旋律,侧头看他一眼,心情也平静许多。 倒真是有种过日子的感觉。 车子开到后院车库,好在是不用淋雨了,两个人仔细认真地将所有花朵都抱到屋子里。 “好久没回这个地方了。”徐楚宁说。 郁风峣观察他的脸色,知道他没什么厌恶的,才说:“嗯,回国之前安排人打扫过。” “难怪,挺干净的。”徐楚宁点头,“花抱到哪里?” 郁风峣不答,只是反问:“你喜欢放在哪里?” “太多了,不如房子角角落落都放一点。”徐楚宁提议:“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花瓶。” “找找看。”郁风峣说,“我记得储物间有几个。” 两个人在屋子里找,翻了个底朝天,才翻出足够的花瓶,清洗过后,插上花朵,摆在楼上楼下,房内客厅各处,不一会儿,满屋子都弥漫着浅淡花香,经久不息。 望着插好的花,花束与房内装潢相得益彰,宛如油画,徐楚宁不禁笑了,回头:“哎,郁风峣,你看那些花……” 男人却并不在身后,徐楚宁微怔,茫然地四处看了看,才从走廊到车库的门缝里,男人背对着他这边,正在弯腰清理车厢里的残留枝叶。 这几日天气有些渐凉,应该是冬天要来了,男人脱了外套,只有里面的一件长袖,背对着他,躬身伸臂做着清理,还能从单薄的衣料下看见宽阔背肌的轮廓。 “先这个弄一下吧,这边只剩下这辆车了,你明天开去……”郁风峣把败叶扔进垃圾桶,拂了拂手上的灰尘,转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偌大空旷的车库里,陷入一瞬间的寂静。 徐楚宁愣了一会儿,而后连忙低头,抬手从一旁的洗手间里拿出毛巾,打湿,递给他。 “谢谢宁宁。”男人缓缓抬手接下来,擦了擦脸上和颈上的汗,然后擦拭掌心灰尘。 擦完了,徐楚宁还是盯着他看,郁风峣有点难得的无措,轻咳一声,蹙眉问道,“怎么了吗?” 他少被宁宁这样正眼看过,还盯着他看那么久,那眼神里看不出反感和厌恶,毫无波澜,让人惴惴难安。 “没。”徐楚宁摇摇头,接过毛巾,扔进脏衣篓里。 郁风峣对上他的沉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半天,才问,“你找到花瓶了吗?” “找到了。”徐楚宁点头。 “够吗?” “够。” “那花插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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