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A内心仍然惊疑不定,她看着闻命的脸,没想到对方突然看过来,目光沉沉,他说了一句话,TINA呆坐着,仿佛突然被一拳击中了。 * 如果后来再让闻命回忆的话,那可能不是他人生中最灰暗,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却的确是他最不想记起的一段时间。 “玫瑰之镜是给我用的。我知道。” “啊——”TINA关上车门说:“你说那个,是那个——脑波发射仪器?” 闻命点头:“类似。” 那是什么鬼?!郑泊豪惊悚地想。 “我的墨镜。”TINA强调:“应用了WSSB技术的墨镜。” 郑泊豪恍然大悟:“哦哦哦哦。” 闻命说:“我其实也有很多问题没问,不过现在不太重要。但是有一点——” 闻命盯着越来越近的目的地:“我需要确认一下。” 郑泊豪和TINA面面相觑。 “爱的人会破窗!”郑泊豪说:“听没听过一句话!如果有一扇你敲不开的门,爱的人会破窗!” 他又继续说:“不仅仅会破窗!还会砸墙!要买一块地皮把房子给开发掉!在原址废墟上建造一座新的!” 时敬之家门口,郑泊豪拿衣服裹了拳头,一把砸碎玻璃,整个窗子应声而裂。 他抖抖身体,穿上衣服:“那什么警报解除三十秒要进快点进——” 他转过头,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他在家里?!” 下一秒他的目光顿住了。 闻命手拿一枚看不出材质的生物电子信息钥匙,站在敞开的门前无语凝噎。 TINA:“………” 郑泊豪的目光在破碎的窗玻璃和大门之间来回摇晃:“!!你怎么会有他家的钥匙?!” “我为什么不会有他家的钥匙。”闻命将手指按上指纹识别器。 空气中传来一连串“滴滴”声,内部大门再次开启。 “还有我当然知道他在家里。”闻命晃了晃手中的通讯器,一片监控画面一闪而过:“我如果想看。我随时可以看。” 这时候郑泊豪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他的心情如同和某只野兽争夺电线杆底下的吃喝拉撒权。 闻命穿了身深灰色的真丝西装,脖子上挂了跟铂金的看不出吊坠的细链。 郑泊豪怒道:“暴发户!衣冠禽兽!” “你这叫人身攻击。”闻命卷起袖子,闲闲道:“只有没理的人才会人身攻击。懂吗?接下来你会说我态度有问题。” 你对我是什么态度?!! 郑泊豪:???!!! “姚蒂娜。”闻命站在门口,回身问:“你是怎么搞到我的生物信息的?” “啊?什么东西?”TINA一头雾水:“什么生物信息?” 闻命目光一顿,轻声道:“没什么。” “你混蛋你知道吗?!”郑泊豪拍着栏杆很想冲进去:“你锁门干什么?!” “我是个混蛋。”闻命不否认:“但是我不想一直当个混蛋。” 他转身向里走,顺手打开整栋房子的警戒模式,头也不回地说:“有些事我不希望外人在场。” * 三分钟后,楼下街角舰艇内。 郑泊豪远远望着窗外。全息投影广告牌在播放循环新闻,依然是西蒙的葬礼,现在这件事已经发酵到全世界游客大规模涌入德尔菲诺,拉动了本季度旅游业GDP。 “邀请我的长辈和亲友来参加我的葬礼这种挨揍的事我干的可真是不少呢——”郑泊豪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让大家担心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某些无良媒体的大肆渲染我就这样英年早逝了呢喝喝。” TINA欲言又止,郑泊豪忍不住补充道:“说不定是看我爹妈年富力强还能再生个二胎继承家产呢,你说对吧?姚、蒂、娜?” “不要叫我姚蒂娜很土很不符合我都市丽人的身份谢谢。”TINA:“……还有这个理由你已经说过一次了郑嘟嘟。措辞一模一样。” 郑泊豪难得沉默:“他真是奇怪。”他连声说:“他真是奇怪。他明明就是我们家的二胎好吧。他怎么就知道我会去那个海岛的呢?” TINA有些奇怪,她忽然想到什么,“如果你说的是——海岛的话,我知道那里,但是不太可能——” 她不可思议道:“那里………”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郑泊豪望着远处的光影,人来人往的倒影映衬在车窗上。 “电台。”她低声说:“电台。你们都不太了解的吧。你们都以为,那几年赤字太大,房地产市场低迷,所以他买了房子。买座海岛当度假基地没什么奇怪的。又或者,你们以为西北部客运站稀少,人烟荒芜,信息传递极其不发达,他为了帮扶贫困地区,所以建了信号增强塔。” “这两个理由都说得通。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TINA说:“我有时候就这么觉得,我的上司是个完美的人。每年定期写自我检查报告、或者是座谈反思的时候,大家都要互相提缺点,这时候我无话可说,最后只能讲,我的上司不能平衡好工作与生活的关系,他把自己不当人,经常加班,忽略健康。” 郑泊豪欲言又止。 “我以前很羡慕,觉得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这种光彩夺目的人。他距离人群很远,和那些庸俗的人有种格格不入的孤高感。天赋异禀,英雄在世,完美无缺,所有美好的世俗的赞誉都应该加诸于身,这就是供人仰望的存在。” 他们的同事其实都有点惧怕他,认为靠近他会有压力,但是TINA却没有这种想法。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多年前的一个场景,他们要放年假了,TINA排了值班表交给时敬之过目。 “把我们两个换换吧。”他在表格里把TINA的名字从新年日里删去,自动延后到某个周末。 “可是新年假期的轮班到我了也!” “那你不要和别人说哦。”时敬之宽容地笑起来。 TINA跳起来欢呼,又猛然压低声音,雀跃道:“那我可以把年假连着休了吗?我想去坦桑尼亚看动物!” 时敬之挑挑眉。 “可以嘛?可以嘛Arthur?” “如果我不答应?” “那我就先斩后奏!”她掏出通讯器:“我机票都定好啦!” “那我只能答应喽?” “就当我行使贴身秘书的特权吧哈哈哈哈!” 时敬之陪她笑起来:“去吧,玩得开心。把工作交接好。” “那当然!”她冲出门去,大喊:“欧耶!” 他过年要值班,24小时通宵值班,TINA于心有愧,转身拿了些小零食送来。时敬之正在看文件,整间屋子像个样板间,非常整洁干净,她觉得太冷清,跑去拿了些红彤彤的中国结挂上。 “可是Arthur你不回家过年呀?” “他们也不回来。”时敬之说:“在区外做访问。” “哦哦。这样啊……那你的假期怎么办呢?”TINA突然想起来:“总不能年年不休假的吧?人又不是铁打的。” “我休假的啊。”时敬之却这样说,他从文件上抬起眼,微微笑着说:“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那天阳光很好,是冬日里的晴天。TINA站在原地望他,这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敬之没看什么年终总结,工作汇报,那是一本旅行画报。 TINA又说:“但是我现在不想要一个完美的上司了。” “那片海岛。”郑泊豪低声说:“曾经那是保护罩的启动基地。不过早就已经荒废了。只是后来他又偷偷修好了。他总是在做这些看起来默默无闻又没有用的事。” 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也许时敬之有什么私心,却的确在惠及深远。 郑泊豪对上TINA的眼睛,又移开目光:“我知道在历史上存在过很多试验,如果不是那么凑巧的话,”他想,如果不是为了时敬之回到学校档案馆去找寻记录的话,他也不会看到那么多额外的信息:“我看到了一份图纸,意外知道了德尔菲诺保护罩的开启方式。” 年岁太久远了,如果不是心血来潮翻看了部分德尔菲诺编年史、而时敬之恰好在这附近买了房子的话,郑泊豪早已经忘记了这座房子,很多时候因为工作承担了太多细节性的东西,他会对生活中的琐碎故意性视而不见,比如符号、标签、坐标,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回想,“在西北,鸟岛,周围风浪很多,但是我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 “我知道。”TINA盯着自己的双手,她的包里塞着一本旅行画册:“他早就把所有的一切都藏在线索中,所以总有人会知道。” 她记起闻命问的那句话,让她当场大脑空白的、满心惊愕的问话。 “我是失明过的。我知道带着玫瑰之镜是怎么回事。”他说:“但我还是不明白,我是怎么看到——” TINA低声说:“所以总会有人知道的。” * 闻命走进屋内。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什么区别。 他走过玄关,厨房,窗明几净,像是无污染的生化实验室。 这符合时敬之大部分时候的居家风格,只是…… 这是什么? 闻命看着书房里拔地而起的丛林想。遍地是被烧焦的废墟。 这是…… “轰隆!” 森林中塌陷了一大块土地,整片森林在烈火中燃烧,废墟复燃。烟火缭绕。然后那片林子中央的空地废墟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哭喊。 竟然有个孩子! 闻命忍不住向前一步。 那个孩子动作比他还快。他陷入大火中,大火吞噬他的皮肉,瞬间吞没了他。 闻命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围观了幼年时敬之的一千零一种死法。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空气中传出兰先生的声音。 “这个小孩是我爸爸做的。”时敬之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把虚拟系统装置送给我,我只是当成某种环境更改装置来使用。可是后来某天,我偶然发现他曾经在里面造型,造出一个小孩子。” “是你吗?” “也许?”时敬之说:“这个孩子不知男女。也许是他还没结婚的时候造的,也许是我母亲怀孕的时候他凭想象造的。” “曾经我以为,我只是一种工具,达到某种目的的、去满足父母认可的工具——所有德尔菲诺的人都这样,子女被束缚、控制、驯化,哪怕喘不动气,也要成为光鲜亮丽的工具。所有的自由、平等、博爱、仁慈,都仅仅是蛊惑人心的话术而已,在体面从容的外表之下,是一旦挣脱就深可见骨的伤害。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做个乖小孩就可以了。” “后来,我发现成年人的世界也很复杂。人和人之间没有办法和解,更不要提一些非常深入的话题,搞的格格不入的像是我一样。所以我制造了一场恶作剧,仿佛所有人都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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