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一种英雄无奈的颓败感。 然而这需要他自己的消化。 无人能化解。 * 再往后的日子里,时敬之迎来了成年人人生中不可避免的社交仪式,被迫相亲。 他非常迷茫而抗拒:“我才几岁?二十零几个月?我到领证年纪了吗?” “工作稳定了就该张罗这种事了!”那人说:“你看看你二十多年里连个对象都没有,还进了劳什子清扫队,一个月几块钱?够油钱吗?长的挺好的小伙子就是脑子不太行,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那人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上到市政议员下到驻区大臣的千金,企业家、秘书官,条亮牌顺,肤白貌美,无论是大长腿还是小可爱,应有尽有!” “我们不是商品——”时敬之拒绝道:“你才多大?二十五岁?你给我张罗相亲?” “这你就不懂了弟弟!”那人语重心长道:“你说说你的社交圈,封闭吧?让你蹦迪你都不去!你的工作呢?!三点一线朝九晚五,你的老婆就是文件档案还有材料,看看别人发的朋友圈,兄弟聚会!看看你的朋友圈!凌晨三点的政府大楼!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媳妇?” 时敬之很混乱,感觉有理说不清:“不是……这个事情,婚姻不是人生的最终选择和最终目的。” “你说你能不婚主义?!”那人喝了大半杯啤酒,又把杯子往桌上一磕,惊讶道:“弟弟?!你别跟我说你不婚主义?!难不成你还丁克?!” 时敬之一时没讲话。 那人这次真的瞪大眼睛:“你认真的?!你疯了?!你就是做做样子你也得去相亲!” “我不去。”时敬之说。 众人面面相觑。 郑泊豪恰到好处打圆场说:“滚滚!嘴上没个把门的!你们那个圈子里什么条亮牌顺,今天她跟你谈恋爱,明天你俩分了你跟人家闺蜜谈恋爱,最后所有人都是对方的前任前前任,排列组合出个北大西洋xxooex圈!滚啊!我们兜兜是保守派!不跟你们搞这套!” “生活方式不一样!”郑泊豪咆哮:“我们兜兜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学霸!你让你嘴里的小姑娘跟他谈啥?理想?浪漫?她那个理想不就是多买几套房子搞几辆限量舰艇?!你们自己愿意这么搞就这么搞!但是兜兜不能这么搞!!!” 时敬之非常尴尬:“………” 那人脸红脖子粗,又迫于“郑太子”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倒是时敬之非常体贴地讲了个冷笑话:“没有没有,我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你看吧我给你讲个笑话,我们清扫队的笑话!你想听吗?” 真是名不虚传的Arthur!简直自带圣光! 那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听听听!” “你看,以前我们在队里的时候,人家都叫我组长,也叫他组长。因为名字从来不叫副。但是有一天来了个记者,人家给他介绍,我,这是时组长,他,那是郑组长。于是那人就说,郑组长好,时副组长好。别人就纠正他,不,这是时正组长,郑副组长。那个记者就晕了。” 那人:“…………” 你是在坑我吧?!学霸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 时敬之奇怪道:“不好笑吗?” 那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您太幽默了!” 郑泊豪觉得你们都介绍了堆什么魑魅魍魉,看起来温声细语,除了整容P图的小网红就是学历造假的小明星,嘴上亲亲热热哥哥爸爸的,还不是为了你们兜里那点钱。 这种类型真是很难和我们兜兜携手一生,相伴到老。 不过郑泊豪也上了心。 他想,时敬之这么一小帅哥,都二十多岁了,竟然没有被爱情滋润过,简直是暴殄天物。而且他早就看出来了,时敬之本人冷淡又社恐,在感情方面更加迟钝,如果不推他一把,鬼知道他要solo单身情歌多少年。 “那什么,兜兜。”郑泊豪语重心长道:“和哥说句真心话,别不好意思。你喜欢啥样的?” “怎么?”时敬之剥葡萄的手一顿,不可置信道:“你也要给我安排相亲?!我领证的年龄还不到啊!” “还有八天,弟弟。”郑泊豪面目愁苦如同忧心老父亲:“肤白貌美?喜不喜欢?” 时敬之这次是真的骑虎难下。 旁人问他还可以冷着脸严词拒绝,对着郑泊豪他只有打太极的份:“不要。” “娇小可爱?” “我不。” “温柔贤惠?” “你们这是刻板印象。”他面无表情:“不要用这种封建词汇形容女士。” “弟弟,我们这不是应聘妇联主任和妇女之友。”郑泊豪心道你这不行! “你要知道人的本质是双标!所有的道德底部基础都是欲望!欲望!懂吗?!你这么理智冷静、恪守礼节会让人怀疑你不行!或者你是wonderful好吗?!”他愤愤不平道:“难不成你连姑娘小手都不拉?那叫和尚!不叫绅士!人家只会觉得你脑筋有毛病!” 他没有看清,时敬之拿杯子的手一顿。 “爱情!什么是爱情!你要有代入感!就是情不自禁!你要是喜欢谁会忍不住去碰她的手摸她的脸,除了想抱着就是想亲她!整天腻歪团吧团吧揣兜里!别说我庸俗!这不叫庸俗!这叫发乎情止乎礼!” 时敬之动作又是一顿,他举起胳膊猛喝一口:“对不起,代入不了。” “我的兄弟是个性冷淡!”郑泊豪猛灌一口酒,崩溃道:“你怎么可以代入不了!” “…………”时敬之羞愤道:“我不是!” “那你代入不了?!” “这是两回事!”时敬之飞快辩解:“你说的那些,都是依靠逻辑推理没有办法演算出来的,怎么代入?!一秒钟心跳加速百分之十八?!” “………”郑泊豪顿了顿,突然咆哮道:“像爱情这种人生的终极命题完全没有办法用逻辑解释清楚好吗?!” 郑泊豪想我为啥开始给你谈人生了?!但是时敬之这种人你只能和他谈人生,别的方式他理解不了:“不是,弟弟。”郑泊豪说:“虽然理性的生活是很棒的,但是这不是万无一失的,同样的,直觉虽然是不稳定的,但是却是最直观的、人类内心欲望的投射。我不信你长这么大你就没喜欢过什么人?!你就不想亲近亲近?!” 时敬之罕见地没说话。 郑泊豪瞪大眼睛。他们四目相对,时敬之漆黑的眼睛望着他,郑泊豪开始发颤。 “有啊。”时敬之突然说:“你啊。” 我就知道! 郑泊豪跳起来疯狂咆哮:“我不搞德国骨科!” “什么屁话。你是亲人的那种好吗?”时敬之云淡风轻道。他坐在酒吧里,光影昏黄,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那个样子像是认真思考了非常之久,但是时敬之回答说:“没有。” 他给出答案。 “没有。” 这个答案让郑泊豪非常泄气。 他仰天长叹,又打起精神:“还有八天就可以领证!哥哥一定要你在法定结婚年龄前脱单!不然你就晚婚晚育了!” 谁都不信他真的把这话当了真。 时敬之当天晚上就收到一手扑克牌,第二天通讯器里好友申请爆满。 “小豪?!”时敬之崩溃道:“我真的不想谈恋爱!我还小呢!” “小什么小?!你还有八天——不还有七天零13小时就可以领结婚证了好吗?!放在三十年前孩子都有了!还有!”郑泊豪的语气里多了认真:“我不是在让你相亲,也不是一定驱逐你进入某段关系里把你绑死了,我只是觉得你朋友圈太窄,而且你有社交的欲望,所以介绍几个人给你,你当普通朋友交往就可以了。明白吗?” 时敬之不知道想到什么,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社交事宜纷至沓来,时敬之半推半就地参加了特别多有的没的聚会,今天吃饭明天唱K,密室逃脱剧本杀,还有一场高端舞会,搞的他筋疲力尽苦不堪言,也因为这些日子填充了生活,他的生日来得非常之快。 “他喜欢腿长的。” “还有穿复古式维多利亚大裙子。” “喜欢玫瑰花!” “爱听音乐剧和旧唱片!” “你果然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时敬之对面的人侧耳倾听众人私语,又转过头来笑着说。 这是大学后街的一间酒吧,灯影昏暗,灯球灿烂。郑泊豪几乎承包了整层酒吧,找来一群年轻男女,来给时敬之庆生。 时敬之再一次遇到陌生人的示好,只不过这次的对象稍微有些不同,他是一位男士。 “对不起。”时敬之将对方推来的酒杯退回去,开门见山道:“我不喜欢男士。” 对方看他的模样有些黏腻,紧接着微微笑起来:“这种人,世界上真的有吗?” 时敬之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任谁被那样骚扰一番,心情都不会很好。时敬之暗想,他实在是融入不了当代年轻人蹦迪唱歌419的社交方式,还是远离为妙,下次坚决不跟着郑泊豪这个大喇叭出门了。 拜郑泊豪所赐,“他在相亲”这个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上到部门前辈下到初中部的一年级新生,半个德尔菲诺城的市民都知道了,甚至有人给他写情书,哥哥请等一等我,待我风关霞劈,定将许君一生。 时敬之无可奈何叹气,提笔回信,凤冠霞帔不是这么写的,学生记得好好学习,多看点书,以后成为一个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人,这才叫自由自在,好吗?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郑泊豪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嗨?!”郑泊豪奇道:“可以啊兜兜,没怎么见你喝过。酒量不错啊。” “我喝酒,没喝醉过。”时敬之微微笑道。 “行吧!”郑泊豪嚷嚷:“干红干白香槟气泡!你是寿星你说了算!” 时敬之再次接过一杯,来者不拒道:“好吧,不醉不归。” 郑泊豪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时敬之云淡风轻道:“我前两天刚和时先生拼酒来着。” 这简直是又引爆一个大炸弹。时敬之却无比冷静:“就那么一喝。” 时约礼不怎么喝酒,尤其是身体里安装了金属骨骼以后,更不怎么喝酒了。 但是时敬之那天下班回家,随手提了几瓶酒,时约礼很高兴,拉着时敬之多喝几杯。 “多少?” 时敬之眨眨眼,回忆一番:“唔,两瓶红的吧?” 此后的几个小时里他和郑泊豪碰杯,被人拉进舞台蹦迪,最后这群参加生日宴的年轻人喝高了,纷纷给时敬之灌酒,各种理由都出来了,祝你寿比南山,永远不死,要不就是学霸庇佑,我下学期拿全奖,还有人直接拿他当幸运星拜了拜,我买了MIAOOOTAI的股票,希望长久红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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