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很不错。”时敬之很是沉浸其中地点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幸福笑容,让闻命全身僵硬,以至于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对方,紧接着,他的心跳、灵魂似乎都一起战栗起来—— 那真是太罕见了,给他一种,这个人的确在为了两人以后美好的幸福蓝图而快乐的错觉——以至于他很久没有说话,去打断时敬之在那一瞬间的神游。 “桀——”一只海鸥从水面掠过。 紧接着电子提示音响起,【距离终点还有0.5海里】。 似乎是出现了信号延迟,另一声提示同时响起,【前方航道已偏离,请在适当位置停止,重新规划路线。】 时敬之很快清醒过来,他无意间看到闻命的脸,非常惊讶地捕捉到一抹失落的神情。 是我看错了吗? 时敬之下意识想。 闻命咳嗽几声,忍不住奇怪地说:“你现在究竟想做什么?” 时敬之一愣,他的手已经按上了出舱按钮,便只是眨眨眼,微微笑着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 四十五分钟前,斯图卡拉海岛巡逻处十楼指挥中心,贵宾室。 “胡闹!简直是胡闹!无法无天!” 这里与其说是指挥中心,更像是一处被临时改造过的礼堂,椭圆形长桌摆在北侧,靠里的礼台上方悬挂着几个巨大的屏幕,随时显示出监控状况。房间内其他的部分全被桌椅占据,每个人面前摆满几个硕大的屏幕,散发着幽幽白光,这个模样有些像是多年以前未改制的警务处的模样了。 “昨天看了一部感人至深的电影,哭花了脸,没有卸妆,倒头就睡。”TINA一手调墨镜,一手指着红肿的眼睛,冲对面的人幽幽地说:“《凯尔特王和他的东方佳丽》,看吗?” 说完,飞速把墨镜戴上。 “……” TINA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在她身侧有几台巨大的仪器,四处没有落脚的地方,有工作员很贴心地为她送来一杯热水,TINA揉着太阳穴,皱眉道:“头好痛啊——” “……” TINA:“我专门下载了整整十个读书软件,全本购买了呢,那本不感兴趣的话,强烈推荐《血色海岸:野蛮老公和他的在逃小娇妻》《在逃诈骗犯:队长每天都在轰动全城》《蚀骨迷情:太太每天都在装柔弱》……真是很容易让人哭到花妆,流逝的水分敷三百片面膜都补不回来呢。” 对方:“………你是文科生吧?” “保证让你声泪俱下、涕泗横流、恨不得吃一把布洛芬止住心痛——”TINA一把摘下墨镜,忽闪着血丝乎拉的眼睛瞅人:“看到我的眼睛了吗?效果怎么样啊?” * 草坪上逐渐聚集了更多的人。阴风湿润,连视野都变得狭窄黯淡。 “弗洛伦——!” 奥黛丽从船边飞跑过来。 她大喊:“弗洛伦!” 从玛利亚岛到斯图卡拉海岛——如果是坐飞机的话,易捷航空的小型客机可能连一个小时也用不了。 但是坐船出海却不一定。 即便是普通的客轮,也要提前看好天气预报,规划好路线,避免与鲸鱼或是海鸟群相撞。 “我心里总是不安宁……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罪,还是因为死亡的国度提前造访?我们的航行从一开始就不通畅……” 弗洛仑不耐烦打断她:“长老呢?” 这座岛屿处在北大西洋东侧,两边海流的交汇处风高浪急,奥黛丽理了理头发说:“长老不太舒服,还在船上……” 她摸着刚从舱壁发现的东西,心情起伏不定,在见到伙伴时急忙递出去,语气里带着慌乱和茫然:“…这个,我不知道……像不像那个魔鬼的装置?” * “我曾经在这里开辟了一片电台。”时敬之说:“北部的通讯并不好,而我的工作又负责帮扶边缘地带,所以我在这里开辟了一片电台——” “什么时候?”闻命艰涩地说:”……什么时候?” 时敬之无声地看着他,他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容,却没有回答。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每当闻命想要去探究点什么的时候,他就望着远处,眼睛悟道似的久久凝视,而脸上会露出这种轻描淡写的,仿佛好不在意的表情,让人平添更多的忧虑和猜疑。 旁人再去追问,他总会神情寡淡地,无比冷静地垂首,所以旁人惯于仰望他,等待他的回答,在人们久久等待后,听到他淡淡发出几个单音,没什么的。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触动他,打动他——有好多次,闻命如鲠在喉,那种被扼住要害的感觉非常不妙,如同猛兽被捆在绳索中,成为一具在海洋中忽起忽沉的,不知何时就会被一箭穿心的浮尸。 “我……”时敬之低声说,那样子更像是不愿意回答:“我记不太清了。” “到底是——” “你想去看看吗?” “什么?” “你想去看看吗?” 时敬之一副柔顺和沉默的态度,他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微妙,而对方是多么的紧张,激动,心脏究竟有多么失序地噗噗跳动着—— “好……” 见对方露出疑惑的表情,闻命用力吞咽一下,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担忧,扬起一个笑容说:“好。” 他重重点头,时敬之竟然也笑起来,仿佛放松不少,眼中甚至带着狡黠:“我们已经快到了。” 然后他又露出一个略带疑惑的表情:“我这是欺瞒吗?” “不…什么意思?” “我这算欺瞒吗?”时敬之莫名懊恼,他言语支吾道:“是我在骗你吗?” “当然不算!”闻命说。 时敬之半信半疑。 他在前方走着,那座他所说的海岛已经很近了,以至于他的声音都轻快不少:“…就在这里,你看到那些白塔了吗?你说是信号增强器,但是也不太算,我自己后来改装过的……” 他没有注意到对方突然迟疑的表情,闻命甚至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凝视时敬之突然变轻快的脚步,甚至忘记了开口。 我的确有事情瞒着你。 闻命想。 但是现在似乎,以后都会好的吧。 “我其实——”闻命看着远处的塔尖,他的目光从这座塔尖跳到另一个塔尖上,看着空荡荡的海平面,他心里却隐约多了些焦虑,闻命皱起眉,有些不快地想,还有最后一件事了。 他冲那个背影说:“还有一件事——” 时敬之很奇怪,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满脸迟疑。 “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啊……有那么重要吗?”时敬之盯着他的表情,一脸莫名其妙,闻命突然被堵的说不出话。 “还有一件事——”闻命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他闷声道:“其实——” 时敬之却突然打断他:“刚才你说的那些,欺骗也好,过往也好,我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也太多,虽然我没有办法一时说清楚,但是我很明确,我的确会愤怒——但是我感觉我的第一反应是茫然,夹杂着心软,于是我发现,我永远没有办法怨恨起来——” 他真的是很聪明,有时候也太善于察言观色,以至于在对方开口的一瞬间就从音调的细微变化体会到了那种巨大的、难以言说的痛苦—— 时敬之看向对方惊讶地望过来的眼睛,低声说:“至于你说的,我想利用谁,去捕获谁,弗洛仑一行会被岛上的精兵强将抓捕……” 闻命有些听不懂,他皱眉:“所以这是你的目的?” 时敬之一顿,紧接着他苦恼地周围,露出一个微微僵硬的表情:“你先听我说我,我的意思是,这当然……” 船这时候已经航行地非常近了,塔尖陡然映入眼帘。 不对—— 有什么不对—— 闻命下意识想。 “不——”有一件事,如果所有的信息都被截断了通讯,那么时敬之又怎么会收到那封断绝关系的书信,而按照他的描述,他的父亲是一位极其相信“家丑不可外扬”的人……体面要大过天地… 闻命看着头顶的白塔尖,感觉自己隐隐错过了什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如果真的如同时敬之所言的话…… “那封公告信是——” *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syren…” 闻命的眼睛瞬间睁大。 因为他看到非常热情地冲自己绽放毫无芥蒂的笑容,他忍不住向身后望去。 其实那个位置非常微妙,闻命站立的地方,恰好可以轻易挡去身后所有的阴影,可是当他侧过身,时敬之被遮挡的视线范围陡然扩大。 穿越狭窄的走廊、拥挤的楼梯—— 一个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视野中,时敬之最先捕捉到那抹身影,他忍不住惊喜地呼唤:“老师?!” 可能是太过惊愕,时敬之的嗓音甚至有些变调。 那人身形一顿,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发现,女人慢慢抬起眼睛,把视线转向时敬之的脸。她脸上有些难掩的惊愕,却紧接着笑起来:“你竟然在这里,孩子——” 时敬之非常热情地冲她绽放毫无芥蒂的笑容,紧接着,她看到时敬之的脸色变了。 【前方航道已偏离,请在适当位置停止,重新规划路线。】 【即将抵达终点,请提前做好离开准备。】 “哗啦——!” 谁也不知道闻命是怎么动的。 海风呼啸,在汹涌的风暴潮声中,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嘭——!” 闻命面沉如水,他不知何时敲碎点心瓷盘,直冲到女人头顶,举着残片翻身而下 —— 在场的三个人面色皆变。 闻命面沉如水,他踏碎了桅杆旁的泡沫隔板,因为太过用力,身体的重量加上凶猛的动作瞬间把不锈钢栏杆砸出一道干瘪的长弯。 然后他脚步不停,将瓷器化为弯刀抵在对方的喉间—— “你为什么在这里?!”闻命厉声道。 这个和闻命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时敬之生气了,他知道。 时敬之有自己的主意。他也知道。 原本他想,时敬之会在最后的时候将信息传出去,因为时敬之的通讯器没有被完全屏蔽,尤其是他看到弗洛伦船舱下的装置的时候—— 在他的设想中。他们的船会抵达斯图卡拉群岛,那里正在举行一场葬礼,然后岛民们会点燃四尺玉,那将是一个信号—— 可是现在偏移了航道—— “轰——!” * “他说让我去盯着你在东太平洋区的行踪——如果真的和他猜的一样的话……他让我发送一封公告信。” TINA依然戴着墨镜,不知为何,她感觉头突然刺痛一下,于是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说:“就在一座海岛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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