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 还是被绮丽幻象包裹的泡沫,厌倦后懒得回头的残忍,利益争夺面前互相攻讦的嘴脸……不管是什么,都是他从未考虑过涉足的领域。 应淮回到家,屋里漆黑一片,半个月没回来,空气不流通,室内有股灰尘的味道,闻起来有些憋闷。 这会儿他倒庆幸谢祈枝没有跟着自己回来,不然被灰尘呛到又要咳上老半天。 他脱了风衣外套,打开新风系统的内循环,在风流声里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喝,指尖碰到的却不是冰凉凉的瓶身,而是方形的药盒。 谢祈枝的益生菌片。 被他遗漏在冰箱里,忘记带走了。 应淮拿出药盒,打开看了一眼,一盒一共两板药片,他刚吃到第一板的一半,很整齐地从左往后抠开两排小洞。 他担心谢祈枝粗心大意把别的药也落下了,又去打开他平时放药的柜子。 好在这一层是空的,只有自己的影子落在上面,将它填满了。 他又去看了谢祈枝的房间,一切都照旧,和谢祈枝没来时一样。 衣柜是空的,窗台上的小狐狸抱枕也不见了,床头柜那盏每次进去每次都亮着的小灯,这次终于关上了。 他怕谢祈枝听了生气,一直没有告诉他这间房间以前是小刀的。 他在房子装修时只留了两间卧室,一间自己睡,一间给狗睡,可是小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迫流浪过,在外面吃尽了苦头,自那以后就很没有安全感,前半夜好好地躺下了,后半夜又会爬起来,用爪子偷偷打开他的卧室门,睡在他的拖鞋旁边。 应淮发现后,就养成了半夜醒的习惯,等小刀进来,拍拍床沿,让它睡到床上来。 后来小刀病重离世了,他半夜醒的习惯却改不了了,总能听见外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像小刀用狗爪子开门的声响,可怎么都打不开,大狗嘤嘤地撒起娇来,希望睡熟的主人能够听见,帮它开门。 他靠在床头坐了很久,下床打开房门。 门外空无一物,银白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像逝去的流水。 后来,他把半夜醒的习惯改了,但是多了睡前锁门的习惯。 到底什么样的关系才是永恒不灭的? 他的狗会在陪伴他的十几年后死去;他的父亲会葬送在自己的卑劣与贪婪中;他的母亲远在大洋彼岸,从他出生至今,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谈恋爱会变心分手,被契约绑定的婚姻比那张纸更加不堪一击。 他心里很清楚,怎么样可以哄谢祈枝开心,怎么样可以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可他不想这么做,他不想和谢祈枝建立这样脆弱又浅薄的关系,然后在某一天,因为任何一种原因,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不见。 如果可以,应淮更愿意做谢祈枝的哥哥。 唯独在这一点上,他很羡慕谢执蓝。因为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一辈子都是祺祺的哥哥,这种关系是永恒不变的。 应淮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阳台的晾衣杆放得有些矮,不是他习惯的高度,谢祈枝每天回来洗完澡,都会在当天把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晒在这里。 有时候开着窗,风灌进来,会把他的衬衣吹得鼓起来,在晾衣杆上左右摇晃,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谢祈枝惯用的柔顺剂香味。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响,应淮靠在沙发上,没有理会无风自动的晾衣杆,横臂挡住了眼睛。 ◇ 第57章 “你能不能过来陪我” 周末总算天晴了,谢祈枝陪尤然去买他心仪已久的电箱吉他。 他不懂乐器,看不出除了外观以外的区别,低头有些好奇地碰了一下琴弦,忽然听到尤然说:“前两天,我去酒吧还有一个咖啡店面试兼职驻唱了。” 谢祈枝一愣,想起来有一天展信佳请他们喝奶茶,尤然找了个借口急匆匆走了,他还以为尤然气性这么大,仍在生她抢走自己击剑课的气。 他问尤然:“怎么不跟我们说?” “现在不就跟你说了。”尤然抓了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面试没通过就没必要说了,通过了再告诉你们。” 意思就是现在面试通过了,谢祈枝“哇”了一声,眉开眼笑地说:“你好厉害。是酒吧还是咖啡店?” 尤然回答:“酒吧。” 谢祈枝眨巴几下眼睛,生出了好奇:“我还没去过酒吧。” 尤然看了眼谢祈枝猫儿似的小脸,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起来说:“你去可能会被查身份证。” 他将吉他装进琴盒里,背在肩上,“过段时间我开始上班了,就带你们去玩。” 谢祈枝应声说“好”,跟着他走出琴行,步行几分钟进了最近的地铁站。 等尤然背着吉他过了安检,谢祈枝问他:“酒吧驻唱的话一晚上是不是要唱好多歌?会不会对你的哮喘有影响?” “不知道,不发病的话其实我和正常人没多大区别,发病了也没事,我带着药呢。”尤然想了想,又说,“但是我的家里人就很大惊小怪,总是这又不让干,那又不让干,各种小心防范……这种感觉你应该懂吧?” 谢祈枝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所以,虽然我一直很想买这把吉他,但我不想向他们伸手要钱,他们肯定会起疑心。”尤然说,“好不容易离开家,我总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谢祈枝十分认同:“你说的对。” 他们在地铁站里分开,谢祈枝换乘回到林姐姐的小区,在外面买了杯柠檬水,走到楼下正好喝到一半。余光一瞥,看到不远处停了一辆十分眼熟的黑色宾利,车牌号被一棵银杏树挡住了,看不清。 他走过去绕着车身转了一圈,没认错,是被他踹过、又被李熠打碎过后窗玻璃,十分命途多舛的那辆车。 应淮去松大都懒得自己开车去,除非必要,或者接送自己,这辆车一般是停在地库里落灰的。 他来这里做什么? 谢祈枝感到些微的烦躁,不想上楼面对他,转身出了小区,在便利店待到喝完柠檬水才回去。 他又往银杏树的方向瞥了一眼,这次,那辆宾利不在那儿了。 打开家门,阿姨在做午饭,食物的香气并着油烟味从厨房里飘出来几缕。 林姐姐的房子厨房与餐厅之间没有隔断,谢祈枝刚进门就被呛到打了个喷嚏,躲进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应淮来过的事,也不猜他来做什么,是不是来找自己的。 出来时,阿姨叫他一声,谢祈枝走过去问:“阿姨,怎么了?” 阿姨不认识应淮,只说:“刚刚有个小伙子敲门,说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谢祈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餐桌上看到一个药盒,是他的益生菌片。 阿姨又说:“他前脚跟刚走你就回来了,是你认识的人吧?路上碰见他没有?” 谢祈枝望着药盒怔愣了很久,听到阿姨问自己,才轻轻摇了摇头。 林见善家的肥猫胆子大,心又野,林姐姐他们在家的时候不锁门,它经常自己出来,跑到过道里玩。 谢祈枝下课回来,又碰到它在过道跑来跑去,拖着毛绒绒的大尾巴迈步过来,第一次蹭了谢祈枝的裤腿,撒娇似的“喵——”了一声。 谢祈枝还没来得及受宠若惊,对门门缝间猛地传出一句冷冰冰的:“别在这儿碍我眼,给我出去。” 下一刻,姜哥推门出来,与过道里的谢祈枝四目相对。 气氛有点尴尬,谢祈枝眨巴几下眼睛,尽量自然地问他:“你又和林姐姐吵架了?” 姜哥弯下腰,抱起那只蓬松的大肥猫:“你这个‘又’字用得很好。” 谢祈枝开门,兴冲冲地从电视柜里面拿出手柄,要姜哥陪他玩上次没通关的双人冒险游戏。 大肥猫对这个房子也不陌生,跳上沙发,在沙发垫上踩来踩去,找到最舒服的一处地方趴下来,打着呼噜睡大觉。 姜哥开口谢祈枝才知道,这次他和林姐姐吵架的理由居然是应淮。 “我已经很大度了,”姜哥说,“谁能忍一个陌生男人三天两头给自己老婆打电话,他自己没有吗?” 他还真没有,谢祈枝心想。 他头一回给人调解感情纠纷,很不熟练地为应淮解释:“说不定他找林姐姐有正事呢?”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想知道是什么正事不过分吧?我又不是不让她有异性朋友,她跟你哥哥不就关系很好,我说什么了吗?”姜哥操纵着角色小人从岩壁飞跃到对面,没抓住绳子,小人啪唧掉下悬崖,摔死了。 画面变黑屏,他握着手柄,继续往下说,“只有这个应淮,我多问两句你林姐姐就要生气,她拿借口敷衍我她还先生气了?” 谢祈枝不懂姜哥为什么这么介意应淮,把他和哥哥放在一起比较,应淮对大部分人类都没兴趣,哥哥对没谈过的漂亮女生都有兴趣…… 怎么看都是哥哥更危险一点! 为什么姜哥对哥哥这么放心,反而防备起应淮来了? 可是,谢祈枝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说哥哥的坏话,皱起眉头十分苦恼地想了一会儿,才问:“林姐姐一般不骗人的吧?是不是你误会她了?” “也是,见善不骗人。”他看着游戏屏幕裴说,“她跟我说,应淮找她没说别的,就问祺祺有没有按时吃饭吃药,晚上会不会发热。他又不是没你的联系方式,不能自己给你打电话吗?这不是借口是什么?” 谢祈枝安静片刻,放下手柄,无奈道:“好啦,姜哥,我懂了。我会自己跟他说的,不让他再打扰林姐姐了。” 话音刚落,姜哥弯起眼睛,揉了把谢祈枝的脑袋:“我就喜欢和你这种聪明小孩儿聊天。” 姜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大肥猫灵活地跳下沙发,跟在他身后,屁股一扭,只留下满沙发的猫毛。 谢祈枝拍了拍沙发垫,猫毛牢牢地扒在上面落不下来,他很快放弃了,打算第二天找人来家里打扫一下。 洗了澡,他躺在床上给应淮发消息:【我吃过药了,体温也正常。你别找林姐姐了,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 应淮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好,你早点休息】 谢祈枝:【嗯,晚安】 收到哥哥寄来的生日礼物那天,谢祈枝和他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哥哥一直在电话里道歉,说有个会真的很重要,他不能缺席,也没有权力更改时间。 明明不全是哥哥一个人的问题,如果当初他选择留在仪州上学,不管哥哥多忙,都能空出一点时间回家给他过生日的。 因为松城不是仪州,南北两地相隔如此遥远,就算他开完会门口就有一架直升机等他,也没办法在第二天到来之前抵达谢祈枝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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